舌戰群儒，諸葛亮怒斥東吳記者：不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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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建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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舌戰群儒，是三國演義里著名的一個片段，當時曹操兵百萬，將千員，已有天下三分之二，正待一舉吞併江東。諸葛亮一番言論，說得東吳主和的投降派啞口無言，今天就給讀者們分析一下其中的思辨技巧。
01
論點轉移
首先是張昭：「劉豫州未得先生之前，尚且縱橫寰宇，割據城池，今得先生，乃棄新野，走樊城，敗當陽，奔夏口，無容身之地，反不如其初也。管仲、樂毅，果如是乎？」
面對人身攻擊類的質詢，諸葛亮沒有自辯人品，而是把論點轉移在張昭舉得案例上，從事實出發來例證。
寡不敵眾，勝負乃其常事。昔高皇數敗於項羽，而垓下一戰成功，此非韓信之良謀乎？夫信久事高皇，未嘗累勝。蓋國家大計，社稷安危，是有主謀。非比誇辯之徒，虛譽欺人：坐議立談，無人可及；臨機應變，百無一能。誠為天下笑耳！
寡不敵眾，勝敗乃兵家常事。昔日高祖曾數敗於項羽，而垓下一戰成功！這難道不是韓信的謀略嗎？如此看來，國家大計，社稷安危，必須要靠有主謀的人，而並非那些誇大其詞，無理狡辯之徒。那些以虛榮自欺且欺人者，坐議立談自以為無人可及者，而臨危應變卻百無一能者，此誠為天下恥笑耳！
這一篇言語，說得張昭並無一言回答。
02
對比論證
其次是虞翻，「今曹公兵屯百萬，將列千員，龍驤虎視，平吞江夏，公以為何如？」意思是，實力差距太大了，你怕不怕？
諸葛亮並沒有直接說不怕，而是運用了對比論證，舉了對方作為反例：「今江東兵精糧足，且有長江之險，猶欲使其主屈膝降賊，不顧天下恥笑。由此論之，劉豫州真不懼操賊者矣！」
是你們怕了，不是我怕，跟你們比起來，我們強得多！
虞翻不能對。
03
巧妙迴避
座間又一人問曰：「孔明欲效儀、秦之舌，遊說東吳耶？」孔明視之，乃步騭也。這是質疑諸葛亮辯論技巧玩得花，實際上卻沒有說什麼實質性的意見。
這個時候否認自己是只會耍嘴皮子的人，直接說出實質性方案，就上了當了，對方會根據己方的方案再次質詢。
亮出最後的底牌，無異於玩火。
諸葛亮巧妙迴避了這個問題。他沒有否認自己在耍嘴皮子，而是把這種遊說的行為正當化、合理化，
蘇秦、張儀亦豪傑也。蘇秦佩六國相印，張儀兩次相秦，皆有匡扶人國之謀，非比畏強凌弱，懼刀避劍之人也。
蘇秦、張儀二人是真豪傑也！蘇秦，佩六國相印；張儀，兩次為秦國宰相。二人皆有匡扶國家之大智大勇，非比那欺弱怕強、苟安避禍之人。
意思是你還不如他們這些說客，你嘲諷我作甚？
步騭默然無語。
04
大義凜然
薛綜出場了。這是這次辯論的核心之處。
「漢傳世至今，天數將終。今曹公已有天下三分之二，人皆歸心。劉豫州不識天時，強欲與爭，正如以卵擊石，安得不敗乎？」
薛綜舉出「天心人意」當擋箭牌，跟曹操混，生活幸福，何苦要打仗呢？
還有比人民幸福更重要的事情嗎？
曹丞相一切為了國富民強啊！
這真是誅心之言。
秦統一六國，兵強馬壯，銳不可當，二世而亡，是國家不強盛嗎？
我們看一看諸葛亮是怎麼應對的。
薛敬文安得出此無父無君之言乎！夫人生天地間，以忠孝為立身之本。公既為漢臣，則見有不臣之人，當誓共戮之：臣之道也。今曹操祖宗叨食漢祿，不思報效，反懷篡逆之心，天下之所共憤；公乃以天數歸之，真無父無君之人也！不足與語！請勿復言！
薛敬文！何出此無父無君之言？！人生天地之間，當以忠孝為立身之本。今曹操祖宗為漢臣，食漢祿，子孫不思報效反懷篡逆之心，不是漢賊又是什麼！此等國賊，本應天下共討之，天下共誅之！而公等身為漢臣，卻在此為曹賊張目，豈不是無父無君之人！此輩不足與語，請勿復言！
從大義上把他罵了一頓。《漢書·杜周傳》：「宜修孝文時政，示以儉約寬和，順天心，說民意。此之謂「天心民意」。
按照諸葛亮的觀點，即使曹操勢大，全國都支持的，也不過國賊而已。
