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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蘊章先生的「每日一題,每日一字」,給學書法的人傳遞了什麼?

田蘊章先生的《每日一題,每日一字》視頻講演集我斷斷續續看過一些,其論斷的平和與中庸處確有其獨到之解。田氏所講精闢的地方,就我個人管見,以為和啟功先生的論書之道有得一拼;所不及者,竊以為啟氏所論,極少門戶之見,而多綜博眾家、合採古今,燴於一冶然後以極平常之心態娓娓道來,說者自說,聞者自知,其「見山是山」之疏曠境界實有佛家所謂「得失隨緣,心無增減」的意思。田氏於斯未免稍遜。

現在想略談以下幾個方面的意思,算作我個人的一點不成熟的謬論,方家見而批之則是我的幸甚!

一、針砭時弊論

田氏《每日一題,每日一字》的長篇視頻中有大量的「題」是針對當今「現代書風」而言的。我想這不但是我所喜歡聽到的「宏論」,也是許多當代青年「學書家」們所共同推崇的「就事」之論。

老實說,鄙以為田氏的這類論調確實有頗中時弊的地方,其某些論點的表述就他目前的地位而言是需要勇氣的。比如他在論及中國書協的幾集中有這樣的說法:「我可以下個武斷的結論:中國書協的幾乎一切高層能把楷書寫過關的占不倒百分之二十!」

大凡看過一些中國書協舉辦的歷屆展覽和他們所推出的諸多刊物與專輯的人對於田氏的此類論斷必然「戚戚然有同感」;而我這裡想說的是:田氏所講的關於當代書壇的諸多陋習、病態加變態其實真有「實力」的書家自是瞭然於心。所別者在於田氏就他的地位而言敢說、敢當,更多的「書」人則只敢「怒」或者「怨」。所「別」在此而所「貴」亦在於此!

說他是當今「並時無兩」的「針砭大師」這我不敢輕下判斷,然就其敢於「仗義直言」的行為則我以為足稱砥柱的中堅!

田先生關於當代書壇的針砭之論絕多集中在他對時下流行書風的批駁上面,信手拈來的例子大多言必有據、一語中的,其中許多精彩而中肯的觀點,不但為中國書壇的頑症進行了一次X光的透視檢查,也為眾多「流行家」們的火熱屁股打了一針「青黴素」,給他們躁狂的頭腦潑上一盆冷水,暫時消消炎,降降溫,雖然未必就能夠「妙手回春」,但至少可延緩其「病入膏肓」罷?就此而言,我認為田先生算是一個悲天的善人,我們應該對他老人家贊上一句:「善哉,善哉」!

二、厚古薄今論

田先生在其《每日一題,每日一字》的講座里屢次提到自己是「保守派」一說;這裡面既有外人對他的隔靴之評,也不無他本人於此的無奈自詡。

就我所見田氏的書體,勿論其楷行草書,如以「保守派」言之,予以為其未必不是「夫子自道」,真所謂「知人者智,自知者明」矣!

予之所謂「保守」者非謂泥古不化之輩,而是「抱闕守一」之謂矣。田氏於此,允稱「護法」;而最可笑與可憐者,中國當今最缺的,就是這一類的「護法」!等到這類先生們再百年之後,我真不知道中國這個書壇到底還剩下些什麼?

面對國內書壇多年積痼成疾所養成的種種陋習,田氏對於「創新」一詞可謂「深惡痛絕」。田先生為何在其講座中反覆再三地提倡「學古」、「尊古」呢?就其實質來說我認為他並不是真的反對「創新」,他之所以反對「創新」是因為中國的「流行家」們把「創新」一詞用得實在既繁且濫,「推故出新」和「張揚個性」這兩個原本褒義的詞語被這些「流行家」們幾十年如一日一路「推」下來結果「推」成了兩塊「遮羞布」—— 一遮欠缺傳統基本功的「羞」,二遮行騙撈錢的「羞」。

