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鏡鑒唐宋金元道教興盛要因:略談重玄學與全真道

文/行葦

自從著名歷史學家陳垣先生髮表《南宋初河北新道教考》以來,人們習慣於將全真道視為新道教,乃至有學者認為全真道起初並非道教而是後來自己歸宗入道的。這類說法甚至影響到道教內部團結。

筆者以為,這種看法是值得商榷的。實際上,陳垣先生所謂「新」,主要是從時間上看,認為全真、真大、太一道是新興的教團,卻並沒有說這三個教團在思想上、信仰上脫離了道教。

所謂新事物的產生必然以舊事物的存在為前提,全真固有不同於過往之處,卻不能過分強調其中差異,而忽視其繼承關係。

全真道提倡「三教從來一祖風」反而更能代表中國文化開放包容的氣度,不可以為罪。

一、

重玄學概說

一般來說,全真道所以「新」,或者說異於之前的道教,大概有以下幾個方面:

一是全真道提倡嚴格的出家修持,不少人認為這是受佛教出家的影響。

二是提倡三教平等,三家同風,三是強調心性修鍊和解脫,似與禪宗相似,這都引起不少道教本位論者的反感。

然而,這幾種論調都存在很大的片面性,其一,道教的出家制度本身有其經典的依據,也是修行生活的現實制約,故而至晚在唐代已經形成成熟的出家、宮觀生活制度,出家不是全真道的發明;

其二,從歷史文化的角度來說,儒釋道三家自六朝就開始融合,無論是中國化的佛教,由韓愈、李翱開端而經宋明儒者光大的新儒學,或六朝以來的道教思想,都是三教融合的產物。

可以說,隋唐以後在三教中尋找任何不受另外兩教影響的純粹「儒」「釋」「道」都是不現實的,而相較於宋明理學剽學釋道思想又排斥異己的做法,全真道提倡「三教從來一祖風」反而更能代表中國文化開放包容的氣度,不可以為罪。

至於以全真提倡心性修鍊解脫而目之為禪,更是對道教思想文化的認知缺失所導致的偏見。其實全真道的這一特色,很大程度上是繼承隋唐道教盛行的重玄學說而來。

所謂重玄學,指的是一個流傳於六朝至北宋,盛行於唐代的道教思想流派,代表人物眾多,有梁朝孟智周、臧玄靜,陳朝褚糅,隋代劉進喜,唐代成玄英、蔡子晃、黃玄賾、李榮、車玄弼、張惠超、黎元興、司馬承禎、杜光庭,宋代邵若愚、董思靖、陳景元等,幾乎囊括了這一時段的全部道教名德。

重玄學取《道德經》首章「玄之又玄」意為名。作為重玄學最傑出的代表,成玄英尊師對此四字的解釋則很精準的表達了「重玄」的意涵:「有欲之人唯滯於有,無欲之人唯滯於無,故說一玄,以遣雙執。又恐行者滯於此玄,今說又玄,更祛後病。既而非但不滯於滯,亦乃不滯於不滯,此則遣之又遣,故曰玄之又玄。

重玄學必然對唐宋以來的道教思想產生廣泛影響,而這在全真教中體現得頗為明顯。(資料圖)

據此可知,重玄之道既遣有無,又遣非有非無;有無雙遣,本跡俱忘,遣之又遣,忘而再忘,以契入重玄聖境。

作為一種道教思想學說,其既是一種修行方法,也是一種修為境界,其主要包括以下幾個方面:一是強調道的本體意義,以超脫世俗、與道玄同為追求,這包含了道論、境界解脫論兩個方面;

二是以心性修鍊為主,倡導精神解脫,這主要表現為道教的心性論思想;三是重視去兩端之執,譴除滯著,這屬於功夫論的內容。

正是在這一意義上,重玄學將道教的本體論、心性論、認識論、修道論等都作了重要發展、全面完善和高度深化,使得道教義理在當時大放異彩,而能與儒佛兩家鼎足而三。

雖然重玄學的發展受到過佛教思想(特別是佛教中觀學說)的較大影響,但本質上還是道教向老莊哲學的復歸。

重玄學的經典著作所討論的問題大多圍繞《道德經》、《南華經》展開,最著名的如成玄英、李榮、唐玄宗、杜光庭等對這兩部尊經的註疏。此外,《玄門大義》、《道教義樞》、《無上內秘真藏經》、《海空智藏經》、《太玄真一本際經》、《常清靜經》、《西升經》等都在闡發重玄說,這表明重玄學在當時為道教全體所接受。

由此,重玄學必然對唐宋以來的道教思想產生廣泛影響,而這在全真教中體現得頗為明顯。

全真強調心性修鍊,追求精神超越。(資料圖)

