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盆景藝術與民族精神的認識
對盆景藝術與民族精神的認識
講到盆景藝術，有一個如何造型的問題，常常引起很多爭議，今撰文與君共研。盆景造型雖然千姿百態，最終會凝結為一種特定的藝術語言，稱為流派或地方特色，這種特色越鮮明，其表現能力越強。了解了這種特點，便於掌握盆景造型的規律，明確藝術方向。以表現藝術為例，有京劇，豫劇，越劇，崑劇，滬劇，錫劇等等。各種戲劇各有特色，才能構成多元化的戲曲文化。盆景藝術雖然也有嶺南派，閩越派，四川派，蘇州派，楊州派，上海派，南通派等等流派，但總體上仍不夠豐富。有人把所述盆景歸結為南北兩派，南派以嶺南派為代表，北派以蘇州派為代表。
南派的代表人物是素仁和孔泰初，北派的代表人物是周瘦鵑與朱子安。從盆景大家庭的概念，有人把日本盆景稱為東派，因為日本盆栽從中國傳入，應視為中國盆景的一個分支。談到盆景不得不提到日本，因為盆景藝術在日本得到了更好的發展，就象乒乓球是英國人的發明，而現在中國才是乒乓球的王國。這種現象說明了乒乓球和盆景可以成為全人類共同的文化，與地方戲劇不同，它們具有世界性。
中日兩國的盆景藝術從唐代開始各自發展，從特點上看日本盆栽在科技方面超過中國，而中國盆景則在藝術及理論方面超過日本。兩種民族文化各自形成流派，而兩種流派又代表了兩種不同的民族精神。日本大和民族崇尚武士精神，主要表現為武士道精神，拚命精神，好勇鬥狠，不惜以生命為代價，具體表現為失敗時剖腹自殺，神風敢死隊的自殺式攻擊，歷史上的倭寇，(倭寇是民間武裝，不是軍隊，相當於土匪，強盜，人數一般不超百人，憑著拚命精神在中國危害達百年之久。)這就是武士精神的產物。這種武士精神在日本產生了獨有的「相撲」運動，相撲運動員的體態臃腫肥胖，在世人看來是一種病態，是丑的表現，而在日本人看來，應該就是一種「美」。武士精神在反映在日本盆栽方面，就出現了喜好粗壯的特點，在盆栽造型上就形成了富士山形狀的幾何形造型。這種造型沉穩有力，顯示出日本武士的精神，因此，幾何形造型成為日本盆栽造型的主流。
大和民族崇尚武士精神，與之相反，中華民族崇尚文人精神，中國是一個熱愛和平的國家，因為中國古代文明的源頭是農耕文明和禮樂文明，從周禮到諸子百家，崇尚詩書禮樂，孕育出一種純粹的民族精神，就是「文人精神」，文人精神的核心是禮，智，勇三個方面的結合。知書達理，智勇雙全是中國文人的必要條件。在古代文人不是弱不禁風的書生，而是能文能武的全才，例如諸子百家中的墨子，管子和孫子，雖然孔子以教育著名，亦能教騎馬和射箭，孔子的父親叔梁紇也是一個勇士，小說「三國演義」是一部軍事戰爭史，卻主要講述了諸葛亮和司馬懿兩個文人的鬥爭故事。文天祥也是一名文人，他在抗擊元軍的過程中屢戰屢敗，在皇帝已死，南宋政權已經滅亡的情況下，堅守自己的信仰，放棄高官厚祿，決不投降，從容就義。充份體現了中華民族的偉大精神。這種文人精神在唐宋時代轉化為一種藝術形式，就是石栽盆景，石栽盆景是中華民族文人精神的藝術化體現。比如，懸崖上的青松，對於中華民族有特殊的象徵意義。凌霜傲雪，堅毅頑強，臨危不懼，貧賤不能移，富貴不能淫，威武不能屈，這種民族精神，在藝術上，也只有石栽盆景能夠體現出來。為什麼石栽盆景只能產生於唐宋二代?因為這種文人精神在唐宋二代達到了頂峰。歷史在接下來的元明清三代中，有二代是外族統治，民族精神自然會稀釋。
