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兒出嫁時，唯有母親哭斷肝腸
看見兩個接親的女子走進閨房，母親突然一聲長嚎，掩面哭了起來。順著手縫，淚水一滴滴落在衣上、地上。好一會，女兒才走上前，抱著母親嚶嚶哭了起來。當接親女子上前拉住女兒準備往外走時，母親緊緊抱著女兒，哭聲撕心裂肺，讓人肝腸寸斷。閨房裡的眾多女子見此情景，皆失聲哭了起來，還有一些沒哭出聲的，眼淚也倏然而下。
這是我在春節見到的一幕女兒出嫁場景。
龍應台說，我慢慢地、慢慢地了解到，所謂父女母子一場，只不過意味著，你和他的緣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斷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漸行漸遠。你站在小路的這一端，看著他逐漸消失在小路轉彎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默默告訴你：不必追。
只有做過母親的人，才悟透了女人的幸福和快樂，歡笑和甜蜜，也更能感同身受女人的苦和累，傷與痛。
女兒出嫁時，母親為什麼會哭斷腸？我在以下記錄的，就是自己認識的三位60、70後母親的故事。
（一）
女兒出嫁時，母親哭斷腸，是因為母親知道女兒從此將融入一個新的家庭。在新的家庭里，有磨合，有矛盾，也有為人媳婦的糾結。
這種經歷，母親是過來人。小翠就是如此。
寨上的小翠結婚早。她兄弟姐妹四個，出生於上個世紀70年代，如今，不到50歲的小翠已經當婆婆了。
村，男方兄弟姐妹也多。一對兒女出生時，她邊做工邊帶著孩子。
由於小翠和婆婆一直相處不好，和大哥家的媳婦吵過一架後，也幾無往來。所以帶孩子時，小翠得到的照顧極少，都是她自己苦撐過來的。小翠說，自己硬是融不進那個家庭。由於男人也比較懦弱，唯一讓小翠堅持下來的，就是兩個孩子。
兒子田野還好，女兒花花可以說是小翠一生的遺憾。
1992年正月的一天，小翠帶著一歲三個月的花花去園圃摘菜。她正掐白菜苔的時候，突然傳來了極其尖銳的一聲叫：「娘！」小翠回頭一看，孩子不見了，她頓時魂飛魄散。小翠手腳並用慌不擇路跑過去，驚恐凄厲地叫著：「花花！你在哪裡？」但卻沒有聽見花花的回應。淚水一下子模糊了小翠雙眼，她爬到菜園邊上時，卻看見女兒臉朝上、額頭流血趟在坎下。
花花是在菜土邊上采野菊花時摔下去的。就是那一跤，她的腦門被縫了四針，留下了終身傷疤。
花花是小翠一生的疼。在學校上學，花花被欺侮後，小翠會不顧一切跑到學校，去罵欺侮花花的孩子。花花由於有點自卑，學習成績一直不是很好。初中畢業一年後，花花就和寨上人一起去深圳打工了。
幾年後，20歲的花花和一位隔壁縣的男青年結婚了。男方家裡很窮，母親早逝，他和父親相依為命。小翠去過他家，可以講是家徒四壁，就是房子也是扶貧建房修的。
花花出嫁那天，小翠哭了一夜。第二天早上花花被娶走時，小翠哭的肝腸寸斷，眼睛也腫成了泡芙。
小翠告訴我：「我以為自己命苦，沒有想到，我女兒比我的命還苦，和黃連一樣苦。」講完這句話，小翠又傷心地哭了。
一個女人的一生，確實要經歷許多。特別是在一個新家，需要融入這個大家庭真的不容易。像小翠，無論婆家如何，她選擇了堅強，選擇了自立。
其實花花雖然暫時窮，但是不一定以後就窮。所謂十年河東十年河西，只要捨得吃苦，只要肯動腦筋，日子還是會慢慢好起來的。
（二）
女兒出嫁時，母親哭斷腸，是因為母親知道女兒從此也將做一位母親。在養兒育女的路上，有風雨，有艱難，也有人性最柔軟的凄涼。
這種經歷，母親是過來人。斐娥就是如此。
斐娥是我們村裡人，說起來我們還是親戚。她養了一對女兒。大女兒叫金翠，小女兒叫銀翠。如今，銀翠都22歲了。
斐娥在養下銀翠三個月後，丈夫就從工地的腳手架上摔了下來，人事不省。第三天，丈夫終於丟下母女三，不幸去世了。
天一下子塌了，有半年時間，斐娥一直以淚洗面，人也瘦了快三十斤。
日子還是要過，一對女兒嗷嗷待哺，看起來柔弱不堪的斐娥突然一夜間像變了一個人，變得無比堅強。
那一年，斐娥把兩個女兒扔在娘家，自己進城打工去了。她端過盤子，做過縫紉，最終，她在縣裡的一家企業安頓了下來。
