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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二到底愛不愛陳清揚?#每周讀一本書改變相貌

這世上有兩種人,一種知道王小波,一種不知道王小波。

知道王小波的有兩種人,一種喜歡得要死,一種覺得這個臭流氓,顛三倒四寫的什麼鬼。

我來說句公道話。

李敖曾經說,500年內白話文的前三名是:李敖、李敖和李敖。我覺得這句話講得很棒,很有氣勢。只是名字不對。名字應該換成:王小波、王小波和王小波。

公道話說完了。

在我看來,雜文、散文什麼的只能算雞零狗碎,不登文學藝術的大雅之堂。看一個作家寫的東西,還得看小說。小說起步於講故事,但絕不止是講故事。小說應該像一台精密的儀器。從一個齒輪出發,穿越層層咬合的機械迷宮,最後發現它是一台運轉的鐘錶,或是一輛賓士的汽車。跟電影一樣,若沒有結構上的創新,就不可能產生震撼人心的觀感。

事實上,世間的故事早已被講完。沒有被講完的,是講故事的方式。從這個層面來說,寫小說跟製作鐘錶、手機一樣,是一門手藝活兒。

在古詩界,有人說崔顥的《黃鶴樓》孤篇壓全唐。這個我持保留意見。但要說《黃金時代》孤篇壓中國當代文學,我完全同意。

《黃金時代》短短三萬多字,打磨了二十年。機密精巧,又渾然天成。這很像《三體》中的「水滴」。

觀外表,它絕對光滑,如水如鏡,如詩如賦。可謂羚羊掛角,無跡可尋。

觀內在,它舉重若輕,複雜精巧,環環相扣。全篇90%的信息暗藏於冰山之下,顯性文本只佔十分之一。

我不是專業人士,也根本不懂文學,沒有寫書評的能力。但純粹因為看得過癮,我曾忍不住把《黃金時代》讀過20遍以上(不是閱讀,是朗讀)。所以,有幸發現了一些作者藏於顯性文本之下的信息。

獲得的信息越多,就越具備了和作者交談的資格。等有一天我死了,一定要去找王小波問一問:「當年在雲南插隊的時候,那個叫陳清揚的妹子是哪一個?你指給我看看,到底有沒有你寫的那麼完美!」

王二和陳清揚,很像一個人的兩面。

王二是土流氓,是渾然天成的人。口頭禪「雞巴」、「放狗屁」、「X你媽」滿天飛,生猛不怕錘。

陳清揚是真和美的化身。她對這世界一無所知。但她又是知識分子。知識分子愛糾結。

王二在陳清揚人生最低谷時,闖入她的世界。所以,陳清揚要找他證明她不是破鞋。

陳清揚想證明自己不是破鞋,並不是因為藐視破鞋,而是因為「就如一隻貓不是一隻狗一樣。假如一隻貓被人叫成一隻狗,它也會感到不自在」。被人叫作破鞋,陳清揚也並不感到羞恥,而只是「弄得她魂不守舍,幾乎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了」。

行文到這裡,拋出了小說的一大主題——存在。

陳清揚之所以要找一副流氓相的王二來證明她不是破鞋,是因為「有一個人承認她不是破鞋,和沒人承認大不一樣」。

行文到這裡,又拋出了小說的另一大主題——孤獨。

但王二不會去證明陳清揚不是破鞋。因為他是沒有話語權的土流氓。只有話語權階層才會使用類似於法律舉證的「證明」。土流氓的行事方式是:去你媽的,要麼你今天弄死我,要麼你他媽的給我等著。

所以,王二說陳清揚就是破鞋。

所以,當傳言陳清揚在和王二搞破鞋時,他又一本正經地向陳清揚建議舉行一次性交。這樣,當破鞋就名副其實,不吃虧。

其實,王二內心裡並非外表看起來那樣渾不吝。生日那天放牛的時候,田野無人,萬籟無聲,他的內心獨白暴露了一切。「那一天我二十一歲,在我一生的黃金時代,我有好多奢望。我想愛,想吃,還想在一瞬間變成天上半明半暗的雲。」

這說明,王二這土流氓也有一顆柔軟的內心。除此之外,他對牛也特別好,餵豬的時候糠也比平時多三倍。他之所以鐵了心做土流氓,除了性格原因,是因為那個世界就得這個樣子才能活得過。

最初面對陳清揚時,王二以土流氓的身份,教給了陳清揚好多在殘酷世界裡的生存知識。「每個人的本性都是好吃懶做,好色貪淫。假如你克勤克儉,守身如玉,這就犯了矯飾之罪,比好吃懶做好色貪淫更可惡。」

