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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份來自邊陲小城的年終感懷

作者介紹王軍,算是我們那一批里罕見的選擇了留在家鄉的人,印象中是個愛調侃少年感強的角色,老實說難以想像他當公務員是什麼樣子,不過即使是乍一聽讓人覺得有些意外的選擇,仔細思量倒也不覺得是意外了,再仔細想想,有這麼一號人物留在家鄉,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還記得五年前,我決定赴日留學,雖然是自己的意志,想到從此要失了親朋好友的庇護,內心難免有些惶惶然。當時這位一貫以插科打諢見長的仁兄遙遙捎過來兩句話,言「東瀛雖遠亦天內,帝都何妨一敘經」,想不到幾年後,幾位朋友可以在這個公眾號里再聚首,也是一種別樣的預言和緣分了。

曾經的你

 每一刻都是嶄新的

許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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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在知乎上看到一個提問,問受不了二三線城市、又熬不住一線城市的人後來都去了哪裡?最高贊回答是「都回到了五六線城市」。這真是一個讓人眼前一亮的答案,它跳出了設問人的兩難陷阱,又帶著一點戲謔的口吻,體面、關鍵是又很對仗地回答了問題。那麼五六線城市是什麼樣呢?填色了瀛洲,下雪了東海岸,北京的霧霾聽說移居去了成都,班中的留守青年突然想談談家鄉。

縣城的中心有條河,河邊上兩千平左右的地方建有一處公園,那是我小時候最歡樂和有儀式感的地方。其實只零星的去過幾次,但或許正因如此,現在想來很是簡陋的設施和布置,當年於我卻是生動有趣、不輸於迪斯尼的存在。彩磚鋪成的地面其實灰禿禿並沒有什麼顏色,水泥面的池子里蓄滿了水用來玩耍最有趣的碰碰船,其餘還有碰碰車、360度垂直單車、軌道小火車、快速旋轉的飛機造型或者氣球造型,一度還有好大好長的一個鬼屋。這小小的園子,對於年少的我總是充滿了無盡的探索和樂趣,無論是和父母去玩,一直玩到滿頭大汗、短袖都濺滿了水,還是小學即將畢業的傍晚,與同學揣著十塊錢,在公園裡慶祝,這一方小天地總讓我覺得很滿足。而時光也在這些星星點點的記憶中流逝,這小小的公園開始承擔起遊樂場加散步的功能,好像有幾年,它還放過幾隻動物。那一時期的建築也沒有什麼風格,好像又都是這種風格,人們衣著樸素地行走在灰撲撲但是熱烈的城市間,生活在小小的縣城裡,什麼都不覺得缺少。

也是那幾年,第二個深圳的口號衝擊出來的熱情洋溢在滿城大動土木的塵煙中,飛揚飄灑。本地人口從不到3萬迅速增長到15萬左右,周邊其他縣城的勇敢者或者盲從者,被一股開放的口號和熱情的力量,漩渦般地吸引到了這個邊陲城市。我隨父母遷徙而來的這個縣城,和一般的小縣城不一樣,竟然是一個移民城市。

隨後我又離家而去,高中大學,一晃經年。說起來公園其實似乎從初中起就開始有了變化,遊樂設施慢慢搬走,遊玩的人零零散散,兩者也不知道何為因何為果,偶爾假期的下午會和人去打個撞球,但公園也早不復當年的吸引力了。直到後來某天猛的發現,龍源公園已不復存在,門樓有時候會鎖,但可以從圍牆的缺口進去閑逛。圍牆是白牆烏瓦一派中國古風的感覺,好在沒有馬頭牆,否則東北穿越出來徽州風格,就滑稽了。倚牆曾有一趟雕廊畫棟朱漆立柱,抬頭看廊頂不知名的神仙特別好看,後來也斑駁褪色了。再後來,牆和長廊也不知道什麼時候不見了,這兩千平米的地方就扔在了時不時乾涸的城中河邊,像不修邊幅的女士,意興闌珊地瞅一眼偶爾回家路過的我。

同時期,開發熱潮褪去,遍地留下了許多俗稱摟茬子的爛尾樓,官方記載也明確地稱之為開發開放的低潮期,這對比整體上好大喜功的正面宣傳而言何其難得,更可看出來確是真的頹勢了。時代的激情大概也已經消散,整個中國大地從改革開放的突飛猛進和頭昏眼熱中回歸理性,意識到深圳是深圳、鐵嶺是鐵嶺,大家雖然都是大城市,但北京二環三環和北京二十三環還是有區別的。潮水退去,我的家鄉雖不至於是裸泳,但也能看出來並不是什麼游泳世家。處在對外開放的前沿,當不成大開大合的車馬之位,卻也始終有些身居卒位的潛力。

某國家規划出台起步,高速公路開通便民開始,又一國家批複推上快車道,就是所謂的二次發展期。這又是一句客觀中肯的話,宣傳雖然常會報喜不報憂,但在宏觀把握上我們基本沒有犯過錯。公園修葺一新,徹底褪去了遊樂的功能,種上各色花卉做成園藝,沿著河岸邊鋪上木板做成觀景台,曲徑通幽的小路設計得有些意味,草地上擺了幾隻小鹿正好允許小孩騎上去拍照。徹底做成了無圍牆設計,正門倒是捯飭一新,我小時就喜歡仰頭看的那些彩畫又色彩鮮活了。

