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愛寵物的女孩也可能善良和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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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從小就不愛吃黃瓜。
小時候不喜歡吃蔬菜，一般的蔬菜能忍，一些實在不喜歡的菜諸如蘿蔔在父母的強迫之下也能含淚吞下，唯有黃瓜，實在不能忍，聞之欲嘔。好在父母也不會逼我吃這個，家裡也很少做。
初中的時候開始愛美，聽說吃黃瓜會變漂亮，我決定，為了變漂亮，要試著去放下對它的成見。於是有天帶飯到學校的時候在飯盒裡裝了很多黃瓜。午飯時，我抱著視死如歸的心態去吃它，一口一口堅定地往嘴裡送。然而一萬分的努力也無法抵禦得了天然的生理反應，還沒有吃完我就控制不住地嘔吐起來了，吐得乾乾淨淨，天翻地覆。
從那以後，我就徹底放棄了。黃瓜於我而言不能算是食物，而是與垃圾、臭蟲、狗屎歸為一類。我知道這樣分類包含太多個人情緒，有失偏頗。那麼公正一點說，黃瓜也應該被分到香菇、香菜、折耳根這種一半人極愛一半人極恨的爭議性食物類吧？
然而，據我觀察，身邊的人除了我妹妹，完全找不到一個跟我一樣不吃黃瓜的，愛吃的人還挺多……我明白每個人的口味不一樣，但對於這個現象，還是覺得非常茫然不解。每當跟朋友一起出去吃飯，一上桌就端來一小碟拍黃瓜，那種混合著大蒜味的黃瓜味撲面襲來，我整個人都忍不住哆嗦一下。鎮定下來的時候，看看大家，又覺得非常孤獨：為什麼這種食物個個還能吃得那麼開心呢？
有次看電視，見《非正式會談》的主持人大左說道自己也非常厭惡黃瓜，聞不得黃瓜味。那一刻我非常驚喜，找到組織了，找到知音了！從此後，無論在電視上、微博上看到大左都倍覺親切，還常常想著，某一天遇到他，一定要傻乎乎笑呵呵走上前跟他說：大左你好，我跟你一樣，極度討厭黃瓜。你微博上對黃瓜的那段描述跟我一樣一樣的，我太能理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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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黃瓜這件事上是找到知音了，然而在另外一件事上我還是太獨特，太與眾不同：我不喜歡貓，不喜歡狗，不喜歡任何寵物。
在全民愛貓愛狗的時代，坦白自己不愛寵物真的需要一點點勇氣，我先在此聲明：我對所有的動物都有一顆愛護之心（蛇鼠蟲蟻這類討厭的生物除外），我希望人類可以跟動物們和諧相處，不用去奴役它們，更不能忍受有人去虐待它們。我說的不愛僅僅是指：我希望我與動物們可以保持一定的距離，你愜意地棲居在你的森林，我自在地生活在自己的城市，我們不用如此密切地生活在一起。
具體意識到寵物和我太過密切是來到深圳以後的事，來深圳之前，我大部分時間都在校園裡度過，自然接觸不到什麼動物。住在家裡的時候，彼時養狗的鄰居親友跟現在相比也不算多，幾乎沒有什麼跟寵物相處的經歷。那時的我對寵物的不喜歡體現在：看到兒童讀物里有太多跟動物相關的故事和圖片，總覺得無趣、讀不下去；不能理解怎麼會有人特地去花錢買票進動物園，覺得「花園」、「果園」、「公園」哪個園聽起來都比「動物園」更有意思更加美好；偶爾路過養貓狗的人家，總要繞道而行，即使如此也常常會被嚇得不輕。