這些話,陳清揚「很聽得進去,但從不附和」。這說明,「對這個世界一無所知」的陳清揚已經在重新整理自己的世界觀。在人間險惡這一點上,王二是陳清揚的啟蒙老師。

因為對自我存在的質疑,因為孤獨,因為人世險惡,所以陳清揚接受了王二半真不假的「偉大友誼」。並且,「哪怕為此喪失一切,也不懊悔」。

但作為女性,陳清揚無法接受無愛的性。「她簡直不敢相信這件事是真的:我居然在她面前亮出了醜惡的男性生殖器,絲毫也不感到慚愧。」

小說有兩條時間線,一條是二十年前在雲南,一條是二十年後重逢,在酒店裡交談。陳清揚所有的心跡坦露,都是在二十年後的那次交談。二十年前,王二不知道陳清揚心裡在想著什麼。那時他們之間,只有純潔的「偉大友誼」。並且兩人都極力去守護這份「純潔」。

但女人終歸是女人,更容易動情。

第一次動情

王二被尖嘴婆砸了一撥秧凳,陳清揚「披頭散髮眼皮紅腫地跑了來」,說「要是你癱了,我照顧你一輩子」。這是情急之中,第一次的情感流露。

若要論愛情,必須是你情我願的平等關係。在被撥秧凳砸之前,王二是那個土流氓,是陳清揚的社會學啟蒙老師。置身於雲南那個殘酷世界,王陳二人關係並不對等。陳清揚不知道王二到底喜不喜歡自己。而當王二受傷需要慰藉時,衝破了二人關係上的不對等。

後來王二健康出了院,陳清揚對他很冷淡。因為陳清揚曾在內心裡將自己付出過一遍,卻無疾而終。二人關係又恢復到「偉大友誼」上。

王二並非毫無察覺。王二在深山裡,盼陳清揚來看他,就是例證。但全篇中,作者故意把王二的情感暗藏。僅輕描淡寫露此一句,「我始終盼著陳清揚來看我,但是陳清揚始終沒有來。她來的時候,我沒有盼著她來。」

這一句初讀平淡無奇,後來越讀越生無限悲意。王陳二人就這樣在對方心裡打下了一個時間差,錯過了「偉大友誼」轉為愛情的第一次機會。

既然「她來的時候,我沒有盼著她來」,那麼,在小草房裡做愛就只能定性為破鞋行徑。所以做愛時,陳清揚「從迷夢中醒來,羞得滿臉通紅」。陳清揚的迷夢是什麼?本來已經赤裸相對,為何又要羞得滿面通紅?作者隻字未提。但陳清揚的內心掙扎顯而易見。

陳清揚就這樣在愛與「偉大友誼」中煎熬。但她什麼也不能說。說了,就破壞了「偉大友誼」。而「偉大友誼」是一種諾言,神聖不可侵犯。

第二次動情

後來,逃跑進深山的路上,陳清揚用「偉大友誼」給王二治感冒。

開始,「雖然我的一部分在她身體里摩擦,她還是非常寂寞,非常孤獨」,「她躺在冷雨里,忽然覺得每一個毛孔都進了冷雨。她感到悲從中來,不可斷絕」。沒有情感交流的性,讓陳清揚失去了作為人的存在感。

後來,王二吻了她的腳心。陳清揚的反應是「平躺在草地上,兩手攤開,抓著草。忽然她一晃頭,用頭髮蓋住了臉,然後哼了一聲。」當王二要去撫開她的頭髮,她「猛烈地掙扎,流著眼淚」。直到這時候,陳清揚和世上任何人都還是格格不入。「世界上還沒有一個男人能叫她肯當著他的面叫出來」。但在陳清揚看來,吻腳心這件事,應當屬於愛的範疇,「儘管如此,我吻她腳心時,一股辛辣的感覺還是鑽到她心裡來。」

進山後的第一個晚上,陳清揚讓王二「別戴那勞什子」,想為王二「生一窩小崽子,過幾年就耷拉到這裡」。這是陳清揚唯一的一次,以開玩笑的方式試探王二。但王二「覺得耷拉不好看」,就拒絕了。此處輕描淡寫一筆帶過,王二的心理活動完全不表。作為男人,王二不可能不明白陳清揚的暗示。恐怕只是在那個時代與環境,他自知無法承擔父親的責任。

此後一段時間,陳清揚對性這件事失去了興趣。後來王二想通了,覺得「生生也不妨」。但陳清揚「總理解成我要干那件事」。這是王陳二人第二次動情,第二次錯過。

第三次動情

在後山上開荒,王二趁陳清揚熟睡,吻了她的肚臍。「那一刻她也不能自持」,等著看王二還要幹什麼。但是王二「什麼都沒幹,抬頭往四下看看,就走開了」。

王二為什麼要抬頭四下看看呢?顯然是為自己的行為感到難為情。說好的純潔的「偉大友誼」呢?現在動了情算怎麼回事?你配得上她嗎?這是我個人猜測的,土流氓王二的心理活動。

