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自私成為一種常態，我們還應該善良嗎

最新 03-04

網上流行著這樣一個段子：「倒下的老人不敢扶，看見的小偷不敢說，開車的怕遇上碰瓷的，走路的怕遇上飆車的。」雖是調侃，但足以可見「自私」「冷漠」早已成為我們不得不戴上的面具。

可是面具戴久了，終會成為面具里的人。

從小我們就被教導「孔融讓梨」等慷慨大方、克己利人的道理，但不可否認「自掃門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卻成了普遍現象。我經常想，究竟是什麼會讓這麼一大波人變得如此自私呢？

帶著疑問，我翻開了理查德·道金斯的《自私的基因》。

作為一個生物知識僅停留在高中階段的生物盲，《自私的基因》是我看到的第一本從遺傳單位論述個體與物種關係的書籍。它打開了我認識人類的一扇新的大門，作者道金斯告訴讀者：「自私是進化的動力。」我們都是自私基因的儲存器——作為基因運載工具的機器人，其程序是盲目編製的，為的是永久保存所謂基因這種稟性自私的分子。並且從基因角度來看，人類同其他動物沒有什麼本質差別。

堅不可摧的親情在道金斯筆下淪為親代投資一說，父母養育子女只是為了延續他們的基因。作者把父母之愛看成近親利他行為的一種，並認為這也是受自私基因控制下的行為。父母若有多個子女，將最好的資源集中給好基因（也就是所謂的偏心現象）是人類天生的本能，當然同時也是動物的本能。動物之間為了爭奪父母的親代投資甚至不惜同胞互弒。有血緣關係的尚且如此，更何況沒有血緣關係的陌生人呢？

再來看愛情，道金斯認為在兩性的博弈中，雌性因要生育孩子所以付出的親代投資較多，為了不受損失，只好最大程度上爭取獲得雄性的良好資源，不斷地提高擇偶標準，為自己和孩子獲取安全保障。聯繫當下，似乎再來看「寧願坐在寶馬車上哭，也不願坐在自行車上笑」的拜金女也是如此正常不過了。

各種利他行為的客觀存在似乎又讓我們看到了「人之初性本善」的美好希望，然而道金斯的解釋又將這一斑斕的肥皂泡打碎了。他用自私的基因的基本原理完滿地解釋了利他行為，毫無違和感。一方面，類似於經濟學中對於自私的理性人的基本界定，表面上的合作和互惠互利行為其實並不單純，而是偽裝起來的自私行為。比如鳥類的報警聲其實是出於純粹的自私利益，它若不報警其實更加可能被捕食者獵殺，犀牛和犀牛鳥的互利共生其實是各有所圖。另一方面，利他行為從基因的角度來說均是基因為了自身繁衍的自私行為。如群居的蜜蜂、螞蟻看似「無私」照顧幼體的行為其實是因為幼體與自己有高達3/4的親緣關係指數，照顧幼體是為了自己的基因的更好的複製和傳遞。而父母對子代的照顧、近親間的相互幫助和分享也是出於同樣的目的。

原先被高度讚揚的父愛母愛竟然只是出於自私的本質，連最信賴的伴侶都只是互惠互利的關係，友情更是脆弱不堪。作者將現實的冷酷一面，赤裸裸地展示給你看。不動聲色地揭露了生命的本質，更加現實生動地闡述了達爾文「適者生存」等進化論一說。親情、愛情原本我們以為最牢固的關係在書中全面坍塌。不得不說，作者對原本固化的認知帶來了強大的衝擊，觸動了人們的深度思考。

然而世界真的這麼喪，只剩下絕望了嗎？

別輕易小看了理查德·道金斯，也別被這部「偏激的異端產品」嚇倒了。他作為英國皇家科學院最聰明的生物學家中的一員，雖在書中委婉且專業地揭穿了一些社會生物學關於利他主義進化的假象，但這並不意味著本書以披露為主，恰恰相反，此書把以自然選擇的遺傳理論為代表的社會生物學的中心問題，巧妙地重組了一遍，行文流暢自然，更不乏風趣與博識。

在書的結尾部分，道金斯以審慎樂觀的口吻結束本書：

「我們是作為基因機器而被建造的，是作為覓母機器而被培養的，但我們具備足夠的力量去反對我們的締造者。在這個世界上，只有我們人類，能夠反抗自私的複製因子的暴政。」

有陰影的地方一定有光。由於文化的出現，我們人生的終極任務將不止是繁殖，還有文化的創造和傳承。他的覓母觀念，顛覆了我們對人類自身的否定，深刻影響了整整一個時代。人類明知道一個孩子跟自己沒有血緣關係，還是會收養他；會在生命垂危時刻，為陌生人捐獻眼角膜與器官；人類還會追求虛無縹緲的愛情，而不只是看重繁衍和利益；會在旁人遇到危險困難時，伸出援助之手。人類雖然也是自私基因的載體，卻能通過文化擺脫自私基因的束縛，做出一些純粹的利他行為。基因可以驅使我們的行為自私，但是我們也可以不做它的終身奴隸。生而為人，善良才是我們身上獨一無二的品質，而這一切正是由覓母主導的文化推動著人類的進步。

別被「自私」的表象蒙蔽了雙眼，人類有「善良」的文化根基。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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