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2017——覺察之年
一根快要綳斷的弦
2015年夏天,我整個人都不太對勁。工作量很大,心中的不安全感日盛。我不知道我在操心什麼,似乎就是在心裡陡然升起了一股巨大而強烈的「漂泊的焦慮感」。我在心裡問自己,如果真的財務自由,這些問題是不是都能迎刃而解?答案好像也不全是。
那一陣兒,我老是自己琢磨死亡:
人死了之後去往何方呢?難道真像大家說的,人死燈滅,一切都將不存在?
難道我們所有命運的坎坷——貧窮、殘障、分離、求不得……都是因為所謂「命運」?
難道我們預防了所有的災禍,就能獲得所謂的完美人生?
那麼,完美人生之後到底是什麼呢?
我的種種不快樂和糾結都是因為我杞人憂天,想得太多?
這種種的詰問和對自己狀態的不滿意,讓我幾乎陷入了一種旋渦。這是抑鬱症嗎?我也不知道。反正,我總是在每個睡不著的夜晚,勸自己實際一些,勸自己不要想那些大而空虛的問題,然後又自我安慰地說,該來的終究會來。請你接受命運的安排。
接受命運的安排?可別搞笑了。我為什麼要接受自己的殘障和「理科白痴」的特質,憑什麼大家都要接受生活中的種種不如意。你們自己問問自己,是不是真的能接受這些痛苦的事情?也許你會說,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管你接不接受,煩惱不就在那裡嗎?但是,我無法欺騙自己了,反正我接受不了。
經歷了無數輪「夜晚自己勸自己,把自己當嬰兒一樣哄睡著,過幾天又開始為經濟和健康擔心,繼而思考生死」的流程之後,我覺得我必須得干點什麼,總不能坐以待斃,把自己逼成個瘋子吧?
在某一個「攤煎餅」的凌晨,我開始翻微信好友的名單,本來打算找個閨蜜吐吐槽,或者問問搞心理諮詢的朋友。然而,我對心理學似乎有著天然的不信任,覺得真有事了,心理學似乎也幫不上什麼忙。之前有朋友患有抑鬱症,我幾乎了解整個治療的流程。我始終覺得真正能治癒抑鬱的是藥物和生活狀態的改變,而不是心理醫生的叨逼叨。我這種「倔驢」, 心理醫生估計也搞不定我,我肯定會懟回去的。至於找朋友聊天,可拉倒吧,就我這種「朋友圈知心姐姐」,倒是真受不了毫無意義的安慰。
心念一閃,想到了老舅多年前幾乎是逼我信佛的架勢以及青春期的我對怪力亂神的拒絕。腦子裡浮現出幼時在香格里拉大酒店面見西藏活佛的經歷。活佛送的念珠也許早已隨搬家而丟失,而他所傳的「四皈依」卻仍舊被我在心煩時拿來靜心。這麼多年,記憶已然模糊了,難道我那時無意識接受的一切才是對的?我拿起枕邊書《當我足夠愛,才敢失去你》。其實我一直把這本書當作言情小說閱讀,難道蕩氣迴腸的愛情背後,真的有所謂的「現世安好,輪迴空盡」?
我不願再想這些有的沒的,趁著睡不著膽子大,點開朱沐的微信胡言亂語地留完言, 然後睡著了。心裡最後一個念頭是:她要是不回我,我就忘記今天晚上這場情緒的風暴,然後,慢慢調整自己吧。
後來,我們終於相遇
凌晨才睡的我,第二天自然中午才醒。迷迷糊糊摸出手機,看見一排微信語音提示。是的,某人不僅回復我了,還結結實實地罵了我一頓。心裡的一個開關忽然就打開了。原來,不是所有人都只會假惺惺地說虛妄的安慰,原來藏在微信里的這位喜歡的作家,居然是「活的」,鮮活而溫暖的那種,我曾經以為那些「高冷而奇怪」的佛教徒居然可以是這種正常版本的精英畫風。既然學佛不會成為神經病,那就試試吧,反正也不會更糟糕了。瞬間,又冒出來一陣沮喪:反正我應該是去不了西藏的,見藏地高僧?下輩子吧?事實證明,這種論斷不能亂下啊。
