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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宮舊藏天祿遺珍

原標題:清宮舊藏天祿遺珍



中國古代的封建帝王,為統馭萬民、永其國祚,將記載聖賢遺訓和先民經驗的典籍視同思想統治工具,將藏書、編書活動作為稽古右文的文治之道,在政權趨於穩固、國家安定的情況下,往往有搜集遺書和編纂目錄之舉。從漢代到清代,藏書代代相沿,未曾中斷。清朝入主中原後,接收明代皇宮中遺存的圖書舊籍,康熙、乾隆二帝又多次下詔廣徵天下遺書,使得「海內藏書,咸集秘府」,其收藏之富,超越以前各朝,是中國封建時代宮廷藏書的高峰時期。乾隆九年(1744),皇家藏書愈發豐富,規模可觀,高宗遂諭令內廷翰林檢閱內府善本,擇其宋、元、明之精善者別於昭仁殿設架庋藏,御筆親題匾額,命名為「天祿琳琅」,建立起一批清代最負盛名的宮廷善本藏書。



「天祿」取漢代宮中藏書天祿閣之故事,「琳琅」寓意內府藏書琳琅滿目,美不勝收。昭仁殿位於紫禁城乾清宮東側,是一座面闊三間、有獨立院落的建築。這裡曾是康熙皇帝的寢宮,乾隆帝稱「皇祖在御時,常寢興於此,予不敢居,因以貯天祿琳琅諸善本」,以此懷念先祖,繼承遺志,期冀新德澡身。不僅如此,昭仁殿南向正對著皇子皇孫讀書之所——上書房,皇子們的誦讀聲每達於此,乾隆帝在此御覽圖籍,也體現出效仿漢代建天祿閣以儲人才的用心。自此直到清末,昭仁殿便成為清宮的善本書庫,所藏皆一流善本,嫏嬛秘籍,縹緗精品,是皇家藏書之精華所在。


乾隆四十年(1775),昭仁殿珍籍益富,于敏中、彭元瑞、王傑等十位大臣奉敕為昭仁殿藏書編纂書目,成《欽定天祿琳琅書目》(前編)十卷,共收書429部,並收入正在編纂中的《四庫全書》史部目錄類。嘉慶二年(1797)十月二十一日黃昏,乾清宮大火,殃及昭仁、弘德兩座配殿,前編書盡毀。此時已是太上皇的乾隆帝諭旨重建宮殿,再輯宮中珍藏,恢復「天祿琳琅」舊觀,並令參加過前編書目編纂的大學士彭元瑞領銜,編纂《欽定天祿琳琅書目後編》,選書、編目僅用7個月時間完成,編成二十卷書目,著錄圖書664部。



清朝御府典藏既豐,為「敬謹什襲,以示子孫」,也為「俾後人披籍而知其所在」,在將宮廷典藏彙編成目的同時,加鈐宮中鑒賞寶璽,施以清宮特製裝幀,亦成定式。「天祿琳琅」藏書有兩個明顯的外部特徵,以別於其他內府藏書。一是璽印鈐蓋劃一。前編書雖已不存,據《天祿琳琅書目》凡例及其他實物考證,知是每冊首末葉俱鈐「乾隆御覽之寶」和「天祿琳琅」二璽,「乾隆御覽之寶」為闊邊朱文大方印,「天祿琳琅」與後編著錄書上同為一方,為長寬僅1.6厘米的朱文小方印。後編書用印定製,雖在《書目》中沒有明確說明,但從現存各書來看,每冊皆鈐六璽,坊間俗稱「乾隆五璽」或「乾隆六璽」:前後副葉從上至下,視開本大小,依次鈐有「五福五代堂寶」(或「五福五代堂古稀天子寶」)、「八征耄念之寶」(或「八征耄念」)、「太上皇帝之寶」(或「太上皇帝」)三枚朱文方印;首葉板框上方正中鈐「乾隆御覽之寶」橢圓朱文印,板框上方右側鈐「天祿繼鑒」白文方印,末葉板框上方正中亦鈐「乾隆御覽之寶」橢圓朱文印,板框上方左側鈐「天祿琳琅」朱文小方印。天祿後編著錄書因此又被稱作「天祿繼鑒書」。這些印記印色濃郁,精雕細琢,國寶秘籍加鈐乾隆璽印,更添富貴吉祥。二是書裝、籖題劃一。前編書「宋金版及影宋抄皆函以錦,元版以藍色綈,明版以褐色綈,用示差等」,存世的後編書或經同治、光緒間送出宮外改裝,或經後來藏家重裝,外觀上大多已看不出原有雍容華貴的宮廷風格。因此那些鈐蓋劃一的皇宮印記表明了「天祿琳琅」藏書作為乾嘉時期宮廷善本特藏的特殊身份,也是後世鑒別其真偽的首要依據。