陳清揚後來說,「好危險,差一點愛上你」。這是王陳二人第三次動情與錯過。

第四次動情

躺在藍粘土上那一次,是兩個人第一次情感同步。

「我和陳清揚在藍粘土上,閉上眼睛,好像兩隻海豚在海里遊動。天黑下來,陽光逐漸紅下去。天邊起了一片雲,慘白慘白,翻著無數死魚肚皮,瞪起無數死魚眼睛。山上有一股風,無聲無息地吹下去。天地間充滿了悲慘的氣氛。陳清揚流了很多眼淚,她說是觸景傷情。」

這一次性愛經歷,沒有被王二寫進交行材料,為什麼?

因為觸景傷情的不僅是陳清揚,還有王二。在這一段里,王二第一次和陳清揚感受到了同樣的悲慘和孤獨。陳清揚的傷心也是王二的傷心。陳清揚對愛的期待,也是王二對愛的期待。這一段的性愛,是「娛樂性」的,是關於愛情的。所以不能寫進「搞破鞋」的交行材料。

儘管如此,王二和陳清揚還是都保持了沉默。

第五次動情

在清平山上那一段,是全文的高潮。高潮並非產生於故事結束,而是故事中間的一瞬。但作者通過結構編排,用各角度反覆回望描寫此篇章,達到了一唱三嘆的效果。

在清平山上,王二在陳清揚屁股上狠狠打了兩巴掌。這一段也沒有寫進交談材料,因為這件事也是愛情本身。

「天上白雲匆匆,深山裡只有我們兩個人」。

「那一刻她感到渾身無力,就癱軟下來,掛在我肩上。那一刻她覺得如春藤繞樹,小鳥依人。她再也不想理會別的事,而且在那一瞬間把一切都遺忘。在那一瞬間她愛上了我,而且這件事永遠不能改變。」

為什麼打完屁股,陳清揚就放心愛上了王二?

因為打屁股這件事,顯然超越了朋友間的「偉大友誼」。朋友可以相互借用身體,可以對罵,可以打耳光,但不可以肆無忌憚地打屁股。這屬於情侶間的親密懲罰。王二在情急之下,如此明顯地流露了真心。即便他不說,不承認,陳清揚也讀懂了他的內心。

經歷了愛這件事,陳清揚終於有勇氣面對這悲慘世界。於是他們從山上回到隊里,接受人世間的摧殘。陳清揚坦然跟王二一起出鬥爭差,在眾人面前扮演了破鞋,而且她「很愉快」。

出完鬥爭差,陳清揚總是性慾勃發,必要求敦偉大友誼。「她終於解脫了一切煩惱,用不著再去想自己為什麼是破鞋,到底什麼是破鞋,以及其它費解的東西……現在她把自己交到了我手上。」

此時,陳清揚已經把自己交給了土流氓王二。

結束

作為一個獨立的女性知識分子,陳清揚要的是愛,而不是負責任。後來她寫了一份交待材料,讓團長放王二先回城,把主動權給了王二。王二等公共汽車時,有兩個選擇,可以選擇回城,也可選擇留下來。但王二內心深處的自卑讓他選擇離開了陳清揚。

之前一直是王二在寫交待,陳清揚為什麼選擇在這時候出手,去結束寫交待這件事呢?而且寫完後,對王二就冷淡起來。只有一個可能,就是懷孕了。

小說中,王二一直說,他不是陳清揚女兒的爸爸。但這些都是陳清揚後來告訴他的。當時的情形如何,他並不知道。陳清揚面對女兒,事實上已經承認了王二是她爸爸。女兒問批鬥的時候「我爸爸呢」。陳清揚說,「你爸爸坐飛機」。

陳清揚知道,以王二的性格,一旦知道自己懷孕,無謂愛與不愛,必然要負責到底。可王二也是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的人,他之所以愛陳清揚而不言明,是怕自己配不上。在雲南,大家身份尚且平等。等回了內地,他們之間的差距顯然無法為時代所容。

於是陳清揚選擇獨自扛下一切,獨自一人面對這世界。

關於王二到底有多愛陳清揚。知青王二後來做了大學的教員。這完全不符合他的本性。以他的手藝之靈巧,做技術工人豈不更有前途。這隻能說明,他在努力抵達陳清揚的世界。

二十年後,陳清揚坦露了一切,直面了內心。王二不發一言,是作者故意留白。一切,也都流進了他心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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