設個圈套治惡人(現代故事)
小陸一下子氣傻了,他的准岳父一夜之間把他這個毛腳女婿的資格給取消了!
原來,小陸與張玉芹早就是一對戀人,張玉芹的父親張二旺受不了債主的追逼,前天竟咬咬牙,背著女兒與債主周大頭的兒子周舟做了筆離奇交易,答應將女兒嫁給這個有錢的主兒周大頭的兒子周舟。周大頭答應將他的3000元借款和3000元利息全部抹平,還外加贈送5萬元給張家修房子!這簡直是打著燈籠也找不著的好事,差點沒讓張二旺樂瘋了!他想,玉芹要是跟著那窮光蛋小陸,還不是像自家一樣過清湯寡水的日子,啥時是個頭呀!如今她到鄰縣打工,待回家時告訴她一聲,玉芹定會滿意的。誰還跟錢財過不去呀!
小陸前些時候三天兩頭往張家跑,幫老頭干這干那,自從張二旺聲色俱厲地向他攤牌後,一個大男子竟急得眼淚都掉下來了,幾夜沒合眼。他去找舅舅王蘇商量,可是他出去算命了,幸好小魯——他表哥在家。小魯,一個血氣方剛的青年,他嫉惡如仇,慣會打抱不平。聽說表弟遇上難事,小魯說:「放心吧,這事我包了,咱想辦法不能讓那小兔崽子得逞!」小魯認為張玉芹溫順得像只綿羊,由於自小沒了娘,是老爸一手拉扯大的,對老爸說一不二的脾氣無可奈何。我們不幫她,難道眼睜睜地看著她往火坑裡跳嗎?他周舟是什麼人,小魯再清楚不過了。他甚至懷疑那個被人追趕、後來失足掉落橋下又被小陸救起送進醫院的小玉姑娘的遭遇,就是他所為。他想,好啊,趁這個機會當一回私家偵探也好。
小魯了解張二旺,知道他很迷信。女兒嫁人,自然要找他老爸算命合婚的。他爸王蘇是遠近聞名的算命先生。只要女兒與周舟命相不配,不管周舟怎樣追債,他也不會賭這個命的。他肯定是寧願選擇放棄。
這小魯腦瓜兒很靈,自小聽父親替人算命,居然了解相當多的算命知識。他好學,以前還研究了人生預測學。憑著這些條件,他決定與小陸扮演一出雙簧戲,冒充老爸去張二旺家算命,因為他爸的脾氣古怪,不會幫他們去「摻水」。他讓小陸扮演老爸的搭檔林老頭,自己身著老爸服裝扮老爸。每年他表兄弟倆都在村文娛隊活靈活現地扮演老頭,演這一齣戲還不是輕車熟路?
說干就干。這一天,在鄉村大道上,他倆扮著兩老頭一前一後,敲著「叮噹叮噹」的小銅鑼出現在張二旺家屋前。
「是老瞎哥嗎?來來來,正盼著你呢!真是擇日不如撞日,來得巧。屋裡坐,屋裡坐!」看來張二旺還真有點迫不及待。
「二旺老弟,算女兒的財運,還是算你的福運啊?」扮老爸的小魯儼然一個算命先生王蘇。
張二旺生了十幾年的眼疾,如今更是老眼昏花。他眨巴眨巴著眼睛說:「什麼財運福運的,拉倒啦,圖個安逸就行!今兒個給……給咱玉芹合個婚!」
小魯自然未深追玉芹與誰合婚,他不想引起張二旺的懷疑,只是叫他把兩人的生辰八字報來,給他倆算命相。
張二旺眯著眼睛,睨著小魯說:「龍虎配!我家玉芹屬虎,男孩屬龍!」看來他很為這一龍一虎沾沾自喜呢,接著他報出了兩人的生日,小魯立即「入戲」,裝出老爸的腔調,搖頭晃腦地一邊口中念念有詞,一邊用手指掐算著。一會兒,口中大聲吟道:「從來白馬怕青牛,羊鼠相逢一旦休,龍虎相生上上配,龍虎相剋命難留!……哎呀!我的媽!」小魯突然停住了吟詞,說,「老弟呀,還說龍虎配呢,你這一對龍虎可不配呀!」
張二旺臉上的笑容突然凝固了,吃驚地問:「什麼,不配?」
「咂……咂……」小魯故作驚訝地說,「玉芹雖屬虎,卻是個木老虎;那男孩可是一條張牙舞爪的金龍!你說金龍克木虎,木虎還吃得消嗎?」
「你說下去,你說下去。」張二旺抹了抹額角上的汗,沮喪地揮揮手。
小魯又有板有眼地掐算著,說了一大通命相語言,讓張二旺愣著頭聽。什麼四柱八字,陰陽五行;什麼甲乙丙丁,戊己庚辛;什麼子丑寅卯,辰巳午未……到這時,他才聽出個明白。「……男孩八字中僅年柱為土木,其餘皆為金;而玉芹的日主(生日)為木。陰陽五行中『火克金,金克木』,這個誰都知道。一克倒也罷了,如今三金齊克木,更要命的是玉芹的日主,而命中又無解,唉……這兩人相配喲,男命太強,不要說做夫妻,就是一起共事,女的都很危險喲……」小魯說得危言聳聽。
張二旺一生的希望都放在女兒玉芹身上,女兒受到傷害,他這做老爸的豈能安生?他聽著聽著早坐不住了,心想本以為找個有錢的女婿還了債,又能添金生財,老了有依靠,沒想到天不助我!罷了罷了,光有錢財,女兒一旦性命難保,這還有什麼活路?他目光獃滯地望著小魯,嘴裡喃喃地說:「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他深深信服王蘇算命靈驗,心裡那個痛啊!如果這樁婚姻砸了,好事沒了甭說,那個周舟翻臉無情,定會變本加厲地追逼債務,他怎麼辦?
