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能否將性向徹底分門別類？

我小時候在愛爾蘭長大，周圍幾乎都是異性戀，也知道同性戀的存在。那時候我覺得同性戀們耀眼、奔放，在人群中很好辨別。我以為異性戀與同性戀是非此即彼的對立關係，從沒想過其他領域的存在。這也是為什麼每當我想親近女孩，想觸碰、了解她們的時候，都弄不懂這種心動的感覺。因為我知道自己絕對稱不上人們口中的 「同性戀」，我喜歡男孩，大部分情況我都更喜歡男孩，所以將自己定義為 「直女」 成了我的唯一選擇。

現在，Michael Amherst 的處女作《Go the Way Your Blood Beats》令我們反思性別標籤存在的意義。這本書拒絕形式劃分，並以雙性戀為核心，對慾望與分類進行了睿智而感性的深思。

原本枯燥的理論著作被優美而透徹的文筆賦予了鮮活生機，還有什麼比這更好的呢？本書由兩個關鍵元素構成：質詢精神，以及受 James Baldwin 靈感啟發的書名。（ 「你必須朝著令你心動的方向活著。如果你不將自己僅有一次的生命活到極致，你也不會擁有其他人生，你只會喪失生活的一切。」 ）全書穿插著第一人稱回憶片段，那些寫給過世愛人的信件也透露著作者本人的愛情故事。

我與 Michael 在大英圖書館見面，他對我說，「這本書最終和我原來預想的很不一樣。我本以為會寫一部很傳統的論文，談一談金賽量表和性別譜系，再論證一下 『所有人都是潛在的雙性戀』 這一現在我已經說不上多麼贊同的老觀點。」

「剛剛動筆，我接到一個電話，獲知了前男友 Rudolph 去世的消息。我本以為有七天時間寫完宣傳稿，看來做不到了。然而，Rudolph 讓我對性的理解深刻了太多，很多方面他都是我的靈感源泉，所以我想，如果要找一個理由堅持下去，這就是理由。」

Amherst 在書中闡述的核心是，人與人之間的相互吸引，以及我們的慾望都是具有流動性的。他審視並質疑了傳統異性戀/同性戀的二元背景下，將所有人嚴格分類的必要性。在他清晰透徹的視角下，老式分類顯得十分荒謬。卷首幾頁中，他以 Tom Daley 公布男友後的媒體反應為例，詳細地論述了這一觀點。

「老一輩 LGBTQ 群體可能會認為，強調性別流動性、反對性向標籤的言論威脅到了群體的根本，但我想人們應該會逐漸接受這種看法。」

Amherst 是這樣寫的，「2013年，英國奧運跳水運動員 Tom Daley 在 YouTube 上發布了一條視頻，提到自己正與一位男性戀愛。他說自己既喜歡男人也喜歡女人，只是想藉此澄清一下戀愛關係。而英國媒體卻將其單純視為 「出櫃」 宣言，英國最大的 LGBT 新聞社 Pink News 更是搬出了《Tom Daley 宣布自己為同性戀》的頭條標題。而顯然與 Daley 的初衷有出入。」

外界面對男性伴侶關係常常做出這種反應。人們對雙性戀的認知大多是必須同等程度地喜歡男性和女性。否則，對於男性來說，人們就只會認為是你不敢出櫃。相反地，女性卻被默認視作直女，遊走於雙性戀地帶也只是為了自我宣洩，吸引或取悅男性。無論是哪一種情況，好像只要跟陰莖扯上關係的性就必須加以定論，而與陰莖無關的性又往往不被當真。

回想起自己的童年和青春期，這種嚴格的劃分阻止了我了解自己也會喜歡上女孩。上學時和二十歲出頭的時候，有些女孩會讓我萌生想親近、與之共處的感受，但我從來沒把這當做性吸引，直到我搬來了一個沒有人了解我，也不會假定我性向的國家。突然之間和女人在一起變得輕鬆了，周圍沒人對我知根知底，更沒人假定我絕對不會和女孩在一起。因為這些原因，我對書中反對標籤的觀點非常感同身受。

不知道 Michael 會不會覺得，以性伴侶來定義彼此，其實是我們從前人繼承下來的思想。比如幾十年前，LGBTQ 群體的生活經歷與今天相差懸殊。這是否也影響了性別標籤的傳承？我總是會想，每次自己對性別標籤產生厭煩之情的時候，也許正因為我成長在一個相對自由的環境，可以按自己的喜好行事。我和 Michael 能夠拒絕這些標籤，不知是否也是一種前人所沒有的特權？

Michael 的回答是，「我覺得老一輩 LGBTQ 群體可能會認為，強調性別流動性、反對性向標籤的言論威脅到了群體的根本，但我想應該也會有人接受這種看法。我知道有些人對自己的身份定位非常堅定，也許這本書對他們來說幫助不大。我不知道這是否是時代差異所造成的。我打算將這本書獻給教會我很多事情的前男友 Rudolph，但我猜他也會反對其中的許多觀點吧。最終我只能肯定，這本書對我自己意義重大，同時也希望有其他人能產生共鳴。」

還是有很多人願意被準確定位為同性戀、異性戀或雙性戀，而《Go the Way Your Blood Beats》只是單純向我們指明了，通過將人們套進社會框架、從而限制人們內心慾望的不合理之處。它提醒我們不要、也不必在故事還未開始時就寫好結局，我們不必為所有事物冠上一個名字，沒有界限的愛與好奇才是一件純粹而快樂的事。

《Go the Way Your Blood Beats: On Truth, Bisexuality and Desire》（追尋心動的方向：談真相、雙性戀與慾望）現已發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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