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詩經里走來的過客

[從詩經走來的過客]

茶蘼姑娘

野有蔓草，零露漙兮。

有美一人，清揚婉兮。

邂逅相遇，適我願兮。

野有蔓草，零露瀼瀼。

有美一人，婉如清揚。

邂逅相遇，與子偕臧。

1

今日的天，頗有些陰沉，無風無雲，老爸開車帶我去取返校的車票，路上，因等一個紅燈，在馬路上看到了一對年輕男女，沒有牽手，男生不知在講什麼笑話，女生羞澀地捂嘴淺笑，看著他們並肩走過，北方的枯枝在此刻似乎也綻放了光彩，莫名覺得甜蜜，好像回到了高中時代，

那時候，班級里拉的都是紅色的橫幅，決戰高考，貼的各種名校的圖片，月考的成績，每個人的書桌都摞了厚厚的資料，從講台上往下幾乎看不見臉，有濃濃的速溶咖啡味，下課鈴一響，要麼趴在桌子上小憩一會，要麼繼續做寫不完的試卷。

那時候的座位是根據成績選，從第一名開始可以選自己喜歡的座位，班級座位等級分明，只要第一名選在北邊，那麼成績好的就都會選擇坐在北邊，所以坐在你旁邊基本都是和你臭味相投的。青春期的我還沉浸在明媚的憂傷中，每天會看著窗外，不知到看什麼，但會看很久，喜歡靠窗位置的習慣延續到現在。當然了，我的後面也是一個和我臭味相投的人，在大家積極備考爭分奪秒的時候，聽見後面傳來「嘶嘶」的聲音，就會很自覺地把身子靠在牆上，側耳聽后座的各種故事。

02

我的后座，當年是以本班第一名的成績進來的，我是當年的第二名。如今兩人淪落成十幾名，頗有種同是天涯淪落人的感覺。我們兩人經常談論哪本書好看，詩經里哪個愛情故事凄美，哪家小店味道好，我唱那首歌還不那麼難聽。那天好像是個節日，不知道為什麼，班主任讓我們看感動中國還是什麼電影記不清了，班裡燈都關了，他和我在講他的初戀。

她是初中有名的美女，在大家都素麵朝天，扎個馬尾的時代，好像是一朵梔子花，開在那個青澀的年紀。我的后座，眉清目秀，透著濃濃的書生氣。初中是個大學霸，有學霸加課代表光環的加持，勉勉強強也能引起少女的悸動。

有美一人，清揚婉兮。邂逅相遇，適我願兮。他們就這樣相遇了，雖然不是一個班，但在一個清晨的曦光中，一位拿著掃把的馬尾女孩，站在樓梯上，望向他時，「不好意思啊，同學，有沒有掃到你身上」他第一次覺得心撲通撲通跳，在陽光下，他甚至可以看到那個女孩的眸子，清澈如水，「沒事」，便匆匆跑到座位上，假裝沒事開始晨讀。

那天起，他開始期待，期待每個清晨，每個落日，能再次遇見那個讓他怦然心動的姑娘。少年的眼神是騙不了人的，旁邊的兄弟開始當起了軍師和探子，比較幸運的是，那個姑娘也喜歡他，兩個人就在初中小規模閨蜜兄弟的見證下在一起了。那時候的愛情，很有種地下黨傳報消息的感覺，老師和家長可以極其權威地把這愛情的萌芽給滅掉。你要好好學習，不能讓家長老師看出苗頭，你要不動聲色，不被班裡的同學向老師打報告。但你也要去看那個你朝思暮想的人。越是外力阻擋嚴重的時候，也是感情無聲滋長最快的時候。

3

他沒吃早飯，她知道了，便跑去買東西偷偷地送到班上來。她看到了他喜歡的東西，也偷偷地跑過來送。她考試考砸了，在班裡哭，他急急忙忙地跑過去看他。

別人說，有樣東西，你瞞也瞞不住的，那是溢出眼裡的愛，更何況是教書育人十幾年的老師呢？因為他的成績優異，整個年級月考都是前三。女孩成績不好，便要背負著帶壞好學生的名聲。老師喊他們倆談話，讓他們現在以學習為主，畢竟兩個人現在都不成熟。

可是感情又怎會因為別人的話便這樣結束呢？那時候的心意，也是最青澀最純摯的時候，彼此不會說什麼山盟海誓的諾言，卻會彼此珍惜。沒多久，家長便知道了。他的父親怒不可遏地找他談話，倔強的后座直接把父親關在了門外。

這樣的冷處理激怒了父親，去了學校了解情況，知道女孩是單親家庭後怒氣更甚。那天，父親找他談話，第一次和他談以後，談給與，也說了女孩子的家庭情況。那一夜，也是他第一次開始思考，他現在能給予那女孩什麼呢？似乎她現在的困擾都是他帶來的。他自責，而又心疼，心疼這段來不及付出的感情，心疼那個他怦然心動的女孩因為他而痛苦，他想了一夜，決定放手

他和那女孩說了分手，沒有回頭去看她，他知道她在後面哭，他不敢，

放學的時候女孩子在門口等他，送給他他曾經寫給她的小紙條，他也沒有接，

幾天以後，他就沒有見到她了。只是聽說女孩轉校了，他的心感覺有個地方空了一塊。思念在肆無忌憚地生長，他只有把全部的心思全用在學習上，可是偶爾還會望向窗外，期待著那個熟悉的身影。

後來，他聽說那個女孩在高二有了新的男友。

他沒有說完，黑暗中我不知道他有沒有流淚，他說這是我第一次把所有故事和其他人說，我知道，他沒有說完的話，是想對那個女孩說「我心匪石，不可轉也」，

可是他們的愛情，錯過了，便是永遠的錯過了。轉身，便是一生，

對那個念舊而專情的后座來說，她是他心裡那個藏在詩經里的硃砂痣。

有些東西，不是因為再無法擁有而更加珍貴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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