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幻想的完美女性究竟是什麼樣子？

作者：春水枕寒流（簡書昵稱）

《京華煙雲》作為林語堂的代表作之一，曾被提名為諾貝爾文學獎，由此最受研究者們的青睞。《京華煙雲》中人物形象眾多，而其中女性佔了近半，構成了一個多姿多彩的女兒國。由此，對其呈現出的女性形象、女性觀等研究如雨後春筍般湧現出來。

《京華煙雲》講述了從義和團運動到抗日戰爭時期，北平富商之女姚木蘭的生活經歷以及與其相關的姚、曾、牛三大家族的恩怨情仇和悲歡離合。《京華煙雲》中人物眾多，而女性就占將近一半，可謂蔚為壯觀。這部作品展現的女性形象各有特色，所呈現出來的最大的特點就是「完美」，主要表現在三方面，一是天姿靈秀的外貌，二是超凡脫俗的精神世界，三是樂天知命的生活態度。

在《京華煙雲》中，作為女主人公的姚木蘭可謂是完美形象的集大成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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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姿靈秀的外貌

姚木蘭是文中的最重要的角色，同時作為完美女性的化身，她的美更是令人傾慕：木蘭是一個極其美麗的女子，是「萬眾注目的中心，美如滿月，以前沒見過她的男男女女，見其美貌，都為之咋舌。除去她眼睛的迷人及低沉的音樂美，她的身段兒窈窕，令人目迷心蕩……身體各部分配合比例的均勻完美，竟至於此極……眼睛多情而富有智慈，臉上五官較為瘦削，輪廓線條較為清楚，眉清而目秀」。(《林語堂名著全集（第一卷）》第378頁)

木蘭的眼睛比莫愁的長，比起莫愁，木蘭的眼睛多情而富有智慧，臉上五官較為瘦削，輪廓線條較為清楚，眉清而目秀，比莫愁活潑愉快，生氣充沛」（《林語堂名著全集（第一卷）》第367頁）

姚木蘭的美清新自然，如出水芙蓉，男人為之傾倒，女人則萬分艷羨。姚莫愁是作品中的女二號，她也是個天生的美人胚子，「圓臉盤兒，圓眼睛，五官比較豐滿多肉，比木蘭沉穩而實際。」（《林語堂名著全集（第一卷）第367頁》）

莫愁沒有她姐姐木蘭耀眼，沒有曼娘古典矜持，但她卻是活的最自在最明白的。文中對曼娘的天生麗質也是濃墨重彩，「眼毛美，微笑美，整整齊齊猶如編貝的牙齒美，還有長相美」，「好像是古書上掉下來的一幅美人圖。」（《林語堂名著全集（第一卷）第64頁》）

2

超凡脫俗的精神世界

在《京華煙雲》中姚家的大家長姚思安尊崇道家哲學，而深受父親道家思想的影響熏陶，姚木蘭同樣有著道家順從天命、無為而治、超脫世俗的精神。

木蘭是豁達的，她的精神力量是強大的，當她遭遇困難時，她不怨天不尤人，也不像困難低頭，而是自然接受，順勢超越。人的一生需要有超越精神，哪怕只有一次，而在木蘭的一生中，她最大的超越在於她的愛情觀。

毫無疑問，姚木蘭心中的最愛是孔立夫，孔立夫的正直、才華深深吸引了她，而孔立夫也是鍾情於她的，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在現實面前，他們終究沒有邁出那一步。木蘭的超越僅僅在愛情觀上，她敢於去愛人，敢於承認自己的內心，這已經是極大的一種進步。

現實往往是殘酷的，她的內心期盼的是立夫，而現實卻為她選擇了蓀亞。

由於少時被曾家所救，為報答曾家的恩情，姚木蘭毫無怨言、順應天命嫁給了蓀亞，她的妹妹莫愁嫁給了她心裡的孔立夫，儘管她但願與莫愁易地而處，她也清楚地明白嫁給蓀亞算是如意的。

她知道蓀亞是愛他的，她也知道婚後她也會愛蓀亞，但是這種愛不是魂牽夢縈、心心相通的愛情，而更像是是互敬互愛、平淡如水的親情，他們是生活的伴侶。而對於立夫，他們則是精神上的伴侶。於是木蘭「一面睛天的時候念的是蓀亞，一面陰天想的是立夫。」

這樣的矛盾並不代表木蘭心中是痛苦、苦悶的，相反她把一切都看的很開，也分的很清楚，一方面，儘管沒有得到心中的愛情，但她仍然把自己的婚姻經營得有聲有色、幸福美滿，另一方面，她內心仍然追求美好的事物。這就是木蘭的超脫。