祖宗為漢臣，食漢祿，不思報效反懷竊國之心，人人得而誅之。
大義凜然，令對手啞然。
薛綜滿面羞慚，不能對答。
05
引經據典
陸績此時舉了出身論：「曹操雖挾天子以令諸侯，猶是相國曹參之後。劉豫州雖雲中山靖王苗裔，卻無可稽考，眼見只是織席販屨之夫耳，何足與曹操抗衡哉！」出身論乃是官場文化當中一大風氣，朝中有人好做官，官N代就是好使。
面對這種歪風邪氣，諸葛亮輕鬆解決問題。
曹操既為曹相國之後，則世為漢臣矣；今乃專權肆橫，欺凌君父，是不惟無君，亦且蔑祖，不惟漢室之亂臣，亦曹氏之賊子也。且高祖起身亭長，而終有天下；織席販屨，又何足為辱乎？公小兒之見，不足與高士共語！
曹操既為曹相國之後，則世為漢臣矣。而今曹操乃專權橫行，欺凌君主。不但蔑視皇帝，更蔑視祖宗！不為漢室之亂臣，也為曹氏家族之叛逆。且高祖出身亭長，而終得天下，織席販履又有何恥辱可言？公乃小兒之見，不足與高士共語！
諸葛亮引經據典怒斥出身論，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高祖的臣子又如何？
高祖臣子的子孫又如何？
高祖難道就是高貴的人嗎？
既然高祖本身出身就低微，難道他的臣子，他臣子的子孫就高貴了嗎？
陸績語塞。
06
事實論證
嚴畯說：「孔明所言，皆強詞奪理，均非正論，不必再言。且請問孔明治何經典？」這是學歷論，相當於現在的人說：你一個沒文憑的草包，怎麼能跟我這個清華高材生相提並論？會寫論文嗎？
諸葛亮沒有慫，硬懟了過去。用事實論證，舉出例子讓其無法反駁。
尋章摘句，世之腐儒也，何能興邦立事？且古耕莘伊尹，釣渭子牙，張良、陳平之流。鄧禹、耿弇之輩，皆有匡扶宇宙之才，未審其生賓士何經典。豈亦效書生，區區於筆硯之間，數黑論黃，舞文弄墨而已乎？
我從不做那種尋章摘句、引經據典的學問，那是迂腐書獃子們的事情，與興邦立業毫無關係。自古以來的大賢們，也未必治什麼經典。商湯的宰相伊尹，當初不過是個耕地的奴隸；興周的姜子牙，曾作渭水垂釣之漁夫。至於後世張良、陳平之輩，皆有匡扶宇宙之才，也沒聽說他們治什麼經典。可嘆如今書生們張口經典，閉口古訓，整日忙碌於筆硯之間，我看這些人恐怕只會數黑論黃、舞文弄墨而已！
大意是，你們只有文憑而已，張口經典閉口古訓，大道理整得一套一套的，難道靠這些沒用的東西來治國安邦嗎？廢物東西！只會舞文弄墨，玩弄文字遊戲，愚弄百姓罷了！恐怕你畢業論文都是造假的吧！
這太狠了。就算放在現在來看也是不宜公開討論的內容，何況當時東漢末年呢？這下沒法回應了，不說話，難道默認自己學歷造假？說自己沒造假，別人已經說你這是沒用的東西了，腐儒而已，在騙子和腐儒之間二選一，這可沒法選。
果然，嚴峻低頭喪氣而不能對。
07
一分為二
程秉起來應答：「公好為大言，未必真有實學，恐適為儒者所笑耳。」意思是，你這麼說話，儒家子弟可不愛聽了。也沒見你有什麼本事，你就比他更強嗎？
這就叫牽涉強大團體，在現代的辯論中也很常見，「你這麼說話，女生們可不愛聽了」，牽涉女權，弄得對方就不好下台了。而從古至今，儒家一直是有自己的勢力的，不好處理的。面對這個「扣帽子」的行為，諸葛亮是這麼回應的。
儒有君子小人之別。君子之儒，忠君愛國，守正惡邪，務使澤及當時，名留後世。若夫小人之儒，惟務雕蟲，專工翰墨，青春作賦，皓首窮經；筆下雖有千言，胸中實無一策。且如楊雄以文章名世，而屈身事莽，不免投閣而死，此所謂小人之儒也；雖日賦萬言，亦何取哉！
既然說起儒者，可知道儒者有君子小人之別么？君子之儒，守公正、斥邪惡，既能恩澤於當世，又可流芳於後世。而小人之儒則不同，專工筆墨文章，只會雕蟲小技，可謂青春作賦、皓首窮經，筆下雖有千言而胸中實無一策！試看楊雄！才華橫溢，修辭作賦，名蓋一時。然而奸臣王莽篡漢，他不顧廉恥屈膝投靠，最後落得個跳樓自殺的下場！此等小人之儒，就是日賦萬言，又有什麼可取之處呢？
相當於把儒家一分為二，好的和不好的，誰都不願承認自己是不好的，問題就這麼解決了。現代的辯論中，這一招也是非常好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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