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住意象解讀中國古典詩詞——觀葉君遠老師《中國古典詩歌意象》課有感
這個假期，有幸在網易公開課上學習了大連理工大學葉君遠教授的《中國古典詩歌意象》課，該課共設置8課時，每課時40分鐘，分別介紹了意象以及英美詩歌意象派、意象概念的由來與演進、今人對意象概念的界定、中國古典詩歌中的意象群、傳統詩歌意象、意象的創新、意象結構的幾種組合方式等幾方面的內容。對於中國古典詩詞葉老師信手拈來，如數家珍，老師的博學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讓我油然而生一種敬意與崇拜。同時，葉老師也教會了我從「意象」的角度來賞析中國古典詩詞，讓我對中國古典詩歌又有了新的認識，從中受益匪淺。現將自己的一點粗淺認識與各位同仁分享，有理解不足、不當之處，懇請各位批評指正！
意象理論在中國起源很早，《老子》《易傳》中都有對「意」和「象」的闡述，但真正把「意」和「像」組合在一起形成一個詞的是東漢的哲學家王充，三國時期的王弼也對意象說做出過深刻的闡述，而把「意象」作為文論的概念提出來的是六朝的劉勰，他在《文心雕龍》《神思篇》中指出：「是以陶鈞文思……然後使玄解之宰尋聲律而定墨；獨照之匠，窺意象而運斤。此蓋馭文之首術，謀篇之大端也。」袁行霈教授在《中國古典詩歌的意象》一文中指出：「意象是融入了主觀情意的客觀物象，或者是藉助客觀物象表現出來的主觀情意。」陳植鍔在《詩歌意象論》中說：「正如語言的最小單位是詞語，所謂意象，也就是詩歌藝術最小的能夠獨立運用的基本單位，意象是以詞語為載體的詩歌藝術的基本符號。」葉君遠教授認為，中國詩歌的傳統意象在使用之初一定是非常鮮明生動的，給人留下很深的印象，所以引起人們的紛紛仿效，這個意象慢慢地帶上了相對穩定的情感符號，帶有了現成的意義。
中華古詩詞中常見的一些自然景物意象，如楊柳，由《詩經·採薇》「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起，中國文人就賦予了它依依惜別的意義。如白蓮，由屈原的《離騷》「制芰荷以為衣兮，集芙蓉以為裳」起，中國文人就賦予了它高潔的形象。如大雁，總在途中如羈旅之人，總往家的方向飛如羈旅之心，所以人們賦予了它思鄉的意義。一些地名的意象，如南浦、東籬、清門、玉門關……一些服飾意象，如秋扇、青衫……一些動態的意象，如憑欄、登樓……這些意象成為了中國人特殊的情感符號，承載了中華兒女幾千年的文化認知，只有受千年中華文化滋養的中國人才能真正理解這些意象所蘊含的微妙的情感。
但令人遺憾的是，到了現代「意象」這一中華文化寶藏卻首先被外國人挖掘出來並加以運用。19世紀初，美國漢學家費諾羅薩首先發現了中華象形文字意象之美，他認為中國文字「無字不畫面」「無詩不意象」，意象派詩人弗萊契受到中華篆書「暮」字啟發，甚至創作出一首充滿畫面感的小詩：「現在，最低的松枝，已橫畫在太陽的圓面上。」美國詩人龐德借鑒中國詩歌的創作手法，建立了英美詩歌意象派。而中國的學子直到1979年加拿大哥倫比亞大學教授葉嘉瑩先生應邀來北大講學時，才接觸到了「意象」一詞，「意象」一詞在葉嘉瑩先生的講座中頻頻出現，使很多青年學子感到疑惑：何為意象？為什麼以前從未聽說過意象？「意象」是個舶來詞嗎？作為一個中國人，看到這些以後，我深感慚愧，其實，在接觸這門課程之前，我也從沒有從意象的角度認真地審視過中華的文字、中國的古詩！我們守著祖先給我們留下的巨大寶藏，卻不知去發現、去挖掘！
意象既然是中華文人表情達意的獨特符號，那麼我想，在今後的教學中，我們可以把意象作為解密中國古典詩詞的密碼，試著從意象的角度，引導學生去理解、欣賞古代詩歌。如：我們在講授《天凈沙·秋思》時，可以從一連串的意象入手：枯藤、老樹、昏鴉、小橋、流水、人家、古道、西風、瘦馬這一連串意象的疊加，為我們展現出一幅蕭索、落寞、凄清的遊子思鄉圖，很好地表現了羈旅之人茫然無依的彷徨與孤獨。如果我們能恰當地加以引領，讓孩子們體會每一個意象背後的情感符號，體會這一組意象群構成的獨特意境，那麼孩子們一定能更深刻地體悟這首曲子所傳達的情境。
溫庭筠的《商山早行》也是一連串意象的疊加。雞聲、茅店、冷月、人跡、板橋、清霜，這些意象接踵而至，作者不加任何修飾，不作任何描摹和抒情，只是簡單地把一個個意象排列在你的眼前，就足以引起你的無限遐想與感嘆：早晨的清冷、獨行的孤寂、遊子的無奈、羈旅的愁思……言有盡而意無窮，這就是意象的魅力！
梅堯臣的《魯山山行》：「好峰隨處改，幽徑獨行迷」「霜落熊升樹，林空鹿飲溪」「雲外一聲雞」，山路的崎嶇、山野的空寂、內心的恬靜，在一串串意象的疊加中氤氳開來，讓人如臨其境。這種高遠、空靈、恬靜恐怕除了中國古詩詞之外，沒有任何一種藝術形式能表現的如此到位。
王維的《使至塞上》到底寫於春天還是秋天？「征蓬出漢塞，歸雁入胡天」這兩句詩我曾反覆琢磨：飄飛的蓬草不是秋天的典型之景嗎？北歸的大雁似乎又預示著春天的來臨。直到今天，接觸了葉君遠老師的課，才讓我真正弄明白，詩歌是靠意象說話的，是用意象敘事抒情的，那漂泊無依、四處飛散的亂蓬從意象的角度來賞析會給人帶來怎樣複雜的情感體驗呀！它無關春秋冬夏，更不是作者所見之景！
傷春悲秋、登高望遠、楊柳芳草、杜鵑陣雁這都是中華古詩詞之「意」、之「象」、之「美」，這些具有豐厚文化積澱的意象反應了詩人的美學理想、美學追求，滲入了詩人的人格與情趣，讓人產生豐富的聯想，引起讀者的情感共鳴。每一個成熟的詩人都有自己獨特的意象群，如果我們能抓住這些意象群去解讀詩人的情懷，品味古詩詞的魅力，我們的古詩詞課一定能帶給孩子們更加豐厚的文化內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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