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髮店裡的雙胞胎姐妹(現代故事)
田林小區有一家小理髮店,店不大卻取了個時髦店名「田林造型」。各種美女髮型的照片貼在玻璃窗上。店裡沒有老闆只有一位老闆娘,老闆娘叫范琴琴,三十來歲,有幾分姿色。十幾年前從大別山區來上海打工,學會理髮手藝,後來被一位年長她十幾歲的光棍看中,娶她當老婆。她的老公有間底樓公房。結婚後他們就將這底樓打通開設現在這家理髮店。范琴琴的老公是修汽車的技工,天天上班。理髮店就交給老婆打理。
理髮店雖然小,只有三個位置,生意倒不錯,開始是她一個人在操作,是老闆也是夥計,後來生意忙,就從老家叫來兩個妹子當下手。這兩個妹子是她表姐女兒,雙胞胎,年方十八,長得一模一樣,水靈靈的非常漂亮。大的叫大芳,小的叫小芳。老闆娘很有心計,決定在她們身上投資一把。她將兩個土裡土氣的妹子精心包裝,給她們添置時尚服飾,給她們打理最時髦的髮型。
本來妙齡姑娘不打扮已經楚楚動人,經過包裝更加靚麗。除了說話有濃重的安徽口音,其他一點看不出是大別山姑娘的土氣。來理髮的顧客都覺得這兩個妹妹比玻璃窗上美女好看。從此店裡生意更是見旺,本來理髮對象不是大媽大嫂便是老頭,掙的是小錢,給女賓理個髮吹一下10元錢,老頭剃頭更便宜才5元錢。看上去很忙,效益不高。自從來了兩個妹子,顧客的成分發生變化,青年男女多了,姑娘們沖著芳芳姐妹的髮型來的,進門說一句:「就要她們那樣的。」芳芳的形象成了店裡的示範。那些姑娘很蠢,芳芳姐妹是天生麗質,人家「底板」好,什麼樣的髮型都合適,淡妝濃抹總相宜。她們以為有了芳芳髮型就成了芳芳那樣美女。那幫青年小伙純粹是來欣賞芳芳姐妹美容的,坐在理髮轉椅上,從鏡子里傻傻地盯著人家芳容發愣,心裡湧起各種念頭。他們就挑乾洗項目,頭上灑幾滴洗髮膏,讓芳芳纖纖玉指,在自己頭皮上柔柔地抓癢,鼻子里能闖到美女身上的幽幽體香。收費增加一倍。說好三天後再來。芳芳姐妹心靈手巧,姨媽教她們理髮手藝,剪、吹、燙、焗油這一套一學就會。從此范琴琴很少親自操作,坐在賬台上收錢,像個做老闆的腔調。
生意逐漸見好,范琴琴的心思也活了。她覺得這是一門美女經濟,她好像買進潛力股了,美女身上的財源滾滾,還有潛力可挖。她從男顧客對芳芳那種充滿慾望的眼神里尋思下一步的計劃,於是想到了新的服務項目:按摩松骨。那是為顧客頭部、肩膀上按摩包括敲背拉拉手指關節。做一套半個小時。收費20元。范琴琴說好這個收費與芳芳對開拆賬。芳芳聽了很高興。因為她們平時只有包底工資1500元,包吃包住。吃是老闆娘自己燒,住就困在閣樓上。做按摩有外快,怎麼會不高興,再說在客人身上按兩下又不花什麼力氣,那比大別山種田採茶輕鬆多了。老闆娘語重心長地開導兩個姑娘說:凡是到上海來打工的都要過好三個關:第一關找飯吃、第二關有飯吃、第三關吃好飯。你們兩姐妹因為有我姨媽在,第一關第二關都沒問題,闖過來了,接下來吃好飯那就是掙大錢就看你們自己了。芳芳倆開始不懂什麼叫掙大錢。理髮店怎麼能掙大錢?自從離開家鄉那天起,姐妹倆各有打算,大芳的心愿是想到外面世界看一看,學點手藝回家弄點什麼,她眷戀故鄉。故鄉有她心愛的男友;她的妹妹小芳卻不,她鐵了心從此不想再回大別山,她要留在上海像姨媽一樣找個上海男人成家。這也是她們爸媽的心思,事先她們跟范琴琴說過,把兩個女兒託付給她,幫她們在城裡找門親嫁了。她們看到范琴琴年年回鄉探親,那個風光,讓老家人都覺得有面子。也潛移默化提醒大家,要過好日子就奔上海去。
