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 | 王小波到底有多有趣?
原標題:人物 | 王小波到底有多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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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轉載自公眾號悅讀書房
(ID:ydsf523)
當年中國主流文壇外曾經有這樣一個人,長得有些丑,被人罵過流氓,時常藏著壞笑。
高曉松卻把他當成「神一樣的存在」,稱之為「中國白話文第一人且甩開第二名很遠」。
林少華將他稱作「真正敢講真話的人」,馮唐說他是「一個奇蹟」「一個好得不得了的開始」。
他的情詩被當成靈魂愛情的範本流傳,他的妻子稱他是「世間一本最美好、最有趣、最好看的書。」
他的作品讓諸多作家驚嘆「原來文章還能這麼寫」,葉兆言稱他的文字「純得不能再純」,劉瑜說他的書籍「影響了整整一代人」。
曾經採訪過他的李靜說:「我敢打一百萬的賭,他的作品將是被後世反覆閱讀的不朽之作。」
你也許還未讀過他的書,但一定聽過他的一句話:
「一輩子很長,要跟有趣的人在一起」
他就是王小波。
作家王小波逝世二十多年後,他的經典語錄卻前所未有地活躍在當代人的社交平台上,電視連續劇的台詞中,暢銷書作家開頭所寫的引語里。
人人都在講他有趣。那麼,王小波到底有多有趣?
一張愛笑的「醜臉」
好久沒聽過有人說「人不可貌相」,反倒是一言不合就「看臉」。
關於王小波的長相,在《悼小波》一文中,他的妻子李銀河委婉地說「我們兩個都不漂亮。」,「他的長相……實在是種障礙,差一點就分手了。」
相比李銀河,作家劉心武就直接多了。回憶起小波第一次拜訪他,他稱一開門就「嚇了一跳」「沒想到他這麼高」「不客氣地說,覺得丑,而且丑相中還帶著一點凶樣。」
但就是這樣一張「醜臉」,他一開口,世界就像被人在入口處摁下了開關,徹頭徹尾地換了模樣。
第一次與李銀河單獨見面,聊天時王小波就突然問李銀河有沒有談朋友,李銀河說沒有,王小波直接說:「你看我怎麼樣?」李銀河為他的膽大吃了一驚,從此二人確立了戀愛關係。
在那個略微親昵便被冠以流氓大名的年代,突然有張「醜臉」湊上前來,嬉皮又真誠,直接了當表達愛意,不知比現在的「強行撩妹」「全是套路」要有趣多少。
而劉心武也說,「一開始對話,我就越來越感受到他的豐富多彩。兩杯茶過後,竟覺得他越看越順眼,那也許是因為,他逐步展示出了其優美的靈魂。」
「一想到你,我這張醜臉上就泛起微笑。」(摘自王小波《愛你就像愛生命》)
這個有趣的靈魂,裹挾著不那麼漂亮的皮囊,頂著一張愛笑的「醜臉」,寫出了一句又一句豐腴靈動的箴言和情話。
特立獨行「反雞湯」
王小波插過隊,放過牛,也餵過豬。
其中一隻豬身手敏捷,還會學汽笛叫。人抓不住它,對它又氣又惱。王小波卻對它甚是喜歡,對它「十分尊敬」,說它「特立獨行」,甚至直呼其為「豬兄」。
「我已經四十歲了,除了這隻豬,還沒見過誰敢於如此無視對生活的設置。相反,我倒見過很多想要設置別人生活的人,還有對被設置的生活安之若素的人。因為這個緣故,我一直懷念這隻特立獨行的豬。」(摘自王小波《沉默的大多數》:一直特立獨行的豬)
綱常倫理最是吃緊的六十年代,認一隻豬做「兄長」,此等意趣,恐怕世間只有王小波了。
六十年代插隊時的王小波(右)
假如現在要你勸服一個搖滾青年去做程序員,你會如何說?