為了多點收入，斐娥無日無夜加班，只要身體受得了，她就會堅持加班。漸漸的，金翠和銀翠長大了，一個讀初中，一個讀高中。斐娥的幹勁就更足了。
斐娥也有過愛情，但是，當別人知道她有兩個孩子後，就知難而退了。還有兩次愛情，也是因為同樣的原因泡湯了。
社會有點現實，斐娥想的開，可她對愛情已經絕望了。於是，她不在情感上費心思，一心一意撫養著兩個孩子。
2012年的時候，金翠終於考上了中國南方的一所重點大學，斐娥咧開嘴笑了。
這些年來，斐娥一家過的很不容易。孩子上學的時候，她就會找我借錢，只要家裡有點存款，我都會借給她。
去年，銀翠也大學畢業了。我卻發現，斐娥有些老了。20來年了，一個女人拖著兩個女兒，磕磕碰碰地走過來了。我們只曉得她的不易，可是誰又能真正體會到她的傷痛、她的艱辛、她的心酸、她的淚水。
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卻各有各的不幸。斐娥是不幸的，但我想如今斐娥又是幸福的。
讓斐娥最傷心的事終於來了。
今年正月，金翠出嫁了。斐娥在金翠出嫁那天哭的人都暈過去了兩次，眾人手忙腳亂掐人中她才蘇醒過來。
斐娥的哭是有道理的。女兒是她的心頭肉，她像寶貝一樣把金翠銀翠侍候大，卻在一夜之間，金翠又要離開她了，她怎麼能不哭斷腸呢。
誰言寸草心，報得三春暉。嫁出去的金翠，又是否真正懂得了母親的哭？
在兒女的成長道路上，付出最多的就是母親。從十月懷胎到女兒出嫁，母親的每一天都過的辛苦而幸福。無論兒女過的好與不好，母親都願意付出自己的所有。
（三）
女兒出嫁時，母親哭斷腸，是因為母親知道女兒從此將與一位男人相伴。夫妻之道，有爭吵，有嬉鬧，也有不為人知的傷和痛。
這種經歷，母親是過來人。芳姐就是如此。
芳姐是河南人，嫁在了四川。想不到的是，她的女兒小蕊又嫁到了湖南。
小蕊告訴我，她2015年10月出嫁那天，母親哭得呼天搶地，她也因為母親哭而傷心欲絕。
我對小蕊說，你來湖南後，你就拋開了自己所有的親人和朋友，把自己的一生託付給了一個你愛的男人。在柴米油鹽的浸漬下，當你們的愛情逐漸凋落，甚至親情也淡漠，你肩負的責任就是你的一切了。
小蕊眼神定定地看著我，不知道我到底在講什麼。
我沒有講什麼，我一位表弟的妻子也是外省的，他們結婚10年了，養育了兩個兒子。這10年來，他們的婚姻出過這樣那樣的問題，表弟的妻子對我說，如果不是兩個孩子，她早就離開這個家了。
記得他們吵的最厲害的一次，是我剛好去走親，表弟把什麼壞話都講盡了，我怎麼勸也勸不好。他妻子終於歇斯底里地嚎哭起來。她想搽乾眼淚說一句話，可是淚水卻怎麼也擦不幹。她斷斷續續、一字一頓地說：「我能夠不顧一切地來，我也能不顧一切地走。」
表弟的妻子去了她姐姐家裡。表弟來我家時告訴我，他妻子連續10多天不接一個電話，不回一個簡訊。後來，她接了兩個電話，卻在電話里扎紮實實哭了兩次。
夫妻間要傷害到多深，才能明白相處的不易？也才能彼此珍惜？這次爭吵，表弟終於明白，是他沒有愛好妻子，沒有好好對她。
和表弟一樣，我的妻子也是外省的。遠嫁的女子，如果沒有一個好的丈夫，那麼她的整個世界就只有孩子了。
所以看見小蕊，我的心裡更多的是對她的祝福。但願她在對的時候，對的地方，找到一個對的人。
若許曾經屋下燕，應在他處尋舊檐。回想螢蟲，點點星宿，僅有蒼穹於身後。新的時代，女兒出嫁時，哭嫁僅是一種儀式了。現在，也只有那些真正走過哭嫁時代的母親，在女兒出嫁的時候，才哭的最斷腸，哭的最動情。而那些對新生活充滿期待的女兒們，也許一下子無法理解母親的哭。
「聲聲哭娘痛斷腸，流淚不想別親娘。時至今日兩離分，叫聲娘來箭穿心。我的娘呀我的娘，你們辛苦養一場。長大就要離娘家，娘的恩情怎報答。」
這個世界，只有母親知道女兒即將承受的苦和通，只有母親為女兒會流淚流到肝腸寸斷。如果有一天，男人也像那個母親疼女兒一樣疼愛自己的女人了，這個女人才是真正幸福。女人不易，彼此相愛了，就一定要好好愛女人。女人是用來寵的，而不是以愛的理由彼此傷害。對於自己的女人，記得且行且珍惜。（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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