父親的失聰 胡建良

走著走著，父親不再是那個偉岸如山的中年漢子，耄耋之年的他一不留神就多出了不少毛病。

年前打電話給父親，任我在電話這頭扯破了嗓子，他也聽不到一句，我倒是能清楚地聽見他在電話那頭著急的聲音。我以為父親的手機壞了，特意買了台聲音洪亮的諾基亞老人機回家，裝上卡一試，挺好，聲音清晰嘹亮，可是父親依然聽不見。我不得不承認，敬愛的父親正在逐漸喪失聽力，至少他已經聽不見電話聲了。我默默地把手機放進他的口袋裡，沒有多說什麼。

和遠在深圳的哥哥電話聊天，我幾度哽咽。含辛茹苦把我們養大的父親已經不再健步如飛，而是舉步蹣跚了，大多的日子只能卧床靜養。哥哥決定回家陪父親過年。當我把這個消息告訴父親時，他高興得像個孩子，不停地掰著指頭數著哥哥回家的日子，吩咐我準備好菜，置辦年貨。

農曆十二月二十五晚上八時，哥哥駕車從深圳蛇口出發回邵陽。第二天早上八時已到郴州，擔心父親在家等得著急，我試著撥通了父親的電話。這一次電話一接通，父親的聲音就傳來了：「輝祥、輝祥」地喊著，我連忙答道：「我是建良。」父親自顧自地說著：「輝祥，你到哪裡了？路上慢點開，莫著急，注意安全。」

我急忙回答：「我是建良呢，哥哥到郴州了，大概十二時回家」，父親全然不理會我是誰。「十二時回家」他倒是聽清楚了，依然在叮囑哥哥小心開車，注意安全。我只好無奈地頂替哥哥答應著。中午一時，估計著哥哥已經到家了，我又打電話給父親，這一次父親真真切切地知道我是誰了，電話里傳來了他宏亮的聲音：「建良呀，你哥哥十二時到家了。你下了班也回來吃飯啊。」透過電話我似乎看見了他的笑容。這個令他驕傲，又長年在外的兒子就是他的靈丹妙藥，幾個月來的失聰一下子就好了，父親又回到有聲的電話世界裡。電話中向我下達各種指令：買菜，買糖，回家陪哥哥喝酒吃飯。

相聚的日子總是短暫的。過年後，哥哥又回深圳去了。慢慢地父親又聽不見電話聲了。病床上的父親抱怨他的手機壞了，我默默地捧著手機，忍不住流下了苦澀的淚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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