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麥芳//守望杏林

最新 03-02

守望杏林

文 / 陳麥芳

中醫科的劉大夫已是77歲的老人了，卻耳聰目明，退而未休，依然被醫院和廣大患者返聘留任在需要的崗位上。

生活中的劉大夫，不事煙酒，嗜茶如飯；飲食有節，起居有時，至於相生相剋、陰陽平衡的諸多中醫理論則更是被他貫徹得毫不馬虎。劉大夫，原本就是一本活生生的中醫學教科書。

在一坐下來就是大半天的忙碌中，劉大夫最是信奉戶樞不蠹，班前半小時，迎著朝陽，有氧繞行開闊的停車場，幾乎是他每天的必修課。身子骨活泛了，稍事休整，預約的患者，逐個掛了號就在等著他。

在這個隊伍中，有很多是一直追隨著劉大夫的老相識，他們更願意把身體各個系統的健康問題交由劉大夫，交由中醫藥。還有很多是遠道慕名而來的遷延不愈的頑疾患者。

在渭水之南這個不算太大的城市，劉大夫的口碑可是廣有流傳。

二十年前的冬天，雪花飄飄洒洒飛舞著瀰漫了臨渭城的上空。焦頭爛額的年輕爸爸冒著寒氣頂著雪花飄進劉大夫的診室。妻子產後本來奶水充足，整理櫥櫃時，與花椒不經意間的一個照面，乳汁短短時間給逼了回去。沒有奶吃，寶寶餓得嗷嗷直哭。

之前，一家人算是逞遍了精，吸吮誘導、按摩催乳都不奏效，濃稠的豬蹄湯喝得直反胃，醪糟喝了多少碗也不大能數清。所有的努力，也只是讓妻子肥了肚皮，壯了腰臀，卻不見雙乳有絲毫的爭氣表現。聞聽人說，中藥亦可催乳，路過，這不，諮詢一下。

當時臨近下班，劉大夫心想，這樣的天氣，產婦折騰不起，若早一點著手問題，效果相對會好一些。他毅然決定上門瞧瞧去。

那個時候，臨渭這座小城還沒有四通八達的公交車。利用午間休息，兩人分別騎一輛28自行車，年輕爸爸帶路，劉大夫尾隨其後，風雪裡穿梭著爬完五公里長長的坡路。屋內一片感動。屋內一番望聞問切。屋內的團團愁雲也隨著劉大夫的到來而慢慢消融。

一刻也留不住，一口飯也不肯吃，劉大夫又急急地挺進風雪中。

以穿山甲、路路通、王不留行為主導的三付中藥算是夫妻兩最後的孤注一擲，不成想，祖國醫學顯現出了她原本的神奇。閉塞的腺管疏通了，汩汩的乳汁重新充盈了乾癟的乳房，寶寶有幸再次獲得了她最安全最便捷的天然食糧。慣常的錦旗、感謝信，一直以來都是劉大夫所拒絕的。年輕的父母不知該如何來回報這份感激，惟有將內心的願望化作由衷的嘆服，觸及時就向身邊人說道、宣傳。

其實，很多人，對於中醫沒有太多概念，或者，還存有一定的偏見。

曾經有一年，流感肆虐，很多幼兒繼發呼吸道感染，久咳不愈。有個孩子，發病初期就及時用藥，可在嘗試過多個治療方案，輪番用過好幾種抗生素之後，病情絲毫不見好轉，反倒細菌耐葯，誘發了二重感染。抱著試一試的態度，母親抱著孩子來找劉大夫。偏於調理和保健，只適用於慢性病的輔助治療，是她一直以來對中醫藥的偏頗認知。

不曾料到，不用任何儀器檢查，不動一針一管，只需望神態、審舌象、看指紋、察二便，三劑方葯便自劉大夫的筆端款款而出。每次只兩小勺，三付湯藥下肚，孩子就不再撕扯心肺般地痙咳，蔫巴了好多天的小傢伙竟生龍活虎地到處跳躍了。自不待言，劉爺爺成了孩子後來一直被圈定的保健醫生。

中藥，原本就是這麼低廉、安全、有效。

中醫兒科是劉大夫的專長，口口相傳的醫德和確切的療效又讓他獲得了更多成人患者的信賴和追隨。他用慣有的親切隨和、他特有的沉穩自信迎向每一位患者。無論長幼，無論尊卑。

或這或那的健康問題，或多或少地讓很多患者煩悶焦慮。此刻，一個關切而溫和的眼神，一種肯定而鼓勵的語調，一手輕柔而沉穩的觸摸，都彷彿具有了一種佛性之光，宛若一劑安撫的良藥，會讓一顆焦躁的心安靜下來。

劉大夫就是這樣，拉起你的手臂，輕輕地放上襯墊，一個良好的合作開端就此展開。在一虛一實的觸診里，通過望聞，你的相關資料已被全面收集，在不疾不徐的問診交流中，關於情志、飲食、中藥熬制的禁忌已向你逐一叮囑糾正。

或許，你還心裡沒底，你還會不住地自大夫的臉上意欲尋找更多答案。這些，都不打緊，劉大夫永遠都是那樣富於耐性，勇於傾聽，直至一一打消你的疑慮。自那沉穩而自信的底氣中，你似乎已然獲得了一種戰勝疾病的力量和信心。

多少年來，劉大夫就這樣在他的診室里迎來送往，在他的診室里藥到病除，造福一方，同時，也在他的診台上履行著穿幫帶的教學任務。

劉大夫說，一個中醫大夫相比之於一個西醫大夫的成長，其時長和難度都是不可同日而語的。低廉的就醫成本也讓純粹的中醫落入難以維繫的窘境。

誠如斯，老一代中醫人的工作風範、職業操守，可以在潤物無聲中去潛移默化，而中醫技法的學習與掌握，則相對主觀，確是需要從醫者在漫長的實踐中用心地不斷摸索、不斷總結和不斷積累。

西醫撲天蓋地宣傳，人們對疾病本身的誤解，中草藥因環境因素療效變異等因素影響之下，夾縫中求生存的祖國醫學，何以發揚和傳承呢，劉大夫常常嘆息。廉頗老矣，後來者誰？這是他的困惑。這個困惑，會一直伴隨著他直至離開工作崗位么？老人家不由得心急。好在近年來國家提倡國學，傳統文化一一回歸，中醫藥更是漸漸在國際疑難病症治療舞台上綻放的異彩，這位老人提起來，雙眼微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