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回憶寫成了情書
把你們八卦的小心臟收好
我發誓這篇推送的初衷
是想通過擺事實講道理勸我爹少喝酒
畢竟兩年前我給我媽寫了份論文如下
時機成熟公平起見
也要給我爹寫一份
但越寫越多
風格愣是轉成了情書
也罷
爸媽你倆看了知道我特別特別特別愛你們就好啦
千萬不要再跟我提了哦
我會炒雞難為情的
嘿嘿
關於我爹喝酒
腦海里最清晰最久遠的一個畫面
可以追溯到二十年前
傍晚從幼兒園回來
在我爹辦公樓下過家家
下班鈴響起
我一臉乖巧的坐在辦公樓門口左側的大理石上
看到我爹後立馬張牙舞爪歡天喜地地撲上去
然後被告知晚上有應酬
我立馬伸出兩根手指
——爸爸你最多喝兩杯白酒！
我爹就笑著點頭
後來「兩根手指」就變成了我們的暗語
同行的叔叔阿姨不會明白
我每次喊完「爸爸」後一臉嚴肅比出Yeah是何用意
趕上較真兒
會假裝自己有個靈敏的鼻子
在我爹回家後趴到他嘴邊聞聞酒味
或者第二天起床後衝去他床上
像監工一樣問他昨晚喝了幾杯
——兩杯，就兩杯
好像每次都很聽話的樣子呢
我就姑且信了吧
小學是我公認的最調皮的階段
我爹也相應地推出了一系列規矩
某些一直沿用到現在
並且我爹只憑眼神依舊能把我嚇得內心一顫
所以「爸爸不在家吃飯了」對於當時的我而言
簡直就是被大赦天下
因為可以在規定時間之後睡覺
晚上洗漱完邊看電視
邊跟趕我去睡覺的我媽打太極
直到聽到樓道里我爹的腳步聲
趕在他掏鑰匙開門前一秒衝進卧室
鑽進被窩裡裝睡
得意於從沒被抓到
現在想來是心照不宣
沒被戳穿罷了
那時我爹的酒量處於正態分布曲線的左半段
也可能是關注點不同
印象中他喝到酩酊大醉的情況很少
並且為了獲得更多的「自由時間」
還希望他回家越晚越好
中學上晚自習
晚上十點左右到家開門前
像「抽獎開箱」一樣神秘不確定
要麼是二老坐在沙發上看電視
要麼是被我媽告知我爹喝醉已經睡下了
這兩種狀態都讓我長舒一口氣
最可怕的是介於之間
我爹眯著眼半躺在沙發上
讓我坐下跟我聊天
內容記不清
畢竟我處於精神高度緊張的狀態
畢竟這種情況下
十次有九次是以我被我爹說哭告終
整個中學時代
我爹的酒量都處於正態曲線頂端
我曾經眼睜睜看他仰頭一飲而盡了半杯白酒
也在他的話中默默總結出
他的酒量最高值大概在6杯白酒
大學後
隔幾天會跟爸媽視頻
我爹稱我媽是他的「代理髮言人」
拒絕入鏡
只有在酒後會主動跟我聊幾句
會語氣輕柔的跟我說
——公主，老爹想你了！
甚至會主動跟我視頻
我爹不在家
或者他醉眼朦朧地半躺在沙發上時
我媽總是
——你爸又喝醉了，他現在已經不是年輕的時候了，你快訓訓他！
我也只是象徵性的勸幾句
——老爹不能再喝這麼多酒了哦
然後立馬轉接話題
隔靴搔癢的勸說
沒有任何效果
畢竟我爹小二十年的威信不是白豎的
他要是一個眼神懟回來
我可能直接被嚇哭在鏡頭前
另一方面我默認我媽是誇大事實危言聳聽
我爹不知道
他不服老
我比他更不想承認他老了
這幾年我爹的酒量轉到了正態曲線的右半段
每次回家都略有下降
甚至飛速下滑
研究生第一個寒假前
距離放假還有半個月
視頻時我爹問我什麼時候回家
是的根據上文
主動跟我聊天代表那晚他喝了酒
我靈機一動跟他做了個小約定：
如果這半個月他不喝酒
我就1.23學校正式放假那天回去
喝一次我就晚回去一天
這個約定的初衷是想多在學校呆幾天靜靜心
結果沒想到我爹當真了並且嚴格實行
開始每晚在群里打卡
某晚在沒通過我審批的情況下他喝了酒
是的最終我毀約了
這變成了我的小把柄
還被我爹拿在酒桌上說
寒假在家
我變身「管酒小當家」
估摸著我爹喝到一定數量
或者打量著他的狀態
就開始把酒瓶要過來
他也算配合
沒有我的場合下
他也開始有意識得控制
並且一直堅持健身
我覺得這個狀態也可以勉強接受了
大年初四
小姨的同學酒後突發腦溢血
不到幾個小時
就被宣布癱瘓
返校前一晚
我爹靠在餐廳的椅子上看我做甜品
——也不知道將來哪個幸運的小夥子能娶到我這麼心靈手巧的閨女
——就怕沒有沒有這號人呀~
——不怕，老爹養著！
返校當天中午
不死心問起小姨那個同學
小姨說癱在床上需要人隨時看護照顧
她扭頭跟我爹說
——你少喝點酒吧，要是癱了，需要照顧不說，源源也找不到好婆家了！
我突然一陣恐慌
跟找對象無關
如果親情和愛情二選一
去他的愛情
我難以接受這種假設
但我們必須明白
一個身體的崩潰
一個家庭的坍塌
一個人生的轉折
一份幸福的墜落
有時就在一瞬
我！
不！
要！
返校路上
我腦海里一直在浮現最開始提到的那些畫面
這讓我再次堅定
我該出馬了
所以就寫出了這篇推送
小預警
下面文風突變
跟我爹毀約後
我把自己悶在青島一周
靜下來捋順了一個問題
——我到底想要什麼&我期待的人生走向
大概是因為在小城市長大
周圍鄰里的家庭也都大同小異
所以甚至在大學以前
我都一直覺得我們家的感情聯絡和相處模式普通又大眾
