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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我說,它才是金馬最佳影片

去年的金馬獎,最扎我眼的是《大佛普拉斯》。

這片名看著很搞笑,大佛,宗教;普拉斯,聽上去像iPhone。第一眼感覺是那種表現現代科技侵入傳統宗教生活的紀錄片——畢竟黃信堯是個紀錄片導演。

但它是個劇情片。

這就很讓人好奇了。

片子是黃信堯的故事長片處女作,由他之前的短片《大佛》擴展而成。

拍成長片後,起名就成了大問題。黃信堯說:總不能叫長佛、巨佛、xl佛吧,聽起來都好土。當時正好iPhone 6 plus上市。得,就叫「大佛plus」吧。

前兩天片子出來,趕緊下下來看了,這麼說吧:它是我眼中的金馬最佳影片

最有意思的,是黃信堯講故事的方式——旁白

旁白嘛,我們見多了,我印象最深的就是《甲方乙方》里的那句「1997年過去了,我很懷念他」。

對,就是為角色或者故事進行補充說明,是輔助。

但《大佛普拉斯》里的旁白不一樣。

曾做過民間電台主持、推銷保健品的導演本人,剛開片就用油膩的口音念叨:我是始終如一的導演阿堯,在電影的放映過程中,我會三不五時出來講幾句話,宣傳一下個人的理念,順便解釋劇情。

然後導演的聲音就像腳底下的口香糖一樣,無時無刻不粘黏在整部影片的始終。

比如主人公之一的窮鬼肚財,被胖揍時,在搖搖晃晃並且經過剪輯的執法錄像之後,導演說「我們提供另一個客觀的影像,讓觀眾了解事件的經過,我們的鏡頭不像警方那樣晃來晃去,畢竟拍片我們才是專業的」。

甚至他還能直接跟角色對話。肚財在便利店門口夾娃娃時,黃信堯乾脆問他「你怎麼那麼愛夾娃娃?」

與輔助觀眾理解劇情的旁白相反,黃信堯的旁白是反電影的,這些旁白迅速瓦解了所謂的「電影感」——

絕大多數的電影是把觀眾帶入到故事,讓他們相信銀幕上的90分鐘是真實的;而《大佛普拉斯》,則是在提醒觀眾不要沉浸其中,明擺著告訴你:這是假的。

當觀眾潛意識裡同意故事是假的時候,自然就容易催眠:噢,這是假的,現實中沒有這樣的人。

故事是說兩個窮鬼,在潮濕悶熱的夏夜,暗搓搓地打開了老闆的行車記錄儀,進而偷聽到一堆咸濕錄音,再進而偷窺到老闆的殺人案。

《大佛普拉斯》的畫面也很有意思,全片幾乎是黑白的,只有肚財和菜脯兩個窮鬼打開打開老闆的行車記錄儀,偷窺屏幕里富人的風流韻事時,是彩色的。

在肚財說出那句「你看,有錢人的生活果然是彩色的」時,故事很容易理解成是在講貧富之間巨大的階級鴻溝

兩種人生活在兩種截然不同的世界,黑白色的窮人,絕對無法進入那片閃著聖誕燈的彩色世界。

這種貧富階級鴻溝的隱喻,電影中隨處可見,比如他們的名字——

富人,有中文名黃啟文、辛迪,還有對應的英文名Kevin、Cindy;窮人呢,菜脯、肚財,全是綽號,窮人別說是英文名了,連正經大名都不配擁有。

《大佛普拉斯》反電影,但不反現實,故事裡的人在現實中不存在?