王小波有個在清華大學學編程的外甥,卻是個搖滾發燒友,打算畢業後以搖滾樂為生。他母親——也就是王小波的姐姐——十分擔憂,便找來小波做他的「思想工作」。
二人交流,外甥說「痛苦是靈感的源泉」,王小波接道:
「不錯,痛苦是藝術的源泉;但也不必是你的痛苦……唱《黃土高坡》的都打扮得珠光寶氣;演秋菊的卸了妝一點都不悲慘,她有的是錢……聽說她還想嫁個大款。這種種事實說明了一個真理:別人的痛苦才是你藝術的源泉;而你去受苦,只會成為別人的藝術源泉。」(摘自王小波《沉默的大多數》:我怎樣做青年的思想工作)
從此外甥只服王小波。
沒有大罐「雞湯」可煨,簡單有趣,深入人心。
這是屬於王小波的黑色幽默。
更有趣的是,小波的這位外甥聽了舅舅的話,畢業做了程序員,後來還加入了一支樂隊做音樂。
外甥名叫姚勇,編寫過的程序最著名的是騰訊遊戲《QQ炫舞》,他加入的那支樂隊,叫做水木年華。
姚勇(右一)時期的水木年華
寂寞如雪的「業餘作者」
小波的外甥把他當楷模,除了佩服其有趣理性,還有一點:
王小波是一位資深程序員。
多數人知道王小波是小說家,卻很少有人知道王小波可以算得上是中國早期的程序員。
小波的計算機水平非常高,曾經自己編了一套DOS下的獨立輸入法。姚勇去找他,看到他用自己編寫的輸入法打字,「速度簡直像英文盲打」。
業內曾經有一種說法,認為王小波的編程能力絕對不遜色於同一時期的雷軍和馬化騰。
九十年代有很多中關村的老闆邀請過王小波加入公司當程序員,王小波也認真地考慮過,只不過後來覺得寫東西賺錢更有意思,一一回絕了。
小波一生做過許多事:下過鄉,插過隊,考過大學,出過國,學過經濟,寫過程序,當過編劇,被稱為「真正文壇外的高手」。
但這也是在他身後世人才發出的驚嘆。因為不在作家協會的編製里,在當時,王小波有另外一個稱呼:業餘作者。
文壇之外,意味著與當時主流文創圈的「三觀不合」,意味著即便有想法、有作品,也不會有人為他「轉發點贊」。
1997年《北京文學》的編輯李靜去拜訪他時,他列印出《紅拂夜奔》的初稿:「拿去看吧,出不出都沒關係。」
還拿出剛考的貨車駕照:「實在混不下去,我就干這個好了。」
後來《紅拂夜奔》被看做是王小波的巔峰作之一,如同一枚魚雷炸開了文創界傳統平靜的水面,在中國迅速掀起一陣自由的精神狂潮。
可在當時還是沒能出版。
1997年4月11日王小波因心臟病突發,於北京一間公寓內逝世,終年45歲。
當時他的電腦里還留著未完的《黑鐵時代》,他的妻子李銀河女士身在英國做訪問學者。王小波就和他的父親王方名教授一樣,去世的時候沒有一個人陪在身邊。
悼念會上,主流文壇只來了劉心武一人。
「寂寞如雪」一詞在網路上多作戲謔,常常被用來談笑取樂,但形容小波生前的文學命途卻意外地合適:
孤孤單單,乾乾淨淨。
「王小波的名字是一個接頭暗號,我們靠他來辨別對方是否同類。」
王小波這樣的人,或許會認為寫作只是為意氣相投者,是交性情相投的朋友,而不是要求被大眾都能理解接受。
過譽也好,被忽視也好,他和他的作品都在那裡等著我們去發現、去閱讀。
童年時期的王小波(左一)極愛閱讀
王小波自幼嗜書成癖,不管什麼書,但凡是能看得下去的,就雙手捧著,仰歪在床上,看得昏天黑地。
他愛書,我們也想讓你愛他的書。一捧起就放不下那種愛。
有一天李銀河接到了朋友的電話,稱找到了王小波生前早期作品的部分手稿。
她一聽,眼淚一下就掉下來了。
那些手稿中,其中有一篇叫做《綠毛水怪》,正是她和小波的定情信物。當年她初讀這篇小說,發覺其中才氣難掩,一來二去便和小波有了來往,再不久就談起了朋友。
1980年剛結婚的王小波與李銀河在宿舍樓下合影留念
王小波與李銀河在美國匹茲堡大學
剩下的手稿還有《戰福》《這是真的》《歌仙》《這輩子》《變形記》,都是小波早期的作品,讀來略青澀,但骨里透著反叛,腦中不失理性,心裡又不乏有趣。
王小波早期短篇小說《綠毛水怪》手寫文稿插圖
像他的作品,一部部讀完,才能一步步走近那個真實的、完整的王小波。
讓你慢慢思考,然後忽然明白。
劉心武曾在王小波逝世前一個星期給他打電話,問他晚上要不要出來喝酒。小波說自己頭痛,去不成。他沒有太在意,囑咐了兩句注意身體後就掛斷了。
後來劉心武回憶起小波的面容,始終覺得欠他一杯酒。
作家胡棄暗曾稱「魯迅是父執,小波是兄長。」
可有一種遺憾是,當我們想與這位大哥親切地對坐暢飲,不醉不歸時,他已經一別經年永不回頭了。
如今我們生活在再也沒有他的城市,所能做的,大概就是在書架、床頭放一套他的書。晚上在檯燈下讀一讀,笑一笑,看到盡興處,對他說一句:小波,這段寫得不錯喲!
※中國底蘊最深的學術家族之一,培養出三百年一見的大師,被稱為少有的文化貴族(下)
※「美國欠中國的錢終歸是要還的」,基辛格這話頗有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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