乾隆時期內府藏書既富且美,「掇其菁華,重加整比」而成的「天祿琳琅」善本特藏是其最具價值的部分,不但各書刻印精良,書品上佳,足以代表中國歷代版刻印刷的高超技巧,更可體現宋、元、明各代以及各地區刻書事業嬗遞變化的情形;而且流傳有緒,裝幀考究,顯示出歷代公私藏家的無比珍護。「天祿琳琅」書珠玉畢集,許多在當時已被詫為人間珍秘,其中明人王世貞以一田莊換一書的宋版《漢書》、乾隆兩次御題的宋廣東漕司本《九家集注杜詩》更是書林佳話。宋版書自來最為人珍視者有三,一《兩漢書》,一《文選》,一《杜詩》,被明人董其昌稱為「鼎足海內者也」,其中《兩漢書》與《六臣注文選》皆在天祿琳琅前編書中。在2007年公布的《第一批國家珍貴古籍名錄》中就有51部宋元明版書曾經清宮天祿琳琅舊藏。此外,這批書中多有世間孤本,文獻價值極高,為國之重寶,因此這批圖書值得重視,不言而喻。


天祿琳琅藏書貴為清代內府善本專儲,自建立直到上個世紀五十年代,經歷了200餘年的坎坷磨難,歷盡炙、盜、兵、蠹,佚損泰半,所存者絕大多數再入公藏,這也從一個側面反映了中國古代文化典籍傳承流播的艱難歷程。《天目前編》書盡毀於嘉慶二年之災,《後編》書一直安然無恙地保存至清末。然而自清末以後的半個世紀,天祿琳琅書流出皇宮,流入民間,幾經聚散,664部書中已有數十部不知所蹤。目前收藏「天祿琳琅」書最多者依次為台北故宮博物院、中國國家圖書館和遼寧省圖書館,其它零星散藏於海內外數十個公私藏家。據筆者統計,自中國嘉德1995年春季拍賣會古籍善本專場上出現第一部天祿舊藏明版《歐陽文忠公集》以來,截至2015年底,陸續出現於拍賣會上的天祿琳琅書,歸併同書,計有28部。這些書多為單冊、殘卷,極少是首尾俱全的完本。即便是吉光片羽,亦倍受藏家青睞。


中貿聖佳2016在春拍上徵集的《纂圖互注揚子法言》、《戰國策》、《詩經世本古義》、《禮記》四書,皆出自清宮「天祿琳琅」舊藏。《纂圖互注揚子法言》、《戰國策》、《詩經世本古義》三部為《欽定天祿琳琅書目後編》著錄書,即「天祿繼鑒之書」,而宋版《禮記》一冊,屬極為罕見的「天祿三編書」。其中《纂圖互注揚子法言》為完整一部,余皆殘帙,但都品相上佳,歷經百年,尚能存世,天祿遺珍,天佑神護,洵可寶也。


以下略依所在《欽定天祿琳琅書目後編》卷次為序,每書述其版本、收藏及研究價值,以資鑒賞。



《纂圖互注揚子法言》十卷

漢揚雄撰。自秦焚書之後,孔子之學不絕如縷,揚雄獨起而任之,唐人韓愈以其與孟子、荀子並稱。揚雄晚年擬《論語》而作《法言》,文簡而奧,於重教、勸學、行道、修德和尊師等方面均有精闢觀點。凡《學行》、《吾子》、《修身》、《問道》、《問神》、《問明》、《寡見》、《五百》、《先知》、《重黎》、《淵騫》、《君子》、《孝至》十三篇,篇各有序,一篇為一卷,計十三卷。北宋宋咸合為十卷,遂有十三卷本及十卷本兩種系統。兩種系統存世版本眾多,其中南宋景定元年建陽書坊以宋元豐四年刊司馬光《揚子法言集注》本,加入「互注」、「重言」、「重意」,采《中庸》、《論語》、《孟子》、《莊子》等書互注,題作「纂圖互注」本,元明各代皆有翻刻。