別鬧,有個鏡頭我記得特別清楚:肚財和菜脯在鐵皮屋裡偷看黃啟文玩弄學生妹,此時鏡頭拉到他們身後。

當時驚了我一身汗:坐在屏幕前看著菜脯和肚財的我,跟坐在屏幕前偷看黃啟文的他們,沒有任何區別。

是有說貧富,但我不覺得黃信堯把這部分看得多重,對貧富差距的戲謔,更像是另一個故事的基底——

《大佛普拉斯》中除了窮人和富人,還有一群身份模糊、看不出貧富的人:善人。

整部電影的緣起,就是大佛寺為舉辦護國法會,在黃啟文的工廠定製了一尊大佛。

法師和弟子們多次來監工,對佛像塑造的每一個細節都吹毛求疵,細緻到兩腮的肉、眼睛的神態、下巴的高度。

善人禮佛虔誠至極。

大佛幾經修改,終於趕在護國法會前完工,法會如期舉行。僧眾梵音高唱,大佛法相莊嚴。

看起來是人人為善,但轉念一想,這班人修佛像的故事線,跟肚財、菜脯毫無干係。

善人們的善,只停留在偉大上,無暇顧及渺小。他們熱衷於慷慨解囊斥巨資修建大佛,再沒有多餘的善意,留給他們數次經過的、菜脯的鐵皮屋。

梅雪風老師在評論賈樟柯的小人物電影《山河故人》時,提了個小問題:

你是愛一個天天在網上分泌正義卻在私下對別人具體苦痛毫無察覺的公知,還是現實處境中很有原則但對自由主義毫無認知的普通人?起碼我更喜歡後者。我希望看到是一種對個體命運的洞察與真正同情。

《大佛普拉斯》里有這種普通人么?

有,肚財就是。

有無

 大佛普拉斯 電影配樂

林生祥 

00:00/04:36

導演黃信堯,就給這個喜歡聽別人偷腥的窮鬼,plus了一點東西。

菜脯第一次去肚財家,才發現鍾愛玩娃娃機的肚財,在家弄了個鐵皮UFO,裡面擺滿了抓來的娃娃,他才發現自己對肚財有多陌生。

黃信堯在旁白里念叨:我想雖然現在是太空時代,人類早就可以坐太空船去月球,但永遠無法探索別人內心的宇宙。

人眼,佛眼,什麼眼都看不穿肚皮。

像肚財這種雞賊猥瑣、酷愛偷看別人性事的窮鬼,你怎麼也看不穿他是善人,儘管他完全不懂那些善良的大道理,但這不妨礙他對周圍的人釋放善意。

但他會大晚上的陪菜脯解悶,把撿來的便當分給窮鬼菜脯,流浪漢釋迦吃,還讓全村沒人搭理的釋迦搭自己的便車。

肚財的行為跟善人的對比特別有趣:善人的善,是對佛陀的頂禮膜拜;肚財的善,是跟弱者站在一邊。

如果說因為菜脯和釋迦是肚財的朋友,他才這麼做的,影片中還有令人印象深刻的一幕,則充分說明了肚財的善並不挑人。

村子的廢棄房屋裡,來了一位失志的人,據導演所說:在跟肚財相遇後,他就消失在這世間。

片中對這個大肚光頭、低眉閉目的陌生人再沒有過多的解釋,此時卻響起了主題曲《有無》:人生無定著,世事歹按算,翻身的嗆司(chance,機會)有啊無;落土八字命,隨人好額散,夠力的爸庫(back,後台)有啊無。

導演在旁白里念叨:像肚財這種不被社會接受,很難翻身的人,常常會遇到一些生活上出狀況的人。他們都會想要幫助對方。

當然肚財沒有餘力伸出援手,他能做的,就是在陌生人旁邊待一會——你沒那麼孤單。

這跟中正廟裡的廟祝拒絕幫助他們時說的「這神噢,有時候也會挑人噢」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神施捨善意,居高臨下挑挑揀揀;肚財不是神,他就是普通人,沒這麼多熊毛病。

我老闆說,《大佛普拉斯》里有兩尊佛。

第一尊自然是善人們重金塑造的阿彌陀佛,另一尊寓意不要太明顯,他的綽號就是釋迦——對,那個沒人知道來自哪裡、住在廢屋裡的流浪漢,他唯一的T恤上,還畫上了個烏龜。

釋迦唯一的台詞是「我就逛逛」,朋友死了唯一能做的是「看看」。

逛逛、看看,兩個透著濃濃疲態和無力感的疊詞,連同胸口上畫著的小王八,對周圍的一切毫無作用的釋迦,就是黃信堯對偶像崇拜的一記耳光。

黃信堯對偽善更直白的揶揄諷刺,是護國法會進行到中段,鐘磬木魚聲中,突然出來幾聲悶響,佛堂瞬間安靜下來,所有人看著香火繚繞中的大佛。

不難推測,佛都里的響聲來自肚財菜脯目睹的謀殺案的「屍體」。

此時僧眾善人們抬首,在越來越急的敲擊聲,望著那尊佛陀——

號稱普渡眾生的佛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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