裝成林老頭坐在角落裡的小陸心裡可樂了,他瞥了一眼張二旺,正想揚眉吐氣說兩句,卻被小魯擺手制止。小魯擔心老頭子聽出小陸的嗓音而露出破綻,那就前功盡棄了。
小魯不失時機地對張二旺說:「婚姻大事非兒戲,老弟呀,切莫害兒女一世呀!」
「是呀,是呀……」張二旺擦擦額角上的汗,深深地嘆了口氣。
看來第一步成功了,但是小魯心裡明白,周舟不會善罷甘休,他和小陸盤算開來,第二步的計劃要周密安排,他還要和小陸去一趟醫院。
就在小魯小陸在張二旺家算命的第二天,又有兩個老頭牽著一根竹竿一前一後地行走在鄉村大路上,小銅鑼叮噹叮噹地響著,原來這才是貨真價實的算命先生王蘇和他的老搭檔林老頭。兩老漢正行走間,突然一輛摩托車迎面停在他倆前邊,一個牛高馬大的青年男子橫在大路中間,對王蘇大聲吼道:「你這個瞎鬼,乾的好事!哼哼,今天可撞在老子手心上啦!」他卷衣勒袖,怒目橫視,儼然一尊惡煞凶神!
原來他就是周舟!昨天他從張二旺那裡得知了王蘇在他家算命的事,並且遭到了張二旺婉言拒婚。周舟怒從心中起,惡從膽邊生,恨不得把那老小子一把撕碎。在他的記憶中,還不曾有誰膽敢阻擋他干任何事兒,何況他還有一個還在派出所當所長的表舅!那些年輕貌美的姑娘少婦被他欺凌了,還沒有誰敢申訴過,一個寒磣人家的小女子張玉芹當然更不在話下。他不明白,一個算命的糟老頭子竟敢欺到他頭上來了,難道他吃了豹子膽不成?
呸!周舟一口濃痰啐在王蘇臉上,罵道:「你是什麼東西?瞎鬼!狗嘴裡吐不出象牙!」
林老頭忙打招呼:「小兄弟,別……別別別,有話好說!」
「滾開!」周舟推開林老頭,像老鷹抓小雞一樣,一把抓住佝僂身子、身材矮小的王蘇,厲聲喝道,「你說,我的命這麼凶嗎,能剋死張玉芹?」「張玉芹,怎麼回事?」王蘇嚇得瑟瑟發抖,仰面對著周舟問。他哪裡知道小魯算命的事呢。
「老狗,你做的好事倒忘了?好,我來告訴你——」他攥緊拳頭正欲向王蘇胸部使勁搗去,突然一聲斷喝:「住手!」一下把他唬住了。
他回頭一看,一個青年女子騎著電瓶車嘎地一聲停在他身後,原來正是他日思夜想的村裡一枝花、漂亮姑娘張玉芹。周舟立即放下王蘇,轉怒為喜,嘻嘻笑著說:「和老頭鬧著玩呢!玉芹,你回來啦,我正想找你呢。」
張玉芹其實心中早就有數了,因為小魯和小陸與她通過電話,特地請假回來的。她便不卑不亢地說:「好吧,明天上午就請王蘇大伯,當著你和我的面到我家重算一下命也好呀。」周舟一聽喜上眉梢,覺得事情有了轉機。看來張玉芹的心還向著他呢!重新算命,其實是她想打通頑固的她爸思想的幌子吧?他越想越開心,忙湊上前去說:「玉芹,你爸的選擇本來不錯,小陸算什麼玩意兒,他能和我比嗎?不過,算命這玩意兒……好,上次也許王蘇算錯了,把生辰八字搞錯了也說不定。玉芹,不管命相怎麼說,我總是永遠愛你的,請你相信我!」張玉芹揮了揮手說:「好了,明天算了命再說吧!」周舟還想粘上來說什麼,張玉芹跨上車快速地開走了。