但後來結識了各種性格脾氣的人
聽了好多我接受無能的事情
才發現
原來虎媽狼爸
逼婚現象嚴重
家族重男輕女
父母感情破裂
親子關係淡薄
代溝無法調和
財政撥款苛刻
等等家庭不和諧都是真實存在且常見的
才逐漸發現
原來我是如此幸運
而與之同時出現的是一種持續性的不安全感
畢竟我把這份擁有認定為了幸運
而「幸運」最大的特點
除了易得
就是易逝
這讓我在每天感恩的同時
加倍珍惜現有的幸福
我是個樂天派
但這方面總是忍不住悲觀地胡思亂想
我們都明白人生有太多的無常
我特別怕每次道別可能是最後一次
我特別怕晚上爸媽突然打來的電話
上次我爹晚上給我打電話還是一年前我在拉薩
我捧著震動的手機呆了半分鐘才接起來
因為我們家90%的情況用微信聊天或者視頻
很少啟用講究時效性自帶緊迫感的手機通話
所以接電話前我腦子裡飛速轉過無數種噩耗
顫抖著接起電話發現沒事
揪起的心放鬆下來的一瞬間
眼淚也掉了下來
竟然有種「失而復得」的幸福感
同樣
我特別怕爸媽很晚都沒有回家
就算在家坐立不安也不敢給他們打電話
鑰匙插進門鎖里的聲音
或者心理鬥爭無數回合數著電話里的「嘟嘟」聲
終於聽到熟悉的「喂」後
都足以讓我樂得心裡開出花
一股暖流湧上四肢
手腳開始回溫
並不是詛咒
隨著年齡的增長
身邊陸續出現父母生病甚至去世的情況
這讓我揪心的同時
更加更加更加害怕這種晴天霹靂突然籠罩在我身上
這比我人生路上遭遇的任何一場打擊都要刻骨
且只會愈演愈烈無法癒合
我之前相信好人有好報
爸媽都是大大大大大好人
但我現在卻更怕世事無常
網路上總有些勵志的文章
大致如下
「有錢究竟會有什麼好處呢？
是為了在自己傷心難過的時候，可以去最貴的餐廳大吃一頓，不必對著菜單上的價格斤斤計較；是為了世界這麼大，你真的可以去看看，不會因為缺錢而等到老了，挪不動步再來後悔；是為了可以買自己喜歡的衣服，而不是看了標籤後，到網上選了一件差不多的；是為了不想要什麼男人就可以不要，不用將就；是為了在適合的年紀，買自己想要的東西，不必等到40歲再買20歲時心儀的那件長裙；
是為了男人決定離開的時候，不挽留，不痴纏，依舊活得瀟瀟洒灑……
是為了讓自己成功的速度超過父母老去的速度，負擔得起父母的開銷，讓他們過上更好的生活，讓他們可以在隔壁老王炫耀兒子的時候，有吹噓的資本。經濟不獨立的人是沒有資格談孝順兩個字的。」
說得沒錯
但我很明確
我必須要的
只有最後一條
並且對我而言
如果沒有最後一條
即使我奮鬥得到了前面幾條
也任何意義都沒有
我不止一次跟二老說
——我現在對你倆的期望只有
身體健康 每天開心
不是空話
更不是跟著影視劇喊口號
是扎紮實實的願望
我從來都不求大富大貴
不求高檔次的娛樂享受
不求斥巨資吃喝玩樂
只希望一家人完整健康
只希望平淡細水長流
只希望沒有打擊也可以沒有驚喜
沒有巨大的野心
小確幸就好
人生追求以後一定會有增減
但「家人平安」這條是基礎
是定理
「
我慢慢地、慢慢地了解到
所謂父女母子一場
只不過意味著
你和他的緣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斷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漸行漸遠
你站立在小路的這一端
看著他逐漸消失在小路轉彎的地方
而且
他用背影默默告訴你
不必追
」
這是龍應台《目送》中的結尾，前面寫的是她在送兒子上學時，看著兒子遠去的背影，期望兒子回頭看看在外目送的自己，可是兒子頭也沒有回的走了，於是產生了這樣的感慨；後來作者的父親離世，在送父親進入火葬場的時候，她知道父親再也不會回頭看自己了，又產生了這樣的感慨。其實父女女子一場，在你目送兒子的同時你的父親慢慢的變老，終歸會離開你，你的兒子會慢慢的長大，會離開你，一切的一切，僅僅剩下那一抹期盼的眼神，別離的傷感。
有為人子女的讀者接了下句
「不必追
因為我們始終會回來
回到你們身邊」
可我想說
不必追
我等著你們
我陪著你們
我們一起往前走
所以老爹
像7年前讓你戒煙一樣戒酒過於苛刻
那我們就再回歸二十年前
——爸爸你最多喝兩杯白酒！
好不好
嗯
那個
我能不能
收回一根手指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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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李馥孜，中國海洋大學海洋與大氣學院2017級氣象學碩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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