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膠東文藝》999期‖山東作家單體舜：炮仗的故事
膠東文藝 — 大家的文學園地
著名書法家張懷江老師為本刊題寫刊名
主編：福在福山
執行主編：沈默
炮 仗 的 故 事
（散文）
單體舜（山東青島）
炮仗，是我們老家對爆竹的親切稱呼。在我的童年時代，炮仗還是孩子們不能盡情燃放的奢侈品。一到年關，我們男孩子最喜歡的就是放炮仗了。每人兜里揣著一些零散的，家長特意為我們準備的「小豆炸」（微型炮仗），總是愛不釋手。因為它驚險刺激，能帶給我們無窮樂趣，也能滿足我們的好奇心和虛榮心。
記憶中，當自己用兩隻小手圍成一個球形，嚴密地擋住周圍的風，擦燃一根火柴，小心翼翼地去點炮仗的燃芯時，心裡又興奮又緊張。而隨著炮仗的一聲脆響，心裡又滿足又激動。當自己在同伴面前，成功燃放一顆炮仗時，總會感覺臉上有光，無比驕傲。因此，每當聽到人家燃放成串的炮仗時，總會感到萬分惋惜。那簡直就是最大的浪費。要是讓自己單個燃放，不知會增添多少樂趣呢！
小時候，父母總是囑咐我，只准看哥哥放炮仗，不許你自己動手。而每每看到哥哥那嫻熟瀟洒的動作，好奇心就越來越強。有一次，我纏著哥哥非要自己親手試一試不可。哥哥拗不過我，就只好又給我強調了一遍要領：小心點，快轉身，跑遠點。我不以為然，心想這還不簡單？當我把炮仗安放在牆縫裡，小心地擦燃火柴，等伸向燃芯時，心裡卻是咚咚直跳，小鼓亂敲。心裡一慌，小手就抖。一抖竟點燃了燃芯的根部，只聽呲溜一聲，剛轉過身來，炮仗「叭」的一聲就響了！幾天前剛理的頭髮，後腦勺處光光的，還裸露著白嫩的頭皮。這一響，也不知是炮仗皮，還是炸起的砂土，一下子濺到了我的後腦勺上，生痛！我連忙用小手捂住後腦勺，飛快地哭著往家跑。一見母親就嚷：「娘，壞了！被炮仗打破頭了。」母親一聽就慌了，連忙跑過去一看，卻「噗嗤」一聲笑了。「這熊孩子，大驚小怪的，這不是好好的？看你還敢再放？」我怔怔地站在那裡，用手一摸，並沒有出血。這才破涕為笑。不過，自此我便對炮仗有了敬畏之心。正所謂「吃一塹，長一智」。日後燃放炮仗，我總是慎之又慎。
三弟小時候最聽話了。父母的話他從不違背犟嘴，很惹人喜歡。但再聽話的孩子，也終究是個孩子。他也對炮仗充滿了好奇，也經不住那強大的誘惑。在我們三兄弟中，他最小，當時他自然沒有放炮仗的資格。有一次，為了避開家人的監督，他把一個小豆炸炮仗點燃後，用小手攥著，把小胳膊伸進灶台旁邊放風箱的黑暗處。隨著一聲悶響，三弟捂著那隻小手，尖叫著跳了起來。母親一看，說幸虧這炮仗小，只是被葯把小手噴得黑乎乎的。要是大的，就麻煩了。並再三囑咐我和哥哥，今後一定要上心看好弟弟。
最驚險的要數那次趕年集了。我們生產隊里的那匹馬，論溫順聽話，在全村都出名。那時交通不便，孩子們都願意去趕年集見見光景。幸虧趕馬車的大叔好說話，在孩子們的再三央求下，一車拉了有十來個。我們兄弟三個也在其中。一路上，大家七嘴八舌，歡天喜地。不知不覺就到了集市。叔叔讓我們大一點的幫助照看小的。於是，叔叔牽著馬，我們稍大點的就呼應在馬車周圍。盡情地欣賞著集市上熱熱鬧鬧的場面。
就在叔叔招呼著大家，準備上車往家走的時候，卻見路邊有個人，在吆五喝六地賣稀罕物件。叔叔連忙喝了一聲「吁」，那馬便溫順地在原地停了下來。我暗暗佩服叔叔真厲害。我們幾個大孩子也跟著叔叔湊了過去。車上只有包括我三弟在內的四個小孩子。誰也沒想到，就在此時，不知車上哪個頑皮的孩子，竟點燃了一個炮仗。馬屁股後面這突如其來的一聲巨響不要緊，那馬一下子就受驚了！它一改昔日溫順的常態，尥開蹄子就狂奔起來。等叔叔和我們反應過來時，馬車已離開了老遠。這下子全亂套了！叔叔安排哥哥帶領我們這些稍大點的孩子，一起沿公路往家走。自己便飛一般地追趕過去。
我們都心急如焚，擔心著車上的孩子們。我和哥哥最牽掛三弟。剛開始我們還跑了一陣子，明知不管用，又怕再有掉隊的，於是就乾脆慢了下來。我們談起了各人的心事。大家最擔心的，就是他們會因害怕而跳車，那樣會更危險。另外，從陳家嶺往下的那段山路，彎彎曲曲，有溝有崖，極易翻車，也相當危險。唉，再怎麼擔心也於事無補啊！我多麼希望叔叔能夠追上馬車，儘管有些不可思議。我又希望老天能夠保佑，有意想不到的奇蹟發生。總之，只要三弟他們平平安安就好。
事後才知道，叔叔拼了命也沒追上馬車。而奇蹟卻是真的發生了。就在馬車快入陳家嶺險道時，正好被生產隊里的一位好心的大伯遇見。他一見車上的孩子，就把自己的安危全都置之度外了。他不顧一切地沖了上去，拚命拽住了驚馬的韁繩。儘管渾身上下被磕得少皮沒毛的，卻總算把四個孩子給救下了。聽說當時他滿頭大汗，卻笑容可掬。這就是濃濃的鄉情！家鄉的親人，雖不善言辭，卻古道熱腸，大愛無聲，關鍵時刻，挺身而出，捨己救人。實在令人感動。事後曾有人調侃說：「這幾個孩子真命大啊，要不，哪有那麼現成的救星呢？大難不死，必有後福！」不過，這話還真就歪打正著了。日後這四個孩子中，出了三個大學生。我三弟就是其一。他還獲得過2009年北京市十佳律師的榮譽稱號呢。是我們全家的驕傲。
那個年代的炮仗啊，如今想來還真是功不可沒，不可或缺呢。它豐富了孩子們的精神生活，給生活艱苦的孩子們帶來了無限樂趣。生活再艱苦，它也能讓大人小孩們一如既往地品嘗到那濃濃的年味。隨著年年如是的「爆竹（炮仗）聲中一歲除」，當時我們那些天真無邪的孩子們，早已年過半百，當起了爺爺。光陰似箭催人老，每個人都會從小到大到老，此乃不可抗拒的自然規律。我們唯有珍惜當下，把握好眼前的每一個屬於自己的今天，才能不虛度年華，才能內心充實，才能不斷進步。是炮仗伴我們成長，給我們歡樂，催我們成熟。感恩炮仗！
聲 明
本文由作者授權本刊獨家推送，轉發請註明出處或聯繫本刊應允。文中插圖、音頻由編者選自網路。
【作家名片】
單體舜，祖籍山東省青島市西海岸新區六汪鎮大溝村。現在青島市西海岸新區六汪中心衛生院工作。喜歡讀書寫字，喜歡擇善而從，喜歡精益求精。現為山東散文學會會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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