3

樂天知命的生活態度

姚木蘭是一個樂天知命的女子，她並不在意自己的生活是否富裕，吃穿用度是否昂貴華麗，無論處於何種環境，她都能淡然處之，從中尋找樂趣。就像她的丈夫蓀亞並不出眾，也沒有什麼大出息，就是一個依靠祖上餘光的少爺，但是木蘭並不介意丈夫的無能，反而支持他不去從政，過著自己的小日子就好。這就是木蘭的豁達、樂觀的生活態度。

而在她的婚姻態度上，即便知道自己無法與心愛的立夫廝守一生，甚至要面對他成為自己的妹夫，她也坦然相對，與蓀亞相親相愛。木蘭不羨慕世俗的功名利祿，事實上她更多地追求個性與精神自由，與她父親一樣，也願「內衣清白，外穿布衣，也勝似內衣污穢，外罩綢袍。」

除了她的各種精神上的設想，她在現實生活中，並沒有放棄追求自由，自主。與蓀亞結婚後，她變得更為自由，與蓀亞一起遊山玩水，盡情享受生活的樂趣。木蘭是「隨季節而改變」，並「有意對每個季節都有不同的反應。」由此得來外號「妙想夫人」。當然，這是蓀亞對她的一種戲稱。

隨著歷史的發展，木蘭的人生經歷也更加豐盈，她舉家南遷，真正過上了自己想要的隱居生活。木蘭居住杭州，為的是實現田園生活的夢想，她衣著樸素，過著簡單平凡的日子，並戲稱自己是「鄉下老婆子」，這就是她的「理想生活」。

姚莫愁當之無愧是《京華煙雲》中的女二號。她的身上有薛寶釵的影子，但卻沒有薛寶釵的虛偽做作和狡黠的性格，她溫婉大氣、聰明靈巧，雖然比不上木蘭，但是她賢惠、體貼的性格很招人喜歡。

她可以說是所有人中活得最透徹最自在也是最幸福的。

她出生在富貴之家，從小吃穿不愁，有父母姐姐幫她遮風擋雨，她沒有什麼責任也沒有什麼壓力，無比自在。在才華和美貌上，她或許比不上她的姐姐姚木蘭，但她現實樂天的精神讓她收穫了幸福，這是她的姐姐木蘭想得而得不到的。

她的婚姻同樣也是父母包辦的婚姻，但比姐姐幸運的是，這個人是她心中中意的人——孔立夫。

孔立夫出身寒門，與姚家算是門不當戶不對，但是莫愁不在意這些，他看上的是立夫的才華和他的發展前途，可以說莫愁是慧眼識英雄。與立夫結婚後，生活必然不如在家舒適，但這並不能難倒莫愁，她聰明大方，持家有道，她不著痕迹地用自己的嫁妝補貼家用，養活一家人，她的做法並未傷及丈夫作為一家之主的尊嚴，反而贏得了丈夫的讚賞，這完美展現了賢妻良母的美德。

清末民初，西學東漸的思想正值盛行，新思想以多種形式在人民大眾中流傳，姚木蘭之父姚思安是個思想開明的人，他從報刊雜誌上吸收了新思想，並影響了姚木蘭，例如天足論不裹小腳、男女平等、現代教育等都映入了木蘭的腦中。

木蘭從小在西式學校中學習，接受的是現代教育，在西方思想的熏陶下，木蘭變得豪放自由、充滿勇氣、擁有主見、敢於追求自我和理想的人。然而，她卻並不是一個完全被西化的摩登女郎，在她身上仍然有著中國幾千年來的傳統美德的烙印。

其現代思想與傳統美德的理想組合主要體現在她對愛情和婚姻的態度。在她情竇初開的年紀，很幸運地，她認識了正直爽朗、才華橫溢的孔立夫，他們兩人志趣相投，惺惺相惜，有共同語言和話題，這讓木蘭第一次體會到了戀慕的滋味，嘗到了愛情的甜蜜，只有與立夫在一起，木蘭才能找到真正的自我，才覺得自己是獨立存在的，在這種情況下，她無比自由，內心由衷得感到快樂。

木蘭對立夫，儘管木的愛純潔而又真摯，這既是她自由純真的天性使然，又是現代教育思想的結果。但是蘭心中有立夫，在「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面前，她還是默默接受了父母為她包辦的婚姻，嫁給了從小就認識的蓀亞，她不愛的蓀亞。

木蘭的形象不僅是中西合璧的體現，同時木蘭身上還體現著儒家和道家兩種不同的思想。受其父的影響，道家超然物外、瀟洒達觀的人生理念使她擁有心靈的大度和優雅的氣度；在其母親的熏陶下，她恪守禮制，運用世俗的生存智慧在家庭生活中得心應手。