是書著錄於《欽定天祿琳琅書目後編》卷五之宋版子部。原為一函一冊,現改裝為二冊一木匣。匡高18.5厘米,廣12.1厘米。每半葉十一行,行二十一字,小字雙行二十五字。左右雙邊或四周雙邊,雙順魚尾,粗黑口,版心中記「揚卷次」、「王卷次」、「揚子卷次」、「王子卷次」及葉次。卷首有景祐三年二月宋咸《重廣注揚子法言序》,又有景祐四年宋咸《進重廣注揚子法言表》,元豐四年十一月司馬光《司馬溫公注揚子序》。篇目後有《渾儀圖》、《五聲十二律圖》二幅。首卷卷端題「纂圖互注揚子法言卷第一」,隔行題「晉李軌唐柳宗元注聖宋宋咸吳秘司馬光重添注」二行。闕補卷九之葉九、卷十之葉八兩葉。


此乃南宋建陽書坊刻本,「桓」、「慎」、「廓」字缺末筆,蓋可推知刊於宋寧宗慶元元年(1195)之後,屬宋末刻本。因是民間書坊所刻,避諱不謹嚴。宋咸序後原有有雙邊牌記「本宅今將監本九經四子纂圖互注附入重言重意,精加校正,並無訛謬,謄作大字刊行,務令學者得以參考互相發明,誠為益之大也,建安□□□謹咨」,此半葉脫去不存,以另紙補之。


宋建陽刻本《纂圖互注揚子法言》以北宋治平監本為底本,與《九經》、《四子》匯刻並行,元明兩代多據之翻刻,行款版式俱同,且序後牌記原樣保留,只是字跡略有不同,或佚去「九經」二字,或是佚去「九經四」三字,或許當時其它書版已散失,只能單刻《揚子法言》一種,故略修牌記以示之。此外元明翻刻本對避諱字也有修改,補齊了部分闕筆。據現藏中國國家圖書館藏宋刻元修本《纂圖互注揚子法言》、北京大學圖書館藏元翻刻建安書坊《四子》本、清華大學圖書館藏元刻《六子》本比勘,牌記佚去「九經」二字者可定為元刻本,佚去「九經四」三字者,可定為元刻本或明初刻本。


《欽定天祿琳琅書目後編》宋版子部共著錄三部《纂圖互注揚子法言》,第一部為《六子》本,分藏中國國家圖書館、哈爾濱市圖書館等單位,鑒定為元建陽書坊刻本。此為第二部,書目提要僅云:「見前《六子全書》內《揚子》,係一版摹印」。第三部現藏台北故宮博物院,書目提要亦云:「見前《六子全書》內《揚子》,係一版摹印」,書口下偶有刻工名文顯、文富、道成、玄友、犬二,行款版式俱與此本相同,審定為明初建安書坊覆元刻本。此本牌記不存,暫從前人之說,定為宋末刻本。


每冊前後副葉俱鈐「五福五代堂寶」、「八征耄念之寶」、「太上皇帝之寶」三枚朱文大印,首末葉鈐「乾隆御覽之寶」、「天祿繼鑒」、「天祿琳琅」三璽。此書清末民初流出清宮,民國六年(1917)十二月廿七日,寶瑞臣請傅增湘展閱。藏園記云:「《青山集》、《周曇詠史詩》、《纂圖互注揚子法言》、《朱文公校昌黎先生集》、《博物志》、《山谷老人刀筆》、《佩觽》、《國語解》八書,久聞流出廠市,探詢半月,苦不得耗……昨夜亥刻,寶瑞臣前輩以電見告,謂八書皆在渠處,遣急足往取,夜分乃至。」並記其行款為:「南宋刻本。半葉十一行,行二十一字,注雙行二十五字,黑口,左右雙闌。……卷中廓字缺末筆。第九卷後四葉為另一補板,卷尾題『音點大字揚子法言句解卷之九』,大小字數亦不同。」