莫名其妙的王蘇被嚇破了膽,回家後聽小魯告知前情,這才恍然大悟。他沒有責怪兒子,只是一個勁地罵著周舟,說這小子是個壞胚子。
第二天清晨,王蘇和老搭檔林老頭一道慢悠悠地向張二旺家走去。王蘇一邊走一邊盤算著今天如何應付這個局面,這命該怎麼算,是個難題呀!他算命幾十年都是以命談命,不摻假,堅守他的「職業道德」,而今天的算命成了兩方面的人達到各自目的的手段。平心而論,他不能推翻兒子的算命,更不能為虎作倀,成就那壞小子周舟呀!正想著,忽然一輛摩托車「吱嘎」一聲橫在他倆前邊。心有餘悸的王蘇未見其人先聞其聲:「大叔早,今天可麻煩您了。」原來還是那個周舟!不過,今天與昨天判若兩人,王蘇還沒開口,周舟突然抓住他的手塞給他一個紅包,說:「您老大人不計小人過,昨天有所冒犯,我向您道歉,對不起!大叔,這是今天的算命錢,還望關照,您老收下吧!」說著他還使勁握了握王蘇的一隻老手,意思不言而喻。「不不不……」王蘇直擺手執意不收,然而周舟駕著車「吱」地一聲倒先走了。林老頭翻開紅包一看,驚叫了一聲:「媽呀!」又冰道:「瞎老爹,你發財啦,周舟給了你兩千元哪!」王蘇笑了笑說:「看來我的身價不低呀!」
此時,張二旺家小小堂屋裡已經擠滿了人,鄰居大伯大嬸姑娘小夥子都三三兩兩地趕來看熱鬧。這當然是張玉芹與小魯小陸他們有意安排的。周舟一進門頗感意外,但也不便反對,乾脆大大咧咧做了張家的主人,張玉芹在前端茶,他跟在後邊點頭哈腰地向眾人遞香煙。
「喂,眾位鄉親,大伯大嬸們,今天我請王蘇大叔為我和玉芹算命合婚,請大家做個見證,看婚配合適不合適。其實我倆還是很般配的。到辦喜事那天,我一定請大家喝喜酒吃喜糖……」他似乎對今天的算命蠻有把握了。臨了,他轉過頭來對王蘇說:「王大叔,那就有勞您啦!」
王蘇不緊不慢地說:「好,好,這就開始吧,請你倆把屬相生辰時日告訴我吧。」
周舟搶先答道:「我屬兔,3月18日8時生。」
「什麼?」站在屋中央的張二旺大吃一驚,「你不是屬龍的嗎,怎麼又變成屬兔了?」
「誰說的,我自己的屬相難道會忘?」周舟迫不及待地否認。原來他心裡轉開了鬼主意,屬龍既然不合婚,乾脆就自作聰明地換成屬兔,省得今天算命再卡殼。可是張二旺卻不依不饒:「你屬龍,這不是你爸親口告訴我的嗎?生辰八字不可帶假,否則這命怎麼算得准?」
「是呀,」周舟說,「上次就是因為報錯了屬相,才沒算準呀!」
王蘇高聲問道:「那麼你到底屬龍還是屬兔?」
「我知道,」大門外突然走來兩個年輕女子,一個年長的姑娘大聲喊著,「他既不屬龍,也不屬兔,他屬鬼!」
「啊?」全場一片嘩然,周舟也大吃一驚,怎麼半路上殺出個程咬金?
