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羅里達校園槍擊事件 真能迎「控槍」轉折點？
跑美國新聞這麼多年來,我報道過最令人心碎的新聞之一,往往是幾乎每年都會發生的大規模槍擊事件。不到半年前,我才去拉斯維加斯報道了美國史上最重大的槍擊事件,58人死亡,851人受傷。諷刺的是,一年多前,我才去了奧蘭多報道了當時也是美國史上最重大的槍擊事件,當時49人喪命。
在那些現場,聞到的都是血腥味,看到的都是淚水,但就算如此多的家庭因此破碎,悲劇還是一再發生。是美國政府不願有所作為嗎?我還記得看過前美國總統奧巴馬為在校園槍擊案死去的、來不及長大的孩子流淚,痛陳美國國會共和黨人不願採取相關立法。
但這次西洋情人節當天,在佛羅里達一所高中發生的造成17人死亡的校園槍擊悲劇,卻可能扭轉局勢,迎來美國多年來罕見的控槍轉折點。
在談這問題之前,必須先談談美國因槍支所造成的死亡。拉斯維加斯等觸目驚心的槍擊事件,其實在美國都只是冰山一角,因為僅去年一年,美國就發生了超過6萬起槍支暴力事件,導致15562人死於槍擊案,也就是平均一天有42個人被他人槍擊身亡。這還不包括每年平均有超過2萬個美國人舉槍自盡的數字,換句話說,美國每年有超過3萬人死於槍下。
美國之所以會成為全球最多大規模槍擊事件的國家,以及最多人舉槍自盡的發達國家,其原因就在於美國有3億多把槍,平均每人一把槍。
為什麼美國會有如此多的槍?一方面是歷史因素,因為美國人擁槍的權力是憲法賦予的,美國建國初期就是通過人民以槍支暴力的方式推翻英國殖民統治的,因此擁槍也被視為是人民對抗暴政神聖不可侵犯的權力。
另一方面這是現實因素,考慮到美國地廣人稀,政府不可能對人民提供即時的保護,對鄉村的民眾來說更是不可能。因為壞人是怎麼樣都能弄到槍的,如果鄉村人民手無寸鐵又等不到警察,那就只能坐以待斃了。而出於家家戶戶可能都有槍所產生的威懾作用,美國的房屋和建築幾乎看不到鐵窗,無論多麼偏遠的地方都是如此。
槍,也因此被不少美國人民視為是自由的象徵與保證。
所以「禁槍」在美國從來都不是被討論的主題,而「控槍」——「槍支管控」才是核心問題,也就是要如何管制泛濫的槍支造成無辜人們死傷。
但該怎麼做,各方一直爭論不休,加上美國支持擁槍的一些組織,像是有400萬會員的全美步槍協會NRA(National Rifle Association),也投入大筆資金來影響美國國會與白宮不要來限制美國人民擁槍的權力。其實在大選期間,全美步槍協會就給特朗普做了3000萬美元的捐款,這讓特朗普到今天都還自稱是「NRA大粉絲」。
也正是由於美國的民主選舉制度,讓政治人物不太敢得罪金主。因此在控槍等議題上,不少執政者和立法者因為畏懼金主而裹足不前,因為金主不只可以切斷政治人物的資金,也可以動用資金影響選民把在位者趕走,換上自己的人。
但,這次佛羅里達校園槍擊悲劇,卻帶來了前所未見的改變力量。
我們知道,在美國,人們無論在餐廳用餐、在商場購物、在電影院看戲,甚至上教堂禮拜,很不幸的都可能成為大規模槍擊案的槍下冤魂。但美國人民最無法接受的,卻是自己的孩子好端端的去學校上課,就再也回不來了。
其中一名此次校園槍擊受害者的父親,對特朗普表達了自己的憤怒。他說:「我很憤怒,因為我再也看不到我的女兒了,她不在世上了,她不在世上了,她在北勞德代爾的大衛王墳場,而我只能去墳場看我的孩子了。」
美國校園槍擊的高頻程度令人髮指,要知道,從2013年以來,美國各地至少發生了291起校園槍擊案,平均每一周都有一起校園槍擊案。這讓美國學生和家長無不人心惶惶,學校甚至還定期舉行演習,就是應對可能發生的校園槍擊事件。
但不同以往的學生選擇害怕和沉默,這次的事件讓這所高校的倖存學生決定挺身而出,發動遊行示威,全美各地學校師生也罷課聲援,還在白宮外倒地示威,更將在3月24日發動全美學生大遊行。他們認為,政治人物不敢在控槍上有所作為,自己的命要靠自己來救。
看到罕見的民憤高漲,許多企業為了避免遭到控槍支持者的抗議影響生意,也紛紛切斷和全美步槍協會等的關係,例如達美航空與美聯航等,就取消了對協會會員搭乘飛機的折扣。
適逢大選年,由於今年底就要中期選舉了,這樣的狀況對反對控槍的保守派,主要是共和黨候選人是很不利的。如果共和黨輸掉了國會參眾兩院,特朗普接下來兩年的執政將寸步難行,可能還會被國會彈劾下台。
因此特朗普也罕見地在白宮接見了學生、家長和教師們,聆聽他們的意見。常常脫稿演出的特朗普為此還特別準備了小紙卡提醒自己該說些什麼,而他的紙卡還被拍到,寫著要向受害者的親友說:我懂你,顯示他努力提醒自己保持同情之心。
不過,對於是否控槍特朗普並沒有說太多,唯一確定的是,他將動用總統權力禁止能將槍支改裝為連發機關槍的裝置(bump stocks),並嚴肅考慮加強對購槍者的背景審查、提高購買攻擊型武器者的年齡。
原因是,這次的槍手以19歲的年紀就能合法買槍,買的還是具有強大殺傷力的AR-15突擊步槍,所以產生了提高購槍年齡與禁止攻擊性武器販售的議題。這裡順道一提,美國要滿21歲才能合法買酒。
不過,特朗普還是惹出了爭議,他說要武裝部分的教師,讓他們帶槍進學校保護學生,並且給志願配槍的教師獎金。這以暴制暴的說法,引發了不小的爭議。
然而,能真正控槍的並不是總統,而是能掌管立法的美國國會。但日前美國國會眾議院議長瑞恩在記者會上表明,問題不在「控槍」,而在「執法失敗」。這清楚顯示了掌控國會的共和黨人的態度:他們不願意採取大動作。
所以,這次是否真的能迎來美國控槍的轉折點,一切都在未定之天,但可以確定的是類似的校園槍擊悲劇還會再次發生,只是越來越多或越來越少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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