盼春來

「什麼破天氣，一會兒熱，一會兒冷的。」路上有人在抱怨。

抬頭望下，天是陰的，騎著車上街轉一圈，手會被凍得麻木。可是，前兩天已有創20度的氣溫，在樓里，穿格子襯衣、戴眼鏡的男子時有出現了。

去年的冬天開始得早，從陽曆十一月開始，一到晚上，呼呼的北風吹得人的皮膚生疼，就算穿著棉襖，也時不時瑟瑟發抖，人們脫離了溫暖的室內時，就開始跺著腳走路。十二月，下雪；一月，下雪。二月，下雪夾雨。

緯四路以前是著名的夜市，現在仍然有不少攤子。有一個老頭，打算冬天裡給大家送溫暖，於是選擇了賣大有、中、小型毛絨絨的玩具。在那麼冷的冬天做這個生意，確實很受歡迎。有一個男孩子想買個大號的公仔送朋友。老頭說：最低70元。男孩說：60元。老頭一想大冷天的晚上我也需要錢來溫暖一下的，於是不降價，60元不賣。男孩想著哪有做生意的連十元錢也還不下來，也堅持著自己的還價。在清冷的冬夜，兩個人拌嘴似的言語上你來我往。那男孩還走了又回來裝作從旁邊路過，用眼斜吔著老頭。嘿嘿，還沒賣出去吧。老頭勿自在攤前兩隻腳來回挪換著，這天可是冷得夠嗆啊。

如果生活在農村的山區，則更能知道冬天的冰冷。在黃河以北的太行山裡的許多人家，到了冬天只要有條件的都紛紛下山來討生活。山上於是還原了當初的模樣，難得見到人，偶爾在有山有溝的地方，會有成群結隊的猴子。那些猴子也餓慘了，一面山石，三面冷空氣。偶爾遇上個人就上來搶包、搶東西吃。留在山上的山民，尤其是老人，綳著嘴巴少有言語，就象山上樹杈儘力把自己弄禿，他們都簡化自己來對抗嚴寒。冬天彷彿凍住了一切，卻始終沒能凍住時間。

年輕時人會穿著很薄、很拉風的褲子過冬，但到了一定年齡，會數著日子過冬天，盼春來；如果是一家人熱熱鬧鬧在一起，冬天在熱氣騰騰的飲食中悄然而過，但如果是一個人，也會數著日子過冬天，盼春來。

春天來了，道路還是縱橫交錯的泛著白，沒有什麼改變，但走著走著就會有小小的花入了眼。在通往少林寺的那條並不太寬的道路旁，一到春天，兩邊的山坡上開滿了野桃花。小小的，連在一起象是鋪到了天際的雲，給人以奇幻的感覺。那種美麗，任何人看一眼也不再會忘記。

這就是春了。天氣要冷的時候，人們只能在室內的局部造點熱乎勁兒，那嚴酷竟是擋也擋不住。恰似被一個尖刻的人罵了，心裡說不生氣不生氣，可還是會有氣兒，只不過是忍耐著，那股子氣兒是擋不住的。而春天要來的時候，更是擋不住的。就算有倒春寒，有反覆，但那腳步近了、又近了，夜裡面睡覺的時候，隔著窗帘兒都能感知。而一旦感知了，就會舒了一口氣。那夜市賣毛絨玩具的老頭早已將那玩具處理了出去，正歪著頭想著是不是批點風箏來賣?那還價的小夥子在新春里立下今年一點一點掙大錢的計劃。那山裡的老人用乾涸的嘴大口地喝著山泉水。

所有人，在新春面前，繳械投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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