自從姐妹倆上崗以後,理髮店的生意高峰由白天變成晚上,老年人、大媽她們一般晚上不出門的,晚上來理髮店的多數是年輕人,下了班到田林造型來整容,女的來做面膜洗頭,男的來洗頭,洗完頭,芳芳只要說一句「給你按摩放鬆放鬆」那幫男人很難拒絕的。有的本來就是來放鬆的。跟美女邊按摩邊聊天也是種享受。范琴琴給芳芳培訓時特別叮囑服務行業必須做到三好即:臉帶笑容態度好、手腳靈活手藝好、善於交流溝通好。這樣你才有回頭客。芳芳姐妹做到了。
這一招還真靈。有的顧客感覺服務滿意,做完按摩除了按規定付賬,還悄悄地塞給小費10元20元的。芳芳姐妹才知道有好的服務是有回報的。她們更加賣力。開始她們收到小費還不好意思也擔心老闆對小費是否提成,范琴琴倒是十分大方,對她們笑眯眯地點頭:「拿著吧,謝謝對方。」時間一長,芳芳姐妹的收入增加了,但姐妹倆明顯拉開差距,妹妹比姐姐拿得多。尤其是小費。大芳開始注意妹妹跟顧客之間的動態。她終於發現,妹妹對那種輕薄顧客不像自己那麼嚴肅。她經常也遇到那些動手動腳的顧客,趁按摩之間,當作不在意地伸出手來往你身上摸,大芳紅著臉很敏感地反手擋開。她容忍顧客語言挑逗,她知道幹這一行聽幾句不二不三的話是難免的,是不能跟顧客生氣的,老闆娘說過很嚴厲的話:你們得罪顧客就得罪我姨媽,顧客是上帝,我們靠他們吃飯。因此,大芳服務時多了個心眼,既不能得罪顧客又要正當防衛不讓顧客佔便宜,她不像過去那麼輕鬆了,有時有點心煩,常跟大別山男友在電話里訴說自己心情。她的妹妹小芳好像感覺不到有什麼不妥,她不設防,沒心沒肺地跟顧客嘻嘻哈哈調情。人家摸摸她的腿,她捏捏人家的鼻頭。顧客一高興「加鍾」。加鍾就是延長服務時間,多付小費。
打烊以後,大芳在閣樓上結結實實教訓妹妹:「姑奶奶,你有點分寸好不好。」小芳從牛仔褲兜里掏出一把小費數著,兩手一攤:「我有什麼辦法,顧客不安分,我跟他打架?」大芳說:「干不下去,我們回老家去。」妹妹不以為然:「我才不回去。」自從來到了上海她就不想再回大別山。這裡滿足了她的慾望,穿的漂亮、吃的營養、玩的開心。有的顧客常常約她上飯店,有的顧客約她去卡拉OK,還有顧客送她化妝品。這種條件在山區一輩子也享受不到。她覺得姐姐有點傻,心裡放不下老家的小牛。一個管畜牧的小夥子,能給你什麼?一個南大畢業的大學生不去城市謀職,回老家養牛。當地人管他叫牛郎。太沒出息。你跟他遭什麼罪?大芳本來想勸說妹妹千萬不可貪小便宜,對那些顧客小心為好。現在反被妹妹搶白一通,特別受不了如此貶低自己心上人牛郎。有好一陣子相互不理不睬。
