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奧斯卡最佳紀錄片提名的這部，太厲害了！
原標題：今年奧斯卡最佳紀錄片提名的這部，太厲害了！
還記得上次看到08「次貸危機」的影片是騷氣十足的《大空頭》（The Big Short，2015），最後美國的應對措施也是非常「振奮人心」。
事實上，08年金融危機確有美國銀行被指控貸款欺詐，僅此一家，那便是國寶銀行。
國寶銀行由華人所創辦，他們在次貸危機中的遭遇，被拍成了紀錄片《國寶銀行：小到可以進監獄》（Abacus: Small Enough to Jail，2016），豆瓣評分8.6、爛番茄新鮮度維持在93%，併入圍了本屆奧斯卡最佳紀錄長片。
《國寶銀行》在爛番茄上維持在93%新鮮度
「國寶銀行」的英文名Abacus取自中國非物質文化遺產——算盤
地檢署指控國寶銀行包含貸款欺詐、安全欺詐和陰謀罪等重罪的240項罪名，花五年時間進行大陪審團調查，用上百名律師，大費周章將國寶銀行定罪，可謂勢在必行。
地檢署：貸款文書有多項造假內容，被指控的貸款人員Ken Yu指證自己的行為被高層默許，且他的座位布局完全被環繞，貸款部門經理不可能對每天周圍發生的事情一無所知。
國寶銀行：是本銀行率先發現Ken Yu在貸款上欺詐和偷竊的行為，已予以開除，並上報法律條規人員和節約管理辦公室。Ken的行為決不能代表本銀行，事實上多項交叉審訊表明Ken在違規欺詐時有意避開公開場所。
地檢署：很多貸款文件中的收入完全達不到申請資格，房屋貸款文件包含很多不合理的贈禮信，銀行慫恿借戶偽造工作職位等各種途徑獲得房屋貸款，以讓銀行賺取更多利益。
國寶銀行：在華人社區習慣使用現金交易，逃稅事實存在，而且華人的借款和贈禮與西方世界的規則非常不同，事實上借戶比賬面上具有更強的償還能力。多項交叉審訊證明借戶存在不實證詞，銀行並未偷竊欺詐。
地檢署：被指控的30個貸款，銀行賣給了房利美（一家抵押貸款融資機構），把風險轉嫁給第三方。
國寶銀行：國寶銀行在指控期五年內的違約率是超過三千個中僅有九個，是最低的。這些貸款沒有造成金錢損失，因為它並不具有看上去的高風險。房利美是最大贏家，而不是這裡所謂的受害者。
被告訴訟代理人陳訴的時候援引林肯關於狗有幾條腿的故事，非常出色
一個月以來的交鋒，雙方各執一詞，最後留待陪審團做決議，也是數日出不來結果，三次卡死狀態，爭執不下。
直到下達Allen charge，不是結案就是無效審判。
審判結束後，大家開心合照
這才有了最終審判：無 罪。
金融危機
人們是多麼健忘，每隔一段時間就出現一部講述金融危機的電影，以示提醒。
從10年紀錄片《監守自盜》到11年《利益風暴》和《大而不倒》到15年《大空頭》，匯總起來，述說這場全民策劃參與、最終無人倖免的經濟動蕩。
先來幾個普通人不想搞明白，金融人故意搞得更複雜難以明白的金融概念。
什麼是CDO
普通民眾想要有車有房，過上自己無力承擔的美國夢，首先生成大量次級貸款。
各大投行、兩房（房利美和房地美，美國住房融資機構）、保險公司AIG將次貸包裝成各種CDO（債務擔保證券）和其他金融衍生品，他們不需要關心借貸者是否有力償還，而在銷售各種衍生品時瘋狂盈利。
華爾街工作者被金融機構的獎勵機制刺激，銷售金融產品短期得到巨額獎金，而不需承擔任何長期風險。
信用評級機構接受投行傭金，而法律上無需對評級失誤負責。
投資梟雄看清房地產泡沫，創造並投資信用違約互換這種金融產品，即是賭CDO出問題來獲利。各大投行紛紛效仿。
與華爾街一丘之隔的政府一直堅持放寬對金融衍生品的監管。被金融巨頭僱傭的金融學術界也相信這些衍生品分散了風險。
直到一切崩塌。
而雪崩來臨時，沒有一片雪花是無辜的。
紀錄片《監守自盜》
人們失去了房子、車子，失掉了工作；
股價暴跌、公司破產；
金融巨頭沒有為這次危機買單，最後是政府出台問題資金救助計劃TRAP，用納稅人的7000億援助金融巨頭。
因為這些規模極大關鍵位置佔據重要地位的企業，倒閉會掀起巨大連鎖反應造成社會更嚴重的傷害，所以政府決不能等閑視之，不惜投入公帑相救。所謂「大不能倒」。
影片《大不能倒》拍攝的美國財政部，雕像是第一任財政部長
在之後幾年休養生息之時，奧巴馬政府沒有對銀行薪金進行監管，沒有刑事起訴金融高管，沒有特別檢察官調查這麼明目張胆的證券欺詐、賬目造假。
經歷了水深火熱的民眾在憤怒，媒體在質疑。They are looking for blood.