整個城市變得理性,一步一步踏實邁上了許多台階,城市框架確實拉大了很多,曾經一個以縣城名字命名的300米河床寬度的大河,以前只是擦個邊從市區流過,兩側都是禿嚕村和電線村,現在已經基本被納為城市內河,兩岸修了40公里的景觀帶和沿河大道,河上原有1座之外又新架設了3座大橋。更不用提歷任領導打造的東部新城區,那裡有強大的高鐵站坐落帶動,體育場文化館少年宮紛紛落戶,愣是把斜杠青年十年前住在的偏遠林業城帶成了住宅集中區。最讓我感動的在於地下,全市用了幾十億人民幣把卡車大小的管道插入地下,這種管廊工程、海綿城市,比任何法國梧桐都顯示了一個城市的野心和用心。

跳脫出這些可能會被人質疑的鋼筋混凝土,很多實打實的變化更讓人充滿希望。滿街的俄羅斯人讓牙醫醫院一下爆滿暴增,口岸往返的車輛、人員有了那麼點川流不息的意思,境外而來的資源和勞動力,吸引了大連、山東、溫州的商人真正投資設廠,工廠訂單主要來自歐美和日韓。這個小縣城沒有國企的底子,卻意外地在開放浪潮中注入了工業基因,在周遭的小縣城裡成為了難得的二產立身城市。也是因為沒有那些年代的底蘊,導致現有的25萬人口與同樣經濟規模的縣城相比僅僅是人家人口的一半。而高端人才更是完全地被一二線城市虹吸過去,雖也有一些優秀青年留下,但整體水平的落後如同在做宇宙引力波廣播的太陽閃爍一樣顯而易見。

這樣的縣城確實留不下那些苦讀有成的孩子,就好像是學了屠龍之技的姓朱者,單千金之家,三年技成,付出了這麼多,總不甘心再回到這一片無所用其巧的土地。2010年左右大家相繼大學畢業,發小說的直接:「我所學的東西在吉林省都沒有合適的企業啊」,中國活躍創新的地方,肯定不在故鄉。再加上已經習慣了的大城市便利、民主的生活氛圍,大多數人或許都不需要經歷什麼掙扎就可以做出向一線奮鬥的決定。鄉愁對於現在快速躍進的中國早已經是個陌生的辭彙,或許有,但只是絆住滾滾車輪的一縷小草,大家看了它一眼,然後絕塵而去,在吃著火鍋唱著歌的時候會慨嘆一下。這很好,這樣中國才有希望。歷史雖然不是決定論的,但總會決定出一個宏觀的大方向,中國現在如此高速大規模的人才流動就是這個方向。

當然,也會有人更喜歡小草。一直信奉一句話「求仁得仁」,它可能有很標準的釋義,我所理解的部分在於責任和平凡。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重要的是能不能堅持你的選擇,這是一個人的責任。這份責任如此厚重,要求我們選擇時的慎重、選擇後的投入和堅持時到底時的勇氣。這個時代如此喧囂,有把慾望當做志氣的騙局,而如何分辨甘於平凡和甘於平凡的腐爛之間的區別,更是個值得深思的好問題。我認為,不管是去了大城市還是留在了小縣城,只要是服從自己內心做出的選擇,就自當披風瀝雪、勇敢前行。

後記:

大學的冬天,我時常覺得心中有一隻黑龍在廣袤空曠的黑暗空間里四面吼叫,整個城市荒涼而少有星光。我們這一代人成長起來並不缺乏眼界,感謝高科技讓即使最邊遠的縣城也能了解古今中外的知識和消息,不用為了讀書而寄居報館。總有些人沒那麼大野心,希望遇一人白頭、擇一城終老,希望能夠被需要,外邊沒有我要為之打拚的人,而家鄉讓我心安寧,更幸運的是如今在家鄉也遇到了那個人。無數青年才俊跨過了山和大海,遠方總是最好的夢想和春藥。也總有一些人留下來,留下來不是為了安逸,而是與其唱徹鄉愁,何不坐言起行,建設自己的家鄉。就像這位間歇性催稿的同學驚訝的發現的那樣,很多人以為我總在喝茶,其實我總在加班。小縣城裡很多人一樣在拚命奮鬥,偏遠鄉鎮的公務員小女生,平易近人的億萬富翁,辦事能力突出的包工頭,在這整體人才水平並不高的群體中,一些人的奮鬥水平依然讓我佩服。或許這個選擇並不高明,也實在不算是利益最大化的選擇。燕來燕又走,守望這片土地的人卻堅信它可以更加美好。

「所以我時常害怕,願中國青年都擺脫冷氣,只是向上走,不必聽自暴自棄者流的話。能做事的做事,能發聲的發聲。有一分熱,發一分光,就令螢火一般,也可以在黑暗裡發一點光,不必等候炬火。

此後如竟沒有炬火:我便是唯一的光。倘若有了炬火,出了太陽,我們自然心悅誠服的消失。不但毫無不平,而且還要隨喜讚美這炬火或太陽;因為他照了人類,連我都在內。」

主編大人告訴我,魯迅先生確實說過這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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