夏天,姐姐想牛郎回老家一個多月,還幫家裡收麥子。探親結束回上海,發現妹妹有點變樣。頭頸上有根銀光閃閃的項鏈,是鉑金的,價錢不菲。「哪來的?」姐姐開始盤問。「人家送的。」「什麼人家,送你這麼貴重項鏈?」妹妹支支吾吾不肯說。大芳去問姨媽,姨媽笑容滿面說:「好事。我正要告訴你媽。有人看上小芳了。你,姨媽也會替你留心的。」大芳從姨媽嘴裡知道這田林7村有個搞裝璜的鰥夫看上小芳了,聽說要娶她為妻。大芳問妹妹這男的多大年紀,什麼家庭背景。小芳說對方姓陸,說是三十多歲,離婚的沒孩子但有房子。做姐姐的不放心,要妹妹約個時間親自看一看。這個姓陸的倒也大方,聞訊安排一家餐廳吃飯。飯桌上乍一見面把大芳嚇了一跳,這姓陸的模樣比爸爸還老,五短身材,紫檀色臉孔,像是酒鬼,戴副茶鏡,厚厚的嘴唇上留一撮濃濃的鬍子,喝啤酒時,鬍子上沾上啤酒泡沫星子,說話的口音也不像是上海人。飯桌上僅是他一個人在自說自話,兩隻眼睛骨碌碌地在姐妹倆身上溜來溜去。說的儘是不著調的大話,等他發財了,讓她們姐妹開家美容院做老闆,由他出資親自裝璜……
「這樣的男人,你跟他過上一輩子,你願意?」回到店裡,姐姐對妹妹說。想不到妹妹的回應是:姓陸的對她很好,出手大方,肯花錢。她的人生追求是幹得好不如嫁得好,她選擇姨媽那條路子,找個有錢的可靠的男人做靠山,在上海安營紮寨,男人丑一點、老一點無所謂,只要有實力。大芳對妹妹那番話很驚訝,很難過,說了句:「你這不是鮮花插在牛屎上嗎?」想不到妹妹回了一句非常刻薄的話:「他姓陸,不姓牛。插在牛屎上的不是我。」哇,這句話深深地刺痛了大芳。從此,姐妹倆不和,大芳不再管妹妹的這樁婚事。再說姨媽已經通報老家,爸媽都相信姨媽牽線不會錯,期盼小芳帶女婿早日回鄉省親。
很長一段時間,大芳很忙,上海大別山來回跑。牛郎的養殖場在當地政府扶持下發展成規模經營,他的菜牛被市場看好,供不應求;另外,大芳幫他從上海搞去浦東九斤黃雞種跟大別山野雞交配,搞成個大肉香的新品種——大別山土雞。很受許多養雞戶歡迎,光那種雞蛋都賣出好價錢。牛郎雄心勃勃,要將他的綠色食品打進上海市場。大芳來回兩地幫牛郎實現這個目標。爸媽還是在關心小芳的婚事,問大芳他們何時辦婚禮,大芳說她也不知道。她只知道,妹妹已經不住在店裡,跟姓陸的住在一起,中間還打過一次胎,這還是姨媽告訴她的。她去醫院看過妹妹。妹妹心隋不好,她終於跟姐姐吐露自己心事:她催問姓陸的到底什麼時候去登記,姓陸的一直推業務忙,催急了,他就發脾氣:「要這張紙幹什麼?你要我房產、存款,你明說呀。你要錢,我什麼時候拒絕不給?」他一拖再拖,婚期遙遙無期,小芳依然在姨媽那裡上班。
大芳已經好久不在上海了,她跟牛郎在老家忙。這年春節前夕,大芳跟牛郎都到了上海。他們在上海西郊農業展覽館租了一個展台供應年貨,展出招牌是:大別山牛郎綠色食品。想不到局面打開,收到許多訂單,牛郎成了上海幾家超市的供貨商。牛郎有錢了,他不買轎車買輛冷藏車來回運貨。忙到大年夜,他們沒時間回鄉,準備在上海吃年夜飯過年。他們想請妹妹和姨媽一家來吃飯。想不到姨媽告訴大芳,小芳在派出所。大芳一驚,忙問妹妹出什麼事了。姨媽說這個姓陸的不是東西,他在老家有老婆兒子。昨天老婆兒子趕到上海,大概知道老公包養小芳,闖進房間痛打小芳,是鄰居報警,現在小芳跟姓陸的一家都在派出所。
除夕的煙花爆竹聲中,大芳與牛郎將鼻青臉腫的妹妹接到了賓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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