這才找到了全美排名第2651的華人銀行，向這個坐落在唐人街上，夾在麵館、農貿市場、飯店和洗衣店之間的國寶銀行開刀。
就是影片標題里所謂的「小到足以定罪」。
明面上殺雞儆猴，儆沒儆到猴不是重點，重在安撫民意。畢竟不論有沒有戰爭，矛盾總需要被轉嫁。
Mr. Sung 說國寶銀行儘力配合地檢署的調查
華人社區
國寶銀行由第一代移民孫啟城（Mr. Sung）創辦。
創辦初衷是改變在美華人「存錢易貸款難」的金融弱勢地位。在開庭審訊的過程中也展露了中國移民社區大眾的特殊情況。
華人社會，一直是這次訴訟的關鍵詞。
紀錄片的攝像頭跟隨著孫啟城老爺子遊走在唐人街，在理髮店理個頭髮，跟社區機構打聲招呼，去麵店吃面，走街串巷。
Mr. Sung說唐人街給人家的感覺
這裡有成千個小本生意，人們習慣於現實交易，逃稅事實存在，除了買房的時候，人們才需要證明自己有錢。
這是移民來的社區民眾都會有問題。然而在賬面上，國寶銀行被迫作出解釋。
不僅如此，在中國文化里，借款和送禮的界線是非常模糊的。子女會坦然接受父母親戚甚至同鄉會大額的贈禮，然後通過老來贍養或者其他方式進行補償。
西方世界對此很難理解，不斷在法庭上追問：
這是送禮嗎？這是貸款嗎？這能還清嗎？
紐約唐人街街景
經歷了一天漫長的開庭審理後，孫氏一家坐在一起吃飯，互吐苦水。
讓Mr. Sung 最介意的竟然是，這次官司本意是體現華人反抗歧視勇於鬥爭，反倒在打官司過程中，華人形象受到損傷。
因為地檢署取得的大量借戶和貸款人員的證詞存在各種不實之處。在陪審團眼裡，華人似乎總愛說謊。
這在人情社會確實存在。何況地檢署通過半夜或者清早敲門要求問話，著實威嚇到了來自相對極權國家的華人。
這便是紀錄片的主角，著落在唐人街的國寶銀行
這個以服務華人社區為宗旨的國寶銀行，顯然更懂中國特色行情，在權衡各方因素後，做出房貸批准或者駁回的判斷，以0.36%的超低滯欠率給真正在金融危機前興風作浪的房利美一記耳光。
種族歧視
在全民揶揄奧斯卡過度「政治正確」的今天，還有些正確的政治從未被提及。
當銀行職員上庭時，他們被鐵鏈栓成一串，如同斯大林時期的犯人正待被處以極刑。
更令人髮指的是，地檢署還邀請記者全程直播。要是如此對待黑人，勢必引起社會動亂。
這是直接歧視。
起訴當天銀行職員收到侮辱性對待
在審判過程中，地檢署看似理性做出判斷，認定賬面不規範的華人無力償還貸款，於是斷定銀行存在金融欺詐。Ken Yo犯罪行為一直存在，於是必定得到了高層默許。部分房貸風險難用數據估計，於是判斷銀行有意轉嫁風險獲取利益。
這是隱形歧視。
污點證人Ken Yo竟然成為了地檢署的明星證人
尤其是當房利美成為所謂的被害人，而事實上房利美太忙著賺錢了，根本不在乎房貸償還能力，它需要大量的房貸包裝成CDO以及其他衍生品，在服務公民之前率先服務了自己。在往來信函中顯示，房利美甚至樂意專程為華人定製特色的金融產品。
這時，國寶銀行被拉下水，房利美立馬信誓旦旦要對簿公堂，對認真服務華人社區的國寶銀行嗤之以鼻。這是虛偽。
公民需要銀行為次貸危機買單，地檢署沒有選擇高盛、雷曼、貝爾斯、摩根斯坦利等倒賣金融衍生品賺得盆滿體缽的五大投行，更沒有選擇兩房和AIG這種關鍵機構，卻事無巨細地調查一家家族企業。
這便是地檢署一方面要滿足民意，另一方面對大公司又投鼠忌器之下的「歧視指控」了。
紐約曼哈頓地區檢察官 Cyrus Vance
一方面，黑人女演員奧克塔威亞·斯賓瑟（Octavia Spencer）已經三次依靠幾乎一樣的角色拿到奧斯卡女配提名了。奧斯卡在考慮女性以及黑人特別是黑人女性的政治正確方面可以說是矯枉過正。
另一方面，同樣提名金獅金球的《縮小人生》中的亞裔女星周洪卻依舊排不上位。
黑人女性斯賓瑟這次靠《水形物語》拿到提名