大學畢業後，我來到深圳了，從此我再也無力控制我與動物之間的距離。剛來這邊一住進公司安排的房子，是跟一位來自福建的室友合住，這位室友漂亮、可愛、禮貌、親切，大家都叫她小白。第一次見面時，她領著我往房間走去，一路介紹房子的優缺點、注意事項，然後說了一句：「你不介意我養了一隻貓吧？」我當時支支吾吾：「額……不介意……」心裡卻七上八下，突然對未來在此處的生活沒有那麼大的信心了。
在那裡住下去之後，我逐漸從愛寵物的小白那裡了解到一點跟貓狗相關的小知識，比如貓會把自己的糞便埋在貓砂里，狗需要每天遛，貓的性格比較高冷，狗則比較粘人。跟小貓的相處並沒有什麼大問題，就像跟一隻蒼蠅在一起生活一樣，只是多了一點不舒服和礙眼。大部分時間，我都在上班，回到家，我主要也是把自己關在房間內，不跟它來往。在客廳或衛生間走動時，被一隻小貓用冷冰冰的眼神盯著，我只好默默忍耐著。偶爾坐在沙發上被它舔兩下，我被嚇得大聲尖叫，趕緊去洗手間沖洗被舔過的地方，然後可憐巴巴地問小白，我會不會得狂犬病。小白總會耐心地安撫我，小貓該打的針都打了，不會有事的。可我總是不放心，又擔心我平時忘了拿回房間的水杯會不會被貓舔過，一想起來總要把杯子反覆多洗幾遍，然後又憂心忡忡地在手機上百度狂犬病相關知識，越查越害怕，接著開始腦補自己得狂犬病暴斃的畫面，只覺得心裡苦啊：我為什麼要跟一隻貓生活在一起？
這樣過了幾個月，小白髮生了一些事情，常常要請假回家，於是只剩我和小貓獨處。很感謝她，沒有把她的小貓託付給我，而是叫她的朋友常常過來照看，給小貓餵食添水換貓砂。
再後來，小白告訴我，她要把小貓帶回家給父母養了。我必須承認，聽到這話我的內心是很開心的，從此在家不用小心翼翼提防小貓溜到我腳邊了，如釋重負。
我本以為寵物從此就會退出我的生活，但是我高興得太早，沒過多久，小白告訴我，她決定養一隻小狗。我就如同第一次聽說她有一隻貓時一樣，拚命擠出一個很勉強的微笑。很快，小狗就到來了，小小的一隻黃狗，名叫「丁丁」。有了跟貓相處的經驗，小狗就容易得多，這讓我放心了。丁丁很乖，應該是很乖，因為除了有次給來訪的妹妹拍照時順便帶上它之外，我對它幾乎沒有其它記憶了。這說明我和它相安無事，沒有給我帶來什麼恐慌和不安。
妹妹和丁丁
我記得在那個階段我曾有個相親對象，有次見面時他一臉憧憬地跟我描繪他心中的美好生活，大概就是找一個相愛的人一起生兒育女吧。這其實也是我對於生活的願望，還挺打動我，但他描繪的情境中卻多了「一兩隻寵物」，我心下立即說：No!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口中也立即直言不諱地跟他表達了這一點。那場相親就到此為止了。
在那個房子里住到一年左右的時候，房東要賣房，於是我和小白都分別搬走了。我下決心要一個人住，不再與人同居了，哪怕房租要貴些。這其中多多少少也有不想再和寵物共處一室的原因吧，即使寵物本身很乖，即使它的主人很好，也不適合我。我一個人租了單身公寓，一年後又搬到另外一個住處，確實不用擔心看到一隻動物在自己的家中出入了。但我在這個時期發現，深圳這個城市就像一個大型的動物園，這裡愛養寵物的人實在太多太多了，你不用親自養，也能在每天早上出門晚上回家的時候看到許多寵物狗，大大小小高高矮矮的都有，與它們同乘一部電梯上下，跟他們的主人一起走在公寓樓狹長的通道中，直到開了鎖進了家門才能松下一口氣。有時，一走出家門就是一泡狗屎堵在門口，一不小心就踩上去了。還有一次，一隻站起來比我還高的大狗猛然衝到我身上對著我狂吠，把我嚇得三魂七魄都丟了，好不容易回過神來，腿還顫抖著，我滿肚子怨氣，忍不住厲聲跟它的主人說：管好你的狗！