4

男人眼裡的完美女性：

以家庭為中心、順從男性、嚴守貞節

雖然姚木蘭是完美女性的化身，但歷來研究者多注重闡述其女性形象的優越性而忽略其不足。《京華煙雲》所呈現的女性形象具有「完美」的特點，從而引起女性崇拜。然而，這樣的「完美」形象下仍然存在種種缺陷，主要表現在以家庭為中心、順從男性、嚴守貞節這三方面。

究其原因主要表現在兩方面，其一在於女性的婚姻態度滲透著男權中心主義的幻想，其二是女性的人生觀仍然表徵男權中心主義的要求。

《京華煙雲》中展現的女性形象無一不具有美麗動人的外貌，如出水芙蓉、清新飄逸的姚木蘭、天生麗質、光彩照人的孫曼娘、艷麗照人的「病美人」紅玉等等都是美人，對女性外貌的讚美恰恰反映了男性的審美觀點和審美需求。

同樣，在女性的行為和意識上，仍然是從男性角度出發的，《京華煙雲》中女性的歸宿是嫁給一個通情達理、細心關懷的好丈夫，婚嫁是她們最理想的職業，這正是男性所期待的，男主外女主內的思想根深蒂固，甚至現代社會很多國人也是這種想法，尤其是男人，他們希望自己的另一半少些對事業的追求，把更多的精力投入到家庭中來，任勞任怨，做好賢妻良母的角色。正是由於男性的中心主義，才導致《京華煙雲》的女性形象存在極大缺陷。

在《京華煙雲》中，桂姐也是典型的守禮懂規矩的人物。她本是曾太太的陪嫁丫鬟，在她21歲時，正值曾先生曾太太生病之際，為了能好好照顧曾先生，曾太太就派了桂姐過去，又因著男女授受不親的緣由，曾太太做主把桂姐收了房，桂姐從此變成小妾。

從丫鬟到小妾，桂姐絲毫沒有不願，老爺需要她，她就做了小妾，這似乎是理所應當的。

而在地位上升後，她也沒有忘記自己的本分，時刻守著規矩，吃飯時先喂孩子吃，不與主子同坐，這在男權中心主義中被視為守禮典範。

5

男權中心主義幻想的女性婚姻態度

1.主張父母包辦

在男權社會中，婚姻由父母包辦是值得肯定的，尤其是女孩子的婚姻，更應該服從父母的安排。木蘭因為小時候為曾家所救，經常與曾家來往，曾家也一直把木蘭當做兒媳婦來對待。

無奈木蘭對曾家的男孩子無男女之意，直到立夫的出現，才讓她嘗到戀慕的滋味。正當感情發芽的時候，曾家偏偏來提親，木蘭平靜的接受了這樁婚姻，當起了賢妻良母。

2.講求女子從一而終

《京華煙雲》中寡婦的形象亦不在少數，而她們悲劇的命運卻是如出一轍的，其中尤以曼娘最令人惋惜。在她18歲時，她就嫁入曾家「沖喜」，然而沖喜並沒有給她帶來幸福，反而讓她在最美好的年華開始了孤獨平淡的生活。她就像朵含苞未放的鮮花，在封建禮教的束縛下，逐漸枯萎，成為傳統道德的犧牲品。

小說中還有一個寡婦，就是木蘭的干姐姐珊瑚，同樣是一個可憐的女子，出嫁不到一年，丈夫就死了，她沒有孩子，於是自願回娘家守寡。

3.支持納妾

在古代，帝王后宮佳麗三千，男子三妻四妾是無可厚非的，而在《京華煙雲》中，納妾也是十分正常的。曾太太因為自己生病而不能親自照顧曾先生，主動將自己的貼身丫鬟收房，當自己丈夫的小妾。

不僅是傳統的曾太太，就連接受過現代教育的木蘭，也是支持納妾的，按理說她的思想應該是先進的，但是她卻與曾太太一樣是願意甚至主動為自己的丈夫納妾的。她認為:「為人妻者沒有妾，就如同花瓶里的花雖好，卻沒有綠葉扶持一樣。」（《林語堂名著全集（第二卷）第657頁》）

在《京華煙雲》中儘管姚木蘭等人吸收了先進思想，接受了現代教育，但其思想歸根到底還是停止不前的，缺少反抗意識、鬥爭精神。

《京華煙雲》描繪了以女性為主的精彩畫面，展示了艷麗多姿的女性形象，儘管其中的女性被極盡讚美，甚至賦予其「完美」的特點，但這種讚美仍然是浮於表面的，不夠深刻的，其對於女性形象的呈現還是存在種種不足之處，沒能真正擺脫男性中心主義的束縛，沒能找到自我的意義價值所在。

—— 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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