說是學佛吧,我真的是散亂到了極點。短咒幾十萬遍,打坐是去年才開始的。佛學書籍也就看了那麼兩三本而已。然而,就這麼幾本書,已經能讓我完全放棄學佛是迷信的想法了。如果完全不能接受宗教信仰中所謂「加持」這一感性的說法,那麼也許至少可以把佛教當作一種哲學來看待。至於偶爾覺得「老天不公」的我,更願意相信「三世因果」的存在。我們往昔的一切行為,都在我們的心識中種下了種子,或善、或惡、或不善不惡。那麼,向著光明走下去,升起利他的心,漸漸斷掉心裡的惡念,幾乎成了唯一的選擇。
儘管學佛學得亂七八糟,去年八月,我還是在上海與朱沐見了一面。之前的種種疑慮化為泡影——畢竟,我真的特別怕見一個端著的「仙女」和一堆不認識的「沐絲」。然而,氣氛出乎意料的好,好到讓我的上海之行接下來的部分幾乎黯然失色。
我的北京我的城
上次去北京大概是十幾年前了。手術之餘,被表舅帶著去了天安門、王府井。沒想到,還會有機會突然造訪。12月,收到曲傑仁波切要來北京的消息,幾乎一瞬間就決定來一次面見佛教大德和走親訪友相結合的北京之行。
十多年,可以改變很多東西。有親人去世,有親人遭受了牢獄之災。但是,這些都不重要,或許,時光不可追,但豁達的心和善念卻能讓我們在任何境遇下都能淡然處之。忽然想起了仁波切的話:世上的人都會被無常的風吹散。
12月11號,雖然我因為不習慣北京的氣候而感冒了,但還是非常開心地期待著這一天拉開序幕。中午,一位沐絲來找我吃午飯。初次見面的我們似乎完全沒有陌生感。她跟我講述了她的故事,那些和家庭關係相關的掙扎。我忽然想到了兩年前把自己糾結到死角的自己。到底應該承受生命中的痛苦呢?就像朱沐說的,每個人的痛苦都不一樣,有些人的痛苦是明顯而粗大的,而有些則有著無法言說的細微。我想,如果能夠進入別人的心好好探究一番,大概就能學會體諒。我看著眼前溫暖樸實的她,覺得她承受的也許不比我少。總有人說,佛教徒都是逃避現實的人,但這個世界上,有沒有人能夠說自己完全未曾經歷過痛苦。不承認痛苦的存在,而假裝堅強本身,或許是一種更加虛偽的逃避;學會承擔和化解的人,才是勇敢的一方。佛教講,承擔痛苦最好的方法就是「自他交換」,修為到了一定境界,甚至連怨敵都要觀為值得慈悲以待的眾生。
計程車平穩地行駛,吃罷午飯,聊了會兒天,我們很快到了雍和宮門口的一家藏餐廳。下午三點,陽光正好,正直餐廳不忙的時候。其實,一直以來我對西藏沒什麼太特別的印象,總覺得那就是一片蠻荒之地。然而,看到高懸的綠度母畫像,我忽然平息了心底的一絲擔憂——在藏傳佛教中,一直要求視上師為佛,我不知道怎麼能把一個與自己年齡相仿的人類觀為佛陀。然而,當看到身著藏服的老闆娘除了偶爾與客人寒暄之外,都安靜唱誦經文的平靜的臉。我忽然感覺已經置身於清凈剎土。
拐進衚衕,就到了餐后座談的地方,高高的硃紅色門檻、別緻的院子,聽著隔壁還在辦活動的人傳來陣陣笑語,我忽然冒出一個念頭:到底是什麼人,能在這寸土寸金的北京擁有這麼一處鬧中取靜的院子,養上一隻圓滾滾的貓咪,就這麼輕而易舉地實現了財務自由?這世外桃源一樣的日子,我也想要啊!雖然幫不上什麼忙,我還是靜靜看著大家布置場地,任思緒飛舞,時光飛逝。
好事多磨,大北京「堵城」的美譽果然名不虛傳,時間已經過了晚上七點,朱沐和仁波切還在路上堵著。老闆開始和我們談佛教。一出生就是佛教徒的他從未經歷過選擇。不知道經過選擇的我們,是會信仰得更堅定,還是更加容易動搖?而老闆娘很少說話,卻透露出一股質樸的溫婉。我觀察著這些平日見不到的藏地人,想像他們是如何在異鄉經營一家店,把佛教和修行融入到點滴的生活中去。
隨著門口的一陣騷動,我知道,仁波切和朱沐來了。奇怪了,見到仁波切,我並沒有非常激動,沒有想哭,倒是有點兒高興。隨後,一臉懵逼地獻哈達、入座吃飯。說是吃飯,其實我此刻真沒有什麼對食物的渴求——我想要的是答案。適合修哪一法門? 怎樣面對自己的殘障和慾望?或者,更進一步說,對於沒有信仰的人,如何破除他們對佛教的偏見?