那主人就住在我隔壁，房間的格局跟我的差不多，我是真的想不明白在那麼小的空間里，胖一點轉個身都麻煩，他究竟怎麼能和那麼大的一隻狗共同生活，即使他能忍狗也會覺得不舒服啊……人類對狗的愛和需要真令我困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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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公寓一年半的租約到期後，我又一次搬家了。這一次，我跟男友準備結婚，新房還在裝修，需要暫時先搬到公公婆婆家住幾個月。如你所想，我的寵物劫還沒有度完——公公婆婆家養了一隻小白狗，剛好它的名字也叫小白。婆婆完全是把它當作心愛的小女兒一樣看待，耐心給它洗澡、剪指甲及各種護理，吃飯時會一直不停跟它說話，去哪裡旅遊、探親、爬山都要帶著它。我搬進去之前也見過幾次這隻小狗，明知道它是最溫順、最乖、最聰明、最不擾人的一隻好狗，但……冷血的我依然不為所動，決定還是舒舒服服做自己，從不跟它套近乎，盡量離得遠遠的，假裝身邊無狗，心中也無狗。
小白很聰明，一開始它會圍著我向我示好，覺察到我的冷淡之後，就不再繼續了。它的存在沒有給我帶來什麼困擾，我一點也不怕它，心裡也很喜歡它，但這喜歡還不足以讓我跟它進行任何肢體上的接觸，我是真的不想摸到動物的身體和毛髮。住在公婆家幾個月，有一陣我辭了職，天天閑在家，公公婆婆和老公三人都上班去了，同樣深愛小白的公公擔心它尿急，叫我去遛狗，我很不情願地遛了它一次。在那之後，公公婆婆再也沒有要求我照顧它了，偶爾他們出門不方便帶上小白時，會開著車把它送到朋友家請朋友幫忙照看。
妹妹和小白
和小白認識已經有兩年多了，我們就這樣保持著一定距離和諧相處。每次全家一起出門，婆婆牽著小白，總是有各種路人特意過來讚歎它、誇它、問它的名字，尤其小朋友最多。家裡來親戚了，小朋友、女孩子們也都會抱著它不撒手，我自己的妹妹就是其中一個。這姑娘跟我雖是同胞姐妹，但對寵物的態度卻截然不同。她一直嚷嚷著想養只狗，我和家裡人都不贊同，但也沒能阻止她。有一天她突然宣布，自己已經領養了一隻流浪狗。她養狗之後，我去過她家兩次，一進門那隻惡狗就上來纏著我，我又害怕又生氣，一邊嚷嚷一邊作出踢它的樣子趕它，好不容易進了房間，把房門關上，它卻還是能神不知鬼不覺溜進來，然後繼續恐嚇我，我實在無處下腳，只能全程把腿架在椅子上。一直以來我把她的家也當作我在深圳的一個據點，現在這一處也徹底淪陷了。我無fuck說。
妹妹和她的「惡犬」布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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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小狗除了抗拒之外，還有一種奇怪的醋意。我老公是一個不善表達感情的冷麵郎君，對任何人看起來都是淡淡的、不太在意的。唯有在小白面前，他總是會露出溫柔和關心的一面。只要我們在公婆家，他一坐到沙發上，就會招呼小白跳上沙發、鑽到他懷裡，然後很有耐心地撫摸它。假如小白正在小窩裡睡覺，他一定會走到它面前蹲下來盯著它細細地看。我每次看到他這種行為時，總會嘖嘖稱嘆，那麼一個冷麵冷心的人居然會喜歡小動物，還對小白這麼溫柔？我不服氣。從前自詡「絕不會問老公你媽和我跳水裡你會救誰」這種無聊問題的我，真的忍不住問他「我和小白跳水裡你會救誰」。他回答當然是我，可是每一次又看到他面對小白時的那種深情，我就會懷疑他的答案是否出自真心。
又想起小時候七八歲時曾經愛慕過的一個男演員，現在他已轉型為導演。我小時候和現在都很喜歡他那即使笑起來也似乎永遠皺著眉頭、拒人於千里之外的高冷模樣。