到得後來,這兩個「羞」又漸漸衍變成一塊「牌」,叫做「破舊立新擋箭牌」,但凡抱著急功躁進、懶於用功的人大都把這塊牌子當作嘩眾取寵的不二寶貝或者對付批評的救命稻草。

這些個招搖撞騙的「出新」與「個性」在田氏一般純傳統書道出身的書家看來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了!所以看他的講座你會發現一個突出的論點:經常反覆不厭地把今人和古人作種種對比,一再而三地得出「古勝於今」的論斷,從而達到其推挹古人的目的。

憑心而論,田氏斯論有他中庸合理的一面,但同時也不無矯枉過正之嫌。

比如在論及現代書法還要不要創新這個問題上,田先生的論述是這樣的(大意):作為一個書家應該老老實實把古人的帖寫好,不要去談什麼創新云云。那我想請問田先生:顏真卿之於二王、歐陽詢之於北朝碑板、趙孟頫之於唐人、甚至清人所謂的「碑學」之於前人,這些算不算創新?

所以「創新」本身是無可厚非的,甚至是必然的,但關鍵它必須是自然的!刻意為之的結果距「無為而無不為」的境界總是差了一層,其道理就在於此。所以說「推故出新」本身是一部好經,但常常被現在「書僧」們的歪嘴念走調。因此還是杜甫說得好:不薄今人愛古人,清詞麗句必為鄰。

另外田氏對於古人的偏愛之論有時也難免盲從之嫌,幾乎達到「無古不佳」的地步。這集中表現在他對於清代某些書家及民國年間書法的推掖備至上面。當然,對於個人的喜惡愛憎乃是見仁見智的事,存同求異理所當然,這裡也就述而不論了。惟其對於歐陽詢的書法之見我可以稍稍贅言幾句。

田氏一力推崇歐陽之書,屢奉其為「楷書之極則」,傾心稱賞,擊嘆再四。關於「極則」的說法在前人的著作中早有「定論」,他照本引用,作為歐書的「廣大教化主」之一,本無可厚非;我所「非」者,卻在於其往往只引用歷世書家對於歐書有利的一面,而對於歐書不利的一面卻多所棄置勿論(比如米芾論四家之書,田氏只引其論顏、蔡、蘇、黃四家,而於米氏貶斥歐書之「如印版排珠」之死板可厭則避而不談之類),這就難免讓人產生「避惡揚善」的遐想。

三、領袖書法論

老實說,這是一個能令任何書評家們頭疼膽顫的題目。因為對於過往帝王們寫的字的我們也許還能「揮斥方遒」、「秉筆直書」一通,而對於本朝統治者們的大作就難免「舉嘴為艱」、下筆難從了,一以蔽之,中國人的諱忌太過龐雜,稍有不慎而因言致禍的前鑒不勝枚舉,所以大凡書家也好、書評家也罷,偶遇這種情形的最簡單最方便最省事的辦法就是說些模稜兩可之言、作些似是而非之論——正所謂「禮多人不怪」,閉著眼睛多扔他幾頂高帽子於人有利於己無損,如此皆大歡喜共創雙贏的局面可說是與人為善自己為善,又有何樂不為呢?所以我們於此,亦無多論,但所謂「公道自在人心」,百年以降,自有識者,已毋需後學小子之喋喋也!

只是田先生對於領袖們的書法妙論使我想起啟功《論書絕句》裡面述及《懷仁集王聖教序》的一句話:「多智懷仁尋護法,半求王字半求官」,我把後一句略加改動,變成「亦諛「王」字亦揚「丹」」(按這裡的「丹」是「書丹」之「丹」,作「書道」解。)

四、書品人品論

田先生在論及書品與人品的關係時曾提到宋代的蔡京、秦檜及明代的嚴嵩等人,認為他們的字雖然寫得不錯但於後人而言卻不宜去學習云云。大概是遵循了孔子所謂的「斯人也,而必有斯疾也」的邏輯,認為壞人寫的好字也容易把好人的手寫壞。

以人品的善惡去稱量書品的好壞這本身就帶有強烈的唯心之見,其理論之陋劣可笑自不難辨。下面我依然引用啟功《論書絕句一百首》中相關的句子加以匡正:

「昔人評藝,好標榜『四家』,詩則王楊盧駱,文則韓柳歐曾,畫則黃王倪吳,書則蘇黃米蔡。此拼湊之宋四書家,不知作俑何人,其說本自俗不可醫。顧就事論事,所謂宋四家中之蔡,其為京卞(按指蔡京、蔡卞——自注)無可疑,而世人以京卞人奸,遂以蔡襄代之,此人之俗,殆尤勝於始拼湊四家者。『德成而上,藝成而下』,見小戴《禮記》。古之所謂德成者,率以其官高耳。」(《論書絕句一百首第十二》)。

復云:「至於四家之目,本屬俗說,談之齒冷。」(《論述絕句一百首第六十五》)。

這兩段話的意思顯豁明朗:先說前人作俑的「拼湊」之舉已屬可笑,再說後人更進一竿的以「德」論「書」則更其荒謬!

大凡做人與做事,本當分別而論,人倫道德可以用一把尺子去衡量,而平生藝事當以另一把尺子去衡量,把二者扯到一起作一鍋燴,所得的結論無論自以為如何「公正」而最終都只會陷入一偏之見的泥淖。

下面我再引《論書絕句》裡面的關於柳公權的一段評價愈加可以證明啟功關於書品人品的辯證觀點之中肯與精闢:

「柳書,史稱其體勢勁媚,此言最為確論。至於史傳載其對穆宗有心正筆正一語,實出一時權辭,而後世哄傳,一似但能心正,必自能書,豈不傎乎?忠烈之士,如信國文公;禪定之僧,如六祖慧能,其心不可謂不正矣。而六祖不識文字,信國何如右軍,此心正未必工書之明證也。且神策軍操之宦官,腥聞彰於史冊,玄秘塔主僧端甫,辟佞比於權奸,柳氏一一為之書石。當其下筆時,心在肺腑之間耶?抑在肘腋之後耶?而其書固勁媚豐腴,長垂藝苑。是筆下之美惡,與心中之邪正,初無干涉,昭昭然明矣。余為此辨,非謂心正者其書必不善,更非謂書善者其心必不正。心正而書善者世固多有,而心不正書更不善者,又豈勝僂指也哉!」(《論書絕句一百首第五十四》)。

柳公權的書法,可謂世無間言矣,而其立身的端正,也著於史冊,「心正則筆正」是最令他「哄傳」後世的所謂「筆諫」美談。然正如啟功先生所謂,柳氏流傳後世最為顯赫的兩塊碑碣卻偏偏是一為「腥聞彰於史冊」的「神策軍」所寫,一為「辟佞比於權奸」的惡和尚所書。倘從「人品」而論,則兩位碑主都是集「臭名昭著」之大成者;但從「書品」而論,則兩碑的書法美名卻又千古流芳世代相傳,成為後人學習的範本。如果按照田先生的「書品人品論」那麼我們是否可以這樣理解:壞蛋寫的好字我們不能學,但好人給壞蛋寫的好字則我們學之無妨!

絮論至斯,我們可以看出:原來做一個壞蛋不但要付出人格的代價,順帶連他的書格也會被打入地獄,換句話說,一做壞蛋,他連寫好毛筆字的機會也沒有了——至少是獲得應有讚譽的機會是沒有了。

這真是做好人難,做壞人也不易呵!

五、結論

田蘊章先生的《每日一題,每日一字》洋洋洒洒三百多集,上下古今之書家,古往今來之書風,幾乎無不在他討論的範疇之內,真知灼見時時閃現,其授業解惑的範圍之廣,不啻問一答三,是至今我所見到的書法視頻講座裡面的集大成者,如能從頭至尾細細消化,則對學識、修養、制藝、做人等諸多方面,都會有長足的進步,又豈僅限寫字一端、書法一藝而然哉?!

綜上所引,僅是九牛一毫的幾點個人謬見,信筆拈出,以為商榷。至於田氏書法的精妙與高超,識者萬千,有目共見,自不待末學小子作饒舌之談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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