在信仰宗教之前,我一直特別排斥它們將人類定義為「有罪的」。我總覺得,大多數人遵紀守法、禮貌待人、努力工作,到底是有什麼罪?一要我懺悔,我就煩躁得要命。更可怕的是,有人還非得把我的罪過和殘障聯繫起來。姐簡直是罵人的心都有,還懺悔?真是有病。
閱讀了佛學書籍,才發現,其實佛教無非就是要求高而已。你覺得你沒有做任何惡事,但你有沒有升起過惡念?頂撞親人、嫉妒友人、苛責自己,對於怨敵,說得難聽一點,有時候,我們恨不得對方立刻去死。如果真的將每一念細細觀察,你會發現,或許每個人的善良都經不起推敲。從這個層面上說,懺悔是非常必要的。這或許就是為什麼仁波切非常強調懺悔法門的原因。
今天在朋友圈看了一篇文章,大致講的是一個成功商人轉而學佛,從此粗茶淡飯、棉布紗衣、頓頓吃素,還過午不食。在這種刻板印象下,越來越多的人覺得佛教是很遙遠、很禁慾的東西。其實,佛教強調的是心不執著。你可以吃肉,但不能沒肉吃就炸毛;你可以綾羅綢緞,但如果哪一天必須棉布紗衣,也能泰然處之;你可以開瑪莎拉蒂,但騎自行車也沒有什麼大不了。反之,如果你只能吃素、穿棉布紗衣、騎自行車,但卻天天想著奢華的生活,這才是一種需要放棄的執著。成為一個真正的修行人,正視但適度克制自己的慾望才是王道。朱沐常常告誡我們:「你們一個個不要搞得大齡單身,沒工作,然後去賣珠子。」世間和出世間並不矛盾,不能把自己該努力的工作,也完全放棄,畢竟工作也是修行的一部分。總之,如果佛教不能幫你實現世間的願望,那麼你還願意親近它嗎?
吃飯間,大家問了好多問題,我這種從來不怎麼害羞的厚臉皮,自然是該問的都問了。當然,我也得到了答案。上師講了因果、慾望和懺悔,還涉及到了人際關係。讓我驚訝的是,在藏地助學、修行、踐行佛法的上師,居然記得每一個漢族弟子的工作和名字,席間一一問起,讓人頗覺溫暖。雖然,我是第一次有這樣的經歷,仍然覺得一切都非常自然和熨帖。那一刻,我心知,我並沒有把上師看作普通人,而是真正看作了一位「覺悟者」。
飯畢,大家一起做供養、打坐、念經。我以為,應該再沒有什麼「哭點」了,這次和在上海時一樣,也是一個平靜而溫暖的夜。當搖曳的燈火漸次亮起,當上師純熟而雄渾的聲音開始唱誦著我聽不懂的藏語經文,我陷入恍惚,這一切是夢吧?我怎麼會有在上師面前皈依的一刻呢?我明明並不算堅定,我明明並不合格,我明明,不配得到這樣殊勝的夜。
這時,祈美措忽然出現,仁波切說:「上次給你打電話,說不管你了,其實,還是管你的啊。」不知為何,眼淚忽然不聽話了。是了,很長一段時間裡,我叛逆地排斥著佛教,不願意去了解它。我有一雙只看得見現實世界的眼睛,在予取予求和求不得的落差感中,苦苦把自己逼到死角,直到現在,我仍然偶爾對另一套世界觀抱有懷疑。但是,我最終還是走到了這一步——對佛法升起了一種不敢說堅定,但卻清凈的信心。這大概就是所謂的因緣際會吧?因為有了這樣的體驗,北京也變成了一個特別的城市,從此以後,我所走過的每一個與佛教和自我覺察相關的城市,大概都會有著特別的烙印吧。
最後,感謝一眾姐妹的照顧。2017是一個自我覺察的年份,我的生活狀態並沒有發生巨大的變化,但卻早已不是兩年前的那個自己。未來的2018,讓我帶著這份信心和自我覺察,緩緩前行。
本文來自沐絲xpy投稿
文中觀點不代表朱沐的小仙鶴平台立場
關於朱沐
朱沐,金融從業者兼作家。著有小說《當我足夠好,才會遇見你》與《當我足夠愛,才敢失去你》。曾混跡北京10年,現居香港,任香港某資產管理有限公司COO及三棵竹文化娛樂有限公司董事長。工作之餘寫作小說和劇本,虔誠禮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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