二、

全真教的重玄之道

由於全真道追認鍾呂金丹學說為本派的源頭,在宗教實踐中重視性命修鍊而不提倡理論闡發,故而長期以來人們往往視全真道為內丹修鍊教派,卻較為忽視重玄學在教義教理上的影響。概括而言,重玄學對於全真道的影響,可以從以下三個方面加以關註:

其一是全真道反對各種神異之論,反對執著於有形世界,而將重玄之境作為修行追求。重陽祖師《立教十五論》指出,追求肉身不死是愚昧的,修道應當超越欲界、色界、無色界,達到與道合真。

長春有詩云:「東海西秦數十年,靜思道德究重玄」,明確將「重玄」作為修道的核心。再如清和宗師曾說:「至寂無所寂之地,則近矣……須入真道,方見性中之天,是為玄之又玄。

丹陽弟子王丹桂《草堂集》詩云:「早早悟重玄」。知常真人姬志真《雲山集》詩云:「重玄妙法身」,全真高道劉志淵《啟真集》詩云:「默默究重玄」,這都表明全真道是自覺以「重玄」為修道之鵠的。

全真道高度重視重玄思想的指導意義。(資料圖)

其二是全真強調心性修鍊,追求精神超越。《立教十五論》云:「離凡世者,非身離也,言心地也。得道之人,身在凡而心在聖境矣。《重陽真人授丹陽二十四訣》載:「這真性不亂,萬緣不掛,不去不來,此是長生不死也。

可見重陽立教之初,便將精神超脫視為目標。長真宗師《示門人語錄》云:「若一念不生,則脫生死。」清和宗師亦云:「認得亘初微妙物,堪親。喚作神仙不喚人」,都是將解脫安頓於心地。

而在修行實踐上,全真道也排斥各種方術——丹陽真人云:三十六道引,二十四還丹,此乃入道之漸門,不可便為大道,若窮於爐灶,取象於龜蛇,乃無事生事,於性上添偽也,此皆誤人之甚矣。——而直以清靜無為、明心見性為旗號,專一注重心性磨鍊,鍛煉塵心,除情去欲。丹陽以修道「但清靜無為,逍遙自在,不染不著」十二字。棲雲真人以「本來真性」為金丹,以煉心為修道徹頭徹尾功夫。

清和宗師也以為修行之要,在磨去食、色、睡等陰魔,防止心性昏沉。這種獨重心性的取向與前述將修行的根本安置於「重玄道境」是一致的,蓋「道」為重玄本體,則唯有心性、精神方能契入。

全真道對重玄學有著自覺的繼承和發展。(資料圖)

其三是全真家熟稔地運用了重玄學雙重否定的思辨方式。丹陽語錄中記載,有弟子問:「湛然常寂時如何?」師答曰:「將來和湛然都不用。」

湛然常寂」本是表述修行者有無雙泯的清靜狀態,丹陽卻說「將來和湛然都不用」,明顯是「玄亦自喪」的理路。再如《棲雲真人語錄》有載:

或問曰:心無染著,放曠任緣,合道也未?

答云:起心無著,便是有著,有心無染,亦著無染,才欲靜定,已墮意根,縱任依他,亦成邪見。

無染無著,等是醫藥,無病葯除,病去葯存,終成藥病。

言思路絕,方始到家,罷問程途矣。

這裡不僅非常明顯的體現了重玄學多重否定、取消一切對待執著的思維方式,更值得注意的是,其中的醫藥之喻是重玄學常用的比喻,如前引成玄英說「二偏之病既除,一中之葯還遣。唯葯與病,一時俱消」,棲雲之論與此同出一轍。

此外,全真道高度重視重玄思想的指導意義,除廣泛徵引重玄學立說外,《太上老君說常清靜經》、《太上洞玄靈寶升玄消災護命妙經》等精要闡述重玄思想的經書都被列為全真道徒日誦功課,這都說明全真道對重玄學有著自覺的繼承和發展。

脫離理論思想,不談精神超越,則難稱其為完整的宗教。(資料圖)

三、

結語

重玄學作為道教教義思想的高峰,曾經盛行發展達數百年之久,是道教思想智慧的結晶,同時更對道教實踐產生了重要的指導意義。

然而在道教研究中,常過於強調對兩家的吸收借鑒,忽視道教自身的傳統資源。如道教的心性論、因果報應說等,皆有自身傳統。

再如談及全真道心性思想,則必稱受禪宗、理學影響;談及全真教反對肉身不死,倡導出家等等,則必強調全真與傳統道教的差異,甚至認為全真非道教,都不免稍覺輕率。

宗教是世界觀、人生觀、價值觀和功夫論的結合,脫離理論思想,不談精神超越,則難稱其為完整的宗教。

重玄學為道教提供了精妙的教義理論,全真道為這些理論提供了行動的證明,這是唐宋金元道教所以興盛的重要原因。

(編輯:孟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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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嚴肅而不失趣味性的道教神學研究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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