人們抬眼望去,說話的女子有二十五六歲光景,手中牽著一個二十歲上下,跛腳的姑娘。
那年長的姑娘看著周舟再喝道:「你這個魔鬼,今天可讓我們找著你了!」
「你是誰?跑到這裡撒什麼野,去去去!」周舟厲聲喝道。
「你忘了嗎,我的腳為什麼會瘸了?」那年紀小點的姑娘站出來問周舟,大概是因為激動,她說著說著竟放聲痛哭起來。
「噯噯噯,你在胡說什麼?向我身上潑污水,沒門!」周舟一本正經地斥責道。
小姑娘立馬止住了哭,憤怒地訴說起來。「我叫小玉,是陳家莊的,從那天起我就認識你了!」她抹抹淚水,又轉過頭對大家說,「那是5月3日我從工廠回來,打從野鴨林經過,突然一個大男子從樹林子里鑽出來,把我攔腰抱住。我大喊救命,他說:『在這裡人毛不見,你喊破嗓子都沒用。』我無奈,央求他說:『大哥,放了我吧,我是生病看醫生回來的。』就是這個魔鬼,他死不放手,還厚顏無恥地說:『你只要和我親熱一下,就放你走。』我說什麼也不答應,結果他撕光了我的衣服。我掙扎著急中生智,騰出一隻手來抓了一大把塵土朝他眼睛撒去,他一鬆手揉眼睛,我便掙脫了他的魔爪逃了出來。誰知他不依不饒,大步追上來。拐彎過小橋時,我慌不擇路,一腳踩空,一下子摔到了河床一塊石頭上,左腿摔斷了,當場痛昏過去……」說到這裡,小玉一時氣得渾身發抖,話都說不出來了,屋裡靜穆無聲,人人眼中冒火。稍後,年長的姑娘接著小玉的話說:「世上還是好人多,小玉摔下河去,這個魔鬼見死不救溜了,後來幸虧這位小陸大哥打這裡經過,」她停了停指著坐在小魯旁的小陸,繼續說,「就是他把她救上了岸,還一直送她到了醫院。玉芹和我倆在一起上班,後來知道了,才趕來醫院的……」
周舟臉色由白轉灰,然而他畢竟經歷過大風大浪,仍然不買賬,厲聲喊道:「你們一定認錯人了!憑你們瞎說一頓,就可以把人栽贓了嗎?證據呢?」
「這就是證據!」小魯突然站出來說,「當時你做賊心虛,竟然把記賬本子也給丟了。看吧,上面還記著你一筆筆收支款項呢!」小魯有意頓了一頓,故弄玄虛地說:「你知道被誰拾到的?是這位林大伯。可惜他不識字,以為無用丟棄在雜物堆上,要不,早就破案了。這是我前天得到的。」
周舟臉色大變,然而他不甘心地喊道:「你們的故事編得很精彩,可是你們忘了一個重要事實,5月3日,我可去上海啦!」
這時坐在桌旁的小陸反駁道:「是嗎?5月3日正是張大伯過生日,那天上午你還在他家鬧著要債的,忘了嗎?」
周舟一時語塞,突然醒悟過來似的,指著小陸喊道:「哦,原來是你勾結小魯從中作梗的呀,你怕我從你手中奪走玉芹就設圈套栽贓我嗎?怪不得今天精心安排這麼多人來看熱鬧,圍攻我、詆毀我呀,我抗議!」
「還抗議,到局子里抗議去吧!」一向不肯多言的張玉芹竟也憤怒地站出來說。鄰居大伯大嬸們也異口同聲地說:「太壞了,該法辦!」
的確,今天的事是小魯和小陸安排設計的,他們在電話中與張玉芹聯繫好了,讓她約周舟再來重算命,然後再約好小玉姑娘前來當面對質,當眾剝開周舟的畫皮,同時正好讓只認金錢不認情誼的張二旺接受一下教育。
「告訴你,周舟!」小玉姑娘正氣凜然地說,「你還用債務要挾糾纏張大伯父女,真卑鄙!你知道我治病的醫療費是誰給的?就是玉芹姐用工資給墊付的。她知道我沒了父母,與奶奶相依為命,生活貧困,拿不出錢來。她為我所交費用已大大超過了她家欠你的債務了……當然,我告訴你,我會通過法律途徑討回公道,向你索賠的!」
「對,告他!不要便宜了這小子!」滿屋子男女老少齊聲喊著。張二旺搖著頭說:「想不到,真想不到……」
周舟徹底蔫了,他再也坐不住了,抬腳便欲溜走。有人喊道:「自首去吧,別再執迷不悟了!」王蘇聽說周舟要走,忙喊道:「命不算了嗎?紅包帶走!」他眨巴著一雙瞎眼揮著一疊百元大鈔,在眾人面前展示。只聽見滿屋子一片噓聲。
小陸此時可開心了,他對舅舅打趣地說:「想不到算命先生都能拿到大紅包!」「哎,這可是我今生第一遭!」王蘇得意地說。
小魯也趕來湊趣,擠著眼睛對玉芹和小陸說:「我爸真要被他買通了,你倆可就被棒打鴛鴦啦!」
王蘇喊著張二旺說:「你這老傢伙,要真被周舟金錢買通了,那就是拉郎配喲!」
張二旺紅著臉低下了頭,嘴裡喃喃著:「慚愧,慚愧!……」


TAG:龍翔虎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