看來前年，李安等25名電影人向奧斯卡抗議歧視亞洲人的言論和行為，並沒掀起什麼波浪。至少本片提名了本屆奧斯卡最佳記錄長片，肯定了其現實意義。
孫氏一家
要說Mr. Sung 作為一代移民，對華僑移民還有榮譽感加持。
他的女兒們都是住在康乃狄克州不會中文的標準ABC，參與到父親的戰鬥，甚至成為這場拉鋸戰的主力軍，並不在「華人」二字，而是為家庭而戰。
這部紀錄片動人之處，也正是展現了真實生動的孫氏一家。
老一派的Mr. Sung 是浪漫理想主義的，背負著繁榮華人社區的使命，他的偶像是《風雲人物》里的小鎮青年喬治。
老爺子在艱苦的訴訟過程中愈加豁達，甚至宣判無罪的時候都沒有立馬進入狀態，似乎活成了半個神仙，置身了事外。
肩負使命的Mr. Sung
而他的老伴兒，四個女兒的母親，卻是個情緒化的可愛女人。
不理解女兒們跟隨他們父親去服務華人社區，卻尊重她們的忠誠；家業受審時神經緊張到不能面對朋友；起訴無效之後問起感受，她無辜地說道：別人告訴我最好不要表達情緒。
母親說：中國人總是特別要面子的，那時候我都不敢見朋友
而她的四個女兒，性格各異，但無疑都是最勇敢的鬥士。
大女兒Vera Sung隱忍嚴格，二女兒Jill Sung 作為國寶銀行的總裁，是個幹練獨立的女強人，依然害怕姐姐的苛責。她倆本身便是律師。
Jill致力用譴責的目光燒死Ken
三女兒Heather 是名醫生，唯一沒有參與到國寶銀行具體事務中，顯得溫和順從。
本來在地檢署工作的小女兒Chanterelle 在對自己上司和機構徹底失望之後，毅然決定參與到父親的戰鬥，作為小女兒，她需要努力爭取話語權。
小女兒講到上司不在乎自己的聲譽做出此舉泣不成聲
她們時常激烈地爭論，搶著表達，甚至敢於直接表示不滿，同時她們也願意聽取更有說服力的意見，商量出更科學的作戰思路。
你可以看到一家人集體的努力，和每個人獨立的人格。但她們又都被親情羈絆。當父親隨口抱怨漢堡太干時，幾個正在投入工作的女兒突然放下工作，討論好幾分鐘漢堡的那些事兒。
他們討論起漢堡的醬汁
他們一家子跟中國人一樣喜歡圍成一大桌子吃飯，在經歷磨難之後，互相的關係更顯親密，即將說出來的有關「雞屁股」的笑話，對於檢察官Cyrus Vance的吐槽，各種口味的蛋糕，都是親情的高光時刻。
小女兒準備講「雞屁股」的笑話
這是紀錄片最動人之處了。
紀錄片
有人說紀錄片是對真實的摺疊。無疑，本部紀錄片是有偏向性的。
導演介入到案件的初衷，就是證明國寶銀行的清白，這不影響導演將雙方的說辭均擺上檯面。
不過看完我覺得國寶銀行算得上相對清白，雖然影片沒有迴避但也沒有特別提及，銀行確實將風險不明的房貸賣給了房利美，雖然這是所有銀行的一般行為，卻不能因本來金融體制的不健全、系統的不正義為之開脫。
影片的回應是，司法系統把應當把時間和資源放在對付真正的罪犯上。用其中一名堅定有罪的陪審團成員的話說，至少國寶銀行不至於重罪。
一開始堅持有罪的陪審員Jessica
即使是紀錄片，這個真實案件的可讀性很高。
從老電影開篇，添加許多看似閑筆的唐人街眾生相，熱衷拍攝孫氏一家在訴訟之外一起吃飯的場景，不刻意著墨卻將幾個人物立了起來，而真正法庭的部分，礙於沒有影像資料，導演通過數組精細的油畫和音頻資料儘力還原了下來。
油畫還原度高，可見孫氏姐妹和被指控的高管Mr. Tam
美國法律的陪審團制度在《十二怒漢》之後再次令人肅然起敬。
正義當然是存在的，只要你有一千萬。
※爛番茄9％。期待已久，撲了
※爛番茄98%新鮮、豆瓣9.3，它太好看了太好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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