木匣外底刻有「纂圖互注揚子法言十卷」,小字刻「宋刊本仁和王氏藏」,脊以篆書刻「纂圖互注揚子法言十卷」,小字刻「宋刊本收入天祿琳琅今歸仁和王氏」。此仁和王氏不詳何人,按其時代,或為杭州人王存善。王存善(1849-1916),字子展,光緒中署知海南,官虎門同知。後至上海,擢保道員。家富藏書,倫明《辛亥以來藏書紀事詩》稱其「手寫陶詩薶小市,眼明宋集寶高齋。嶺南有吏都超俗,但論收藏趣自佳」。所收金石碑拓,尤多精好者,且手自校讀,頗用心力。王氏所藏,傳至其子克敏後,最終盡散。王克敏(1873-1946)字叔魯,《辛亥以來藏書紀事詩》中亦列為一家。自其曾祖王兆杏始,四世藏書,其杭州故宅所藏後歸浙江圖書館,凡書432箱,50615冊。


首末頁另鈐一方「左海珍藏」朱文方印,為鄧拓之藏書印。此本解放後先在中國書店,《新中國古舊書業大事記》記1964年5月1日「中國書店大型內部門市由孔廟遷至琉璃廠海王村,東西兩廊和樓下全部營業。在樓上舉辦了歷年收到的珍善本古書展覽,包括已售出之宋板《楚辭》、《揚子法言》、《五燈會元》,磁活字本《周易說略》,雍正間抄本《異史》,程甲本《紅樓夢》等,共一百多種。」提到六十年代中,中國書店售出一部宋板《揚子法言》。在1982年編印的《中國書店三十年所收善本書目》,也著錄了《纂圖互注揚子法言》十卷,雲「晉李軌、唐柳宗元、宋宋咸、吳秘、司馬光注。南宋福建刻黑口本。半頁十一行行大字二十一、小字二十五」,正與傅增湘《藏園群書經眼錄》著錄天祿琳琅本版本相同。



《戰國策》十卷

宋鮑彪注,吳師道校。國別體史書,記先秦諸國史事,記事起於戰國初年,訖於秦滅六國,西漢劉向編定為三十三篇。宋時已有散佚,曾鞏為之訂補。後宋人鮑彪改其次序,定為十卷,並為新注。吳師道又作校注。


是書著錄於《欽定天祿琳琅書目後編》卷九之元版史部。一冊,存卷五之葉十九至三十五。匡高20.8厘米,廣14.2厘米。每半葉九行,行二十字,小字雙行同,白口,左右雙邊,單魚尾。版心上刊「戰國策」,中刊卷次,下刊葉次。欄上鐫評。存清宮原裝,淺藍色絹質書衣,灑金白紙書籤,墨筆書「戰國策 第十一冊」,書籤首「元版」二字佚去。


原書四函二十四冊,存世皆為殘卷,除此之外,卷三至四、卷六至七、卷九,計六卷,五冊,現藏中國國家圖書館。合國圖所藏與此一冊,尚未拼為全帙。


此乃明萬曆九年(1581)張一鯤刻本。《天目後編》提要僅云:「篇目見前宋版史部」。是書字大行疏,字體刊雕大小有度,方正而不失靈動,乃明代萬曆年間廉吏大儒張一鯤據宋鮑彪本精刻,將宋本之三十三卷合刊為十卷。此本卷首部分散佚不存,不詳何以誤明槧為元刊,或撤去卷首之萬曆九年序所致。


每冊前後副葉皆裁去,所鈐「五福五代堂寶」、「八征耄念之寶」、「太上皇帝之寶」佚去,只存前後正文首葉之「乾隆御覽之寶」、「天祿琳琅」、「天祿繼鑒」三印。《天目後編》記其每冊鈐有「謙牧堂藏書記」、「謙牧堂書畫記」二印,應是清人揆敘舊藏。卷首另有「鄧拓珍藏」朱文方印一枚,曾歸鄧拓所有。



《詩經世本古義》二十八卷


明何楷撰。楷,字元子,福建晉江人。明天啟乙丑進士,官吏科給事中。唐王時,授禮部尚書,為鄭芝龍所傾軋,憤而卒,《明史》有傳。何楷博綜群書,寒暑弗綴,尤邃於經學。本書以世序重排《詩經》篇目,打亂《毛詩》傳統篇目次序,取三百五篇,敘其時世,雜以己意。始於夏少康之世,終於周敬王之世系,分為二十八卷,卷下列出各章小引。其書援據極博,考證極詳,為撰者萃一生精力所成者。


