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男人的故事：雪日思友人
雪日思友人
撰文/趙紫文
戊戌年正月十三，暴雪如約。漫天白色，匆匆，分不出你我……
這個陽春雪景，確實讓我思索很多，不禁想起了一個人——他叫董喜陽。
為何想起他，我一度非常埋怨自己的情景聯想水準 。但一回想，喜陽確實是我印象最為深刻最為真實的一位詩人。
很早就有了他的微信，但沒有說過話，這個是我們這個時代的常態，朋友圈裡的朋友，就真的是朋友圈裡的朋友，他只活在你的朋友圈裡，光鮮亮麗，像美顏了的照片一樣。如果沒有特殊機緣，你可能不會記得他的來到和離去。
初見喜陽，是因為何偉兄辭了職，要帶著我師妹浪跡天涯了，何偉小我五歲，設計師亦是詩人。他與大我五歲的師妹夏夏結緣，是喜陽亂點的鴛鴦譜，但巧事成喜，何偉和我師妹一見鍾情，也就開始了他們「沒羞沒臊」的愛情故事。
就是在這個酒席上，我見到了喜陽，心裡頓生一種……，一種什麼感覺呢？很多，必須承認有「膈應」的成分。這個「膈應」不是討厭，應該是距離感，也可能是他在社會上打拚多年所帶來的「傲物」之氣、「油膩」之氣，讓我很不適應，淡淡的一句「你好，喜陽」，握手入座等待尷尬的開局。
酒席開始，聚會常態，總要有點酒的，一杯下去，話語里還有些彪炳吹噓，兩杯下去，他們漸入微醺，話語里多了誠懇，多了真切、還有大笑……
我說我開車，不喝酒……
席間暢談詩歌、書畫、藝術，我們指點了江山但希望也祝福了彼此都能成為萬戶侯。對於何偉有點傷感，長春這個城市，在他的潛意識裡是一個失敗的陣地，而我覺得這恰恰是詩人的青春。喜陽半斤酒喝下，我發現他更加真實，在他講訴的過往裡，我彷彿曾跟他在哪裡見過……
何偉來長春的時候，是喜陽接的，二人兄弟相稱，走過學生時代，走過最困難的時候，這對兒兄弟，彼此說的話，我漸漸的聽不懂了，他們醉了，我沒喝酒……
我來提杯酒，倒滿了半杯茶。
「我要記得你離去的樣子
好讓我在你回來的時候看不出滄桑
我要記得你離去的樣子
好讓我在尋找你的時候不再是漫無目的……
何偉，南下闖蕩一段，如若不行，你們就回來！」
這話說的時候，我知道，他們不會再回來了。
喜陽說：「好——這不就是詩嘛，這不就是詩嗎，你看看，咱們三喝酒多好，都喝啦」
三個杯子碰在一起，聲音很響，服務員看了一眼我們，他的表情像是在看笑話一樣……
這一杯酒下去，喜陽一直在笑，而我知道他心裡難受……而我的那杯茶，也許碰撞中灑進去了幾滴酒，我這茶怎麼喝都有一種酒味……
推杯換盞，也許我們都醉了。
喜陽口裡念著「我這一生，我這一生……」，每一句調子都不一樣，我揣測不出，但我知道他經歷太多，一個詩人的弦承受不住生活的波折彈撥。
何偉突然提議說要唱首歌，我說好。「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
我眼睛一陣酸，心裡顫了一下，我在他斷斷續續的聲音里低頭控制著自己，我想那個時候的何偉喝下的那口酒，應該淚水的味道。
喜陽還是大笑，但也開始流淚，我第一次看到跟自己年齡相仿的人，笑中帶淚，淚中放聲大笑。像是話劇，裂肺的笑開懷的哭。我想這個時代究竟給了年輕人什麼樣的境遇，我不知道他經歷了什麼，是我沒喝酒么？……
那晚的聚會，以他們互相攙扶回去為結束。而我卻一直在雪夜裡漫步……
愛人問我：「去哪? 回長師嗎？」
我還沒來得及回答，居然往上一攻，吐了，你們知道我沒喝酒。
愛人笑著說：「好吧，不去那，簌簌口，我們去哪裡都行。」
第二天，何偉帶著我師妹飛去海南，他們現在在安徽的大山裡自己設計他們的民宿……後來我我去蘇州寫字，住的民宿，總能想起何偉的話：「你們都那麼可愛，像我一樣」。
那次見面之後，喜陽每天還是在朋友圈裡發著他的生意、詩歌，看起來光鮮亮麗，而我每次都點開細讀，因為我知道，生活讓他如此，但給他一點酒一根煙，他就是一個真真實實的詩人，我斷言他不會變。
長春的暴雪沒有停的意思，我在省圖的窗戶里，看著外面朦朦朧朧的雪，想起了我的朋友還有與我有過相同境遇的人。
他們都那麼可愛，像我一樣……
我真希望這雪越下越大，白茫茫的一片，眼睛裡便看不見黑色了……
2018年2月28日 下午四點
草于吉林省圖書館
特意選了一張我沒見過前的何偉照片
趙紫文，1985年生，書法博士，現就讀于吉林大學古籍所書法文獻學專業書法研究方向，師從張金梁教授，長春師範大學教師，天工國寶文化藝術館特邀書法研究員、名師工作室導師。
何偉，詩人兼設計師，基督徒，1990年生於安徽肥西。吉林建築大學碩士研究生畢業，中國90後十大先鋒詩人之一。作品散見於全國各大期刊雜誌，曾任《河畔》第六、第七期主編。
伴
撰文/董喜陽
這是一場來自外地的雪
我是坐地戶，此刻卻也像是外地人
寄居者，流浪漢。假裝正經的
闖入，危崖或是刀鋒
一房獨人，三餐，還有四季
恰似虛度。我不飲酒。喊著雪停
撩撥中的事物，應該都曾經愛過這個
世界，而後摔杯、絕望
最終佯退的敵人——那些黑暗中
持守出身的電線杆
我們已經盡量促銷敘述
低也緩的聲音
方言圍著爐火，交談尚在提純
紫文握水而醉，何偉
白晝放歌……夏瑜是有顏色的人
拉我們挪出陰影
一個女孩子，望著窗外。玻璃
有著花了妝的反光
她說，其實雪花也有三種：
勇闖天涯，純生，干啤
然後是玻璃，入地
難得一句親吻地面的隱喻
2018年2月28日 下午五點
草於詩墨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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