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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多農活已絕跡?

上面十三人,下面多一半。

盼個好年成,家家吃「好飯」。

——謎底:「麥」(麥)

保安小哥回家「過麥」回來了,今天晚上是來還別人替的夜班。

我:麥子都收完了?

保:全用機器!收完了,俺爹在地里就賣了!

我:你鏹過麥茬嗎?

保:什麼是鏹麥茬……噢,俺爹興許聽說過,也不一定干過……

謎語說的「好飯」是什麼?

河南那邊說,鍋里有白麵條,戲匣子里有常香玉,那就是共產主義;俺汶上這邊說,什麼時候「凈吃白的」—— 白面饃饃白麵條,這一輩子就夠本了。汶上比河南對「共產主義」的要求還低了一截子。

「過麥」,就是「度過麥收季節」,如果重音在「過」字上,就是說「過完了麥收季節之後」。

我說的「鏹麥茬」,汶上和周圍各縣這些產麥區,是多少年前的一件農活,現在早就沒有了。保安小哥他爹五十多歲,也不一定見過。

那些年說到窮,常是說沒吃的沒燒的,燒柴也是過日子大事。汶上的各鄉各村全指望燒莊稼秸稈兒做飯,就連擼掉葉子晒乾的紅薯秧子,都是好柴火。麥秸又是牲口草又是燒柴,所以麥收的時候,盡量把麥秸收回家。割麥的時候,但見左手一掄,順勢掐住一大把麥桿,右手執鐮,溜著地皮兒「唰」地一刀,麥子齊刷刷割下。再看那麥茬,矮矬矬幾與地平。

這一壟壟土黃的麥茬,也是不可多得的燒柴,因為要隨即耕地耙地耩豆子,趁著天好,必須馬上鏹回家。

鏹,就是平鏟,這麼多麥茬要用钁可刨不起。

干這個活有一件專用的家什——鏹鏟。鏹鏟的桿是比鋤把稍粗一點的很長的杉篙,約有半丈多長,頂頭上打榫卯垂直釘一個短把兒,桿、把兒成「丁」字。桿前頭是一把割草的鐵鏟。鏹麥茬的人直著腰,手握鏟把兒,一下一下往前平推。這要有一定的功夫。鏟子淺了,鏹下來的麥茬都散了,短短的麥桿管子溜滑,沒法兒打捆;鏹深了,鏟子插進地里,推不動拔不出的,耽誤活兒。不深不淺往前平推,就聽「嚏——嚏——嚏」,均勻地發出麥根割斷的比手撕粗布都好聽的聲響,三下兩下就推出去一兩庹。那一壟壟麥茬,就像好技術牧民剪下的羊毛,毛茸茸的根須撕羅著倒向一邊,扯出一條稍有波浪的長線。

鏹鏟桿為啥用杉篙,又為什麼那麼長?我猜,那興許是多少年的變異進化出來的。你弄根短的——洛陽鏟——來試試?

送飯的來了。提前打下來的幾升麥子蒸了白面卷子燒了麥仁飯湯。吃罷喝足,頂著毒毒的日頭,把汗珠子灑在麥茬上,接著鏹。一塊地的茬子鏹完了,撂下鏟桿就拿起竹筢,滿地的麥茬摟成幾大堆,看看天要黑,趕快打撒子,捆捆。

打撒子要先蹲在那裡,兩手摟起柴火往腿底下塞,兩腿跪著壓緊,再摟,再壓,等到壓成一個足夠大的可以掐起來的草坨,就一坨一坨摞在木托子上,擠緊了捆成捆。木托子是一個「井」字木框,四角穿著繩子,四股繩夠長夠用。兩個方形的大捆都一人多高,人藏在中間挑回家。

幾挑子麥茬挑回家,垛成一個方形圓頂的小垛,垛頂泥上摻麥秸的黃泥,連陰雨也不怕沒燒的了。

現在汶上種地,秋天耩麥子,第二年初夏割完麥子種玉米,玉米用處多,並不比麥子少賣錢。早先卻是割完麥子耩豆子。等到秋後豆子成熟,滿棵的豆葉都落了,一地的豆莢招人喜。

割完豆子,著急耕地耙地耩麥子,所以要緊的活兒是摟豆葉——拉大筢。

摟豆葉用大筢,大竹筢比八仙桌子都大,不是一下一下地摟,是在筢桿上拴個繩套,套在肩上,另一隻手反過去死勁摁著筢桿,一步步順著壟往前拉,就像縴夫拉船。一大筢拉滿,抖落下來就是一大堆。然後,打撒子捆捆。

耕地的時候,老婆孩子都跟在犁杖後面「拾豆圪棒」,就是一根根撿豆根兒。在剛翻起的土坷垃中間深一腳淺一腳地哈著腰走,也很累人。遇見大塊兒的坷垃,為了一根豆圪棒,有時還要踢兩腳,不一會兒滿鞋的土。

說到現在,各家再也不缺燒的了。滿地的玉米秸都在地里點著,鄉里縣裡連夜出動人馬下鄉,高音喇叭宣傳車不住地喊,都制止不住,誰還去鏹麥茬、摟豆葉、拾豆圪棒啊!

保安小哥他爹在家裡種地,除草靠打葯,不用扛鋤;割莊稼開機器,不用動鐮;不扶犁、不踩耙、不搖耬,不用耕、不用耪,不打場、不揚場,不擰扇車簸簸箕,再不推車交公糧。現在的庄稼人,還有什麼農活可干啊——開拖拉機,修農機具,看著說明書,調配農藥百分比,身後背著個噴霧器呀!

鏹麥茬示意圖A 鏟 B 杉木鏹鏟桿 大筢

2015-6-27lw

劉新洲:一個普遍的令人悲哀的現象,是傳統在逐漸消失,漸行漸遠,比如這鏹麥茬農活。

傳統的消失有好有壞。隨著社會進步、科技發展,原先落後的東西消失了,這是應該的,是好事。現在有新式交通工具,誰還去留戀古老笨重的驢馬車轎?現在有手機、電腦,誰還留戀寫信、拍電報?(郵局連發電報的業務都取消了。)

但事情都有兩面。還是說寫信。電話、QQ快捷方便多了,但書信的文化內涵卻無法取代,文字書寫的技能卻失不復得——更深層浩大的文明意義尤其一言難盡。

鏹麥茬似在兩者之間。我小時打茬(音zhà)子,是指用鎬頭、二齒鉤把高粱、玉米或穀子茬兒連根刨出,敲掉土,把茬子挑回家作柴燒。那活並不輕鬆,且敲土過程又臟又有可能迷了眼睛,還不如人家鏹麥茬那樣悠然自得。

當然與現代化農機作業比較,鏹得再輕鬆再自得也是原始操作,也應送到博物館去了。只是存留在歷史記憶中的那份情愫很難一下子消失,何況它又是新技術發展的老祖宗呢?

既不能抱殘守缺,也不可數典忘祖,便是讀此文的一點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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