是書著錄於《欽定天祿琳琅書目後編》卷十一之明版經部。存卷十八下(始自《小弁》一)、卷二十至二十一,三冊。匡高20.4厘米,廣14.1厘米。每半葉九行,行二十字,小字雙行同,白口,四周單邊。版心上刊「詩經世本古義」,中刊卷次及葉次,下刊詩經類目。卷端題「詩經世本古義卷之一」,下題「閩儒何楷玄子氏學」。天頭處有佚名硃筆眉批。書經重裝,現為紙質書衣,無書籤。


此乃明崇禎十四年(1641)刻本,是《詩經世本古義》的初刻之本。《天目後編》提要雲,卷前有范景文序,林蘭友序,曹學佺序,何楷自序。次原引一首,附錄《論風雅頌》三條。末屬引一首,仿《序卦傳》體,以韻語明所以比屬牽綴之義。提要無一語涉版本,通篇只對篇目、內容開列甚詳,與《天祿琳琅書目前編》圍繞版本敘述差異明顯,尤可見以評述書籍內容為主的《四庫全書總目》對其之影響。

原書二函十六冊,其中卷十至十七、二十五至二十八,計十二卷,三冊,現藏中國國家圖書館;卷十八上,一冊,現藏中國文化遺產研究院(原中國文物研究所)。國圖所藏三冊系1959年自故宮博物院調撥。文研所所藏一冊,系陳伯達舊藏。合此三冊,與國圖、文研所兩家,尚未拼成全帙。


每冊前後副葉俱鈐「五福五代堂寶」、「八征耄念之寶」、「太上皇帝之寶」三枚朱文大印,首末葉鈐「乾隆御覽之寶」、「天祿繼鑒」、「天祿琳琅」三璽。卷首有「馮公度家珍藏」朱文長方印,另有「中晦」、「伯達之印」兩方朱文方印。卷前副葉有「自待九鼎重」白文方印、「寧靜致遠」朱文方印、「求是書屋」朱白印、「鄧拓珍藏」朱文方印各一。流出清宮後,為馮公度、鄧拓、陳伯達遞藏。馮公度(1867-1948),名恕,號華農,又因購得乾隆「自得圖」匾而自稱自得圖主人。原籍浙江慈溪,寄籍河北大興。清末進士,載洵任海軍都統時,馮恕任海軍部參事、海軍部軍樞司司長、海軍協都統等職,並隨載洵赴英、美、法等八國考察軍事。創辦實業,藏金石、書畫甚富。書之後副葉存有中國書店價簽,後由鄧拓購藏,蓋由抄家途徑轉歸陳伯達收藏。



《禮記注》二十卷


漢鄭玄撰,唐陸德明釋文。《禮記》為儒家經典之一,乃秦漢以前各種禮儀論著之選集,傳為西漢禮學博士戴聖所編。歷代注本眾多,有東漢鄭玄《禮記注》、唐孔穎達《禮記正義》等。鄭玄《禮記注》是其著名的「三禮」注之一,博採眾長,經傳、史書、律令等皆有所引。其版本可考者有唐及唐以前寫本、石經本、刻本三大類,存世刻本中以宋版書為最早,有多部流傳至今。


是書不見《欽定天祿琳琅書目》前後編著錄,存卷十九,一冊。匡高9.6厘米,廣6.8厘米。半葉十行,行十九字,小字雙行同,細黑口,左右雙邊,雙魚尾,有耳題。尚存清宮舊裝,黃色灑金絹質書衣,黃紙書籤,墨筆題「宋版禮記第十九冊」。


此為宋刻巾箱本。遇「貞」、「敦」、「恆」宋諱諸字皆缺末筆,「慎」字時避時不避,應是刊於南宋光宗年間。黃麻紙刷印。不見公私書目著錄,其版本與國家圖書館所藏南宋初婺州義烏蔣宅崇知齋刻本《禮記注》一部明顯不同,傅增湘先生稱崇知齋刻本「字瘦勁,小字精絕」,此本字體秀勁圓整,行款版式皆不同。袖珍小本,堪可盈握。