日本的武士精神產生了相撲，中國的文人精神則產生了太極，這兩種運動員相比大不相同，練太極拳的人體格勻稱，身手敏捷。中日之間民族精神的比較，孰優孰劣非常明顯。在盆景造型方面，受文人精神的影響，中國盆景多自然造型。南派的造型技法主要是「截干蓄枝」，也就是修剪為主的造型技法。通過修剪掉不需要的枝幹，培養出符合要求的枝幹，達到造型的目的。北派的造型很有意思，蘇州派的經典造型是「六台三托一頂」，具體做法是，主幹彎曲成s形，左右方向各盤扎3個雲片，後方亦盤扎3個雲片，頂部留一個雲片，共十個雲片，稱為十全十美。這種模式化的造型與文人精神相距甚遠。在清代較為流行，也稱為規則式盆景，有趣的是，雖然「六台三托一頂」是蘇州派盆景的典型形式，但蘇州的盆景藝術家如，周瘦鵑，朱子安都沒有按照這種傳統模式來繼承，而是另創了一種自由式造型技法成為蘇派盆景的主流，南北兩派最終殊途同歸，一起回到自然造型的共同點，這就是文人精神在意識上的認同，也就是中日兩個民族精神在藝術上的不同風格。
當今社會已進入互聯網時代，信息速，距離縮，模仿易，創新難，合則雙贏，斗則兩敗，互相合作，互相利用比互相抵制，互相拆台要高明，閉關鎖國的時代已經一去不復返了。文人精神與武士精神面臨同樣的適應時代的問題，誰適應的好，誰就發展的快。武士精神在本質上是存在問題的，所以它逐漸轉化為一種匠人精神，這種匠人精神最早是對手藝的精益求精，不遺餘力。後來發展到對所有產品的精益求精，這種匠人精神是值得我們學習的。
日本盆栽繼幾何造型之後又出現了一種文人木造型。這種形式非常接近中國嶺南派代表人物素仁的風格，是在素仁的自然形的基礎上進行了更為細緻入微的加工，而形成的一種新的流派。這種流派以中國的文人精神為基礎，加入了日本的匠人精神，使盆景藝術煥然一新。探究「文人木」這種形式，本質上來自中國的文人畫和繪畫理論。文人畫是中國畫的一種，也稱為寫意畫，他與西方繪畫完全不同，西畫講究寫實，是對人或自然物的真實模仿，西畫創作必須要有模特兒或對景寫生，其本質偏重科學性。文人畫創作主要靠想像力，以及知識的積累，強調外師造化，中得心源。文人畫的審美標準是氣韻生動。蘇東坡有名言「看畫論形似，見與兒童臨」意思是看一幅畫好與差，如果是看像不像，那麼你的見識就和兒童差不多了。所以中國畫的本質更偏重藝術性。日本畫是東西方繪畫的結合體，也是東西方繪畫藝術的一面鏡子，當日本畫中中國元素多時，藝術性就高，當日本畫中西方元素多時，藝術性就低。看中日兩國的水墨畫相比較，中國水墨畫的藝術性就明顯高於日本的水墨畫。其中的道理很簡單，中國畫有一個非常重要的藝術元素，叫骨法用筆，用筆法產生的效果是最具有藝術性的。而這一點是很多人都不知道的。骨法用筆這個方法應用在盆景造型上，也是具有特效的。好的盆景一定有一個好的骨架，塑造好樹的骨架，一切問題迎刃而解。文人木造型就是解決了骨架的問題。
今後，中國的文人精神會隨著互聯網越傳越廣，因為這種文人精神沒有任何問題，它不需要轉化，而需要強化，因為我們丟掉的太多了，「倒洗澡水的時候把孩子也倒掉了。」文人精神具有真善美的本質，雖然是中國的特產，但它具有世界性，而石栽盆景作為文人精神的藝術表象，一定會在不遠的將來在世界各地大放光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