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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女人的故事

讀《續資治通鑒》,有三個女人故事讓人唏噓不已,遂提筆以記之。

一是宋仁宗的親生母親李氏,真宗時封為宸妃,書中所言,

「妃始生帝,皇太后即以為己子,帝繼位逾十年,妃默處先朝嬪御中,未嘗自異,人畏太后,亦無敢言者,終太后世,帝不自知妃所出也」。

民間的「狸貓換太子」的故事,即來源於此。我們都知道,歷史上很多的勾心鬥角、刀光劍影、甚至流血盈城,留在史書上也只不過寥寥幾筆。儘管如此,字裡行間卻意味深長。就比如,皇太后即以為己子的「即」字就大有深意,「即」是立即、馬上的意思。這說明皇后(就是後來的皇太后)已經是早有預謀,做好了精心準備,沒有絲毫猶豫。皇后敢這麼做,要麼是皇后權勢滔天;要麼是得到了皇帝的默許,或者是兩者兼而有之。總之。皇后蠻橫的奪人之子。而李妃呢「帝繼位逾十年,妃默處先朝嬪御中,未嘗自異」。「默」字用的極好,形象的說明了李妃在愛子被奪的十幾年間是怎樣地戰戰兢兢、如屢薄冰。書中又言當李妃去世後,宮中未治喪,這就大可玩味,中國人是講究禮儀的,為什麼一個先朝的嬪妃還是皇帝的生母去世之後,不說風風光光的大操大辦,甚至連一個簡單的葬禮都不舉辦呢。畢竟世間沒有不通風的牆,宰相呂夷簡看不下去了,他在奏事之後,說了這麼一句「聞有宮嬪亡者」。太后的表現是這樣的「矍然」,矍然是驚訝的向左右看的意思。皇后下一個動作更有意思,她馬上「引帝偕起」,就是把仁宗帶走,之後獨坐廉下。召夷簡問曰,「一宮人死,相公何與?」夷簡曰:「臣待罪宰相,內外事無不當預」,太后怒曰:「相公欲離間我母子邪」。從這一段對話中,我們可以清楚的看出,過了這麼多年甚至是在李妃離開人世之後,太后對這件事還是諱莫如深。不難想像,李妃在活著的時候該躲過多少明槍暗箭。這一切的一切,李妃也只能默默忍受,無處傾訴, 無處宣洩,兒子盡在咫尺卻不能相認,自己屢招陷害也無人施以援手。這種孤獨、這種無助實在是筆墨不能道其萬一。也許死亡對她來說才是真正的解脫。

二是宋仁宗的第一任皇后,郭后。

仁宗皇帝本想立張美人為後,太后不允許,皇帝沒辦法,只好立郭氏為後。皇帝對皇后的態度是這樣的

「故後雖立而頗見疏」。就是皇帝怎麼看皇后都不順眼。後來,皇帝又寵幸宮女楊氏和尚氏。書中所言如下:「宮人尚氏、楊氏驟有寵,後性妒,屢與紛爭。尚氏嘗於帝前語侵後,後不勝憤,起批其頰,帝自起救之,後誤批帝頰」。

「妒忌」是敗壞人品的七宗罪之一,但我始終認為在愛情方面「妒忌」是情有可原,愛情畢竟是排他性的。任何人都無法容忍自己所愛之人移情別戀。從這個「妒」字我們當然可以讀出很多,我還覺得皇后是真心愛著皇帝,不過薄情最是帝王家,皇后的真心付出只不過是水中花、境中月。郭后的表現當然稱不上母儀天下,不過表現的非常真實,生活本來就是這樣子的,不管你是帝王也好,平民也罷。面對愛人的背叛,誰都忍受不了。我倒是覺得皇后根本就不是誤打,而是故意的,面對負心人,抽一巴掌又如何。我突然覺得這個郭后很可愛。她就應該是個嬌嗔的小女孩,說的嚴重一點就是被寵壞了的小女孩。不過,郭后到底是被廢掉了。但皇帝還是沒有忘記她,書中又言:「後之或罪也,帝以一時之憤,故廢之,既而悔之,後居瑤華宮,帝累遣勞問,又為樂府詞以賜。」畢竟是少年夫妻,一日夫妻百日恩,皇帝也是人,冷靜之後皇帝也覺得後悔。本來事情向好的方向發展,但皇后卻因病不起,雖然有人認為是被人下毒但查無實據。皇后就這麼香消玉殞,可憐可嘆。

三是遼聖宗的皇后,蕭皇后。

這個女人的故事是最悲慘的,前兩個不管怎樣,主人公還是善終,而蕭皇后卻橫遭毒手,死於非命。

蕭皇后本身不育,取元妃之子撫養,這個孩子就是後來繼位的遼興宗。皇后慎靜少言,甚得聖宗得寵愛。或許是因為她太善良了又或者是她被愛情沖昏了頭腦。她忽略了身邊的危險,就是元妃,元妃不同於李妃,她的性格是殘忍陰毒。我覺得這是有兩個方面因素促成;一方面是自己的孩子被皇后所奪,而且皇后視同己出;另一方面是嫉妒皇后得寵。用書中的話說是元妃「心常怏怏」。所以元妃經常用各種手段誣陷皇后,甚至用匿名信說她與別人私通。幸運的是聖宗始終站在皇后的一邊。他看到匿名信後說這必是元妃所為,就將信燒掉。並且在聖宗臨死之際對興宗說「皇后事我四十年,以其無子,故命汝為嗣,我死,汝母子切勿殺之」。果然,這邊老皇帝剛死,元妃馬上自立為太后並罵皇后「老物,寵既有邪」,後來以謀反的罪名將皇后處死,皇后的最後一句是「我無罪」。

蕭皇后的一生可以說是毫無心機,可是在愛情方面她卻是毫無疑問的的勝利者。元妃儘管為聖宗生下繼承人,卻始終得不到皇帝的心。這也難免讓元妃因愛生恨,皇后什麼都沒得到,卻得到了皇帝的心。孰勝孰敗?

親情、愛情是人世間至善之情, 而幽深莫測的宮闈之地卻是最能揭露人性黑暗之所, 裡面的人特別是女人斗的都像烏眼雞一樣。這至善之情碰到極惡之地,會變成如何呢?難以想像。佛家有雲,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愛別離,怨長久,求不得,放不下。這幾個女人的故事生動的詮釋了什麼是「愛別離,怨長久,求不得」。

讀書人一聲長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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