《欽定天祿琳琅書目後編》卷二中有三部宋板《禮記》,一為曾經明人唐寅、毛晉、清人徐乾學所藏之宋建安余仁仲萬卷堂刻本,現分藏上海圖書館和中國國家圖書館;一為「宋中字本」,實為明嘉靖東吳徐氏覆宋刻《三禮》本,現藏台北故宮博物院;一為宋蜀刻大字本,現分藏遼寧省圖書館和中國國家圖書館。以上三部皆與此版本不同。書之首頁上方正中壓騎板框鈐有「嘉慶御覽之寶」朱文橢圓印,右側天頭處、板框外、齊著右邊框鈐「天祿繼鑒」白文方印;末頁上方正中壓騎板框鈐有「嘉慶御覽之寶」朱文橢圓印,左側天頭處、板框外、齊著左邊框鈐「天祿琳琅」朱文小方印,並無前後副葉乾隆三璽。據鈐印觀之,此即所謂的天祿琳琅「三編書」。


清嘉慶三年(1798)夏天,《欽定天祿琳琅書目後編》編訖,昭仁殿藏書、編目活動並未就此結束,而是仍時有進行,一直持續到清末。以往談及《天祿琳琅書目》,只說《前編》、《後編》兩部,事實上,歷史上還曾有補纂《天祿琳琅書目三編》、《四編》之舉,惜書目不傳於世,只能藉清人檔案、日記、筆記所載,以及存世清宮藏書上的線索,考覓當年編纂《天目三編》、《四編》蹤跡之一二。「天目三編書」承襲了天祿琳琅書「璽印鈐蓋劃一」、「書裝籖題劃一」的外觀特徵,其用印形制一如天祿繼鑒書,「天祿琳琅」與「天祿繼鑒」二印,俱與《天目後編》所鈐為同一方印。因是嘉慶三年以後所編,太上皇乾隆帝已經駕崩,故每冊「三編書」上毋需加鈐《天目後編》書前後副葉的「五福五代堂寶」(或「五福五代堂古稀天子之寶」)、「八征耄念之寶」、「太上皇帝之寶」三璽。裝幀上,皆灑金石青或絳黃色絹制書衣,古色紙質書籖,書名前題寫「宋版」、「元版」等。據筆者調查,目前僅知有18部「天目三編書」存世,較之664部天祿繼鑒書,更為珍罕稀見。尤其對於清宮藏書的整理史實,有特殊研究價值,足資考證,雖殘璋斷珪,亦可寶也。


民國初年發現於清宮養心殿的《賞溥傑單》、《溥傑收到書畫目》中記載,「宣統十四年」(1922)九月四日賞溥傑「一部四套」之「宋板巾箱本禮記」,這一年是書流出宮外。後由溥儀兄弟攜往東北。此一冊首葉鈐有「蓮客」朱文小方印及「鄧拓珍藏」白文方印,末頁鈐「蓮居士身外物」朱文方印及「鄧拓」白文方印,曾歸於懷、鄧拓收藏。於蓮客(?-1980),本名懷,以字行,遼寧人,與其弟於鴛壽為近代東北地區頗負盛名的書畫家、收藏家,搜集了很多清宮散佚字畫書籍,曾經收藏過的天祿書,除這一部外,尚有乾隆皇帝御題影宋抄本《班馬字類》、宋建安余仁仲萬卷堂家塾刻本《禮記》、宋刊元明遞修本《重刊許氏說文五音韻譜》等多部。

傅增湘先生《藏園群書經眼錄》著錄。上個世紀六十年代初鄧拓購於中國書店,文革被抄家,歸於康生,即前述丁一嵐所稱的那位「顧問」。康生得此書後,親筆將各冊避宋諱所缺末筆「敦」、「慎」、「恆」、「貞」諸字分別題於該冊護頁。北京市文物局吳希賢先生曾於上世紀六、七十年代經眼其中卷一至九、卷十九,共十冊,記其上尚有「康生」及「戊戌人」等印,吳氏輯匯的《歷代珍稀版本經眼圖錄》一書中收入此卷十九書影。


這部書雖卷帙不廣,如今卻飄零四方,散藏於公私藏家,其中卷一至九,計九卷,二函九冊,現藏北京市文物局;卷十四,一冊,現藏瀋陽故宮博物院;卷二十,一冊,現藏中國國家圖書館。合此一冊及三家公藏,尚為拼成全帙。北京市文物局所藏九冊,每冊護葉上有康生硃筆題本冊文中避諱字。《北京文物精粹大系·古籍善本卷》有其書影。北京市文物局和國家圖書館所藏部分被收入《第三批國家珍貴古籍名錄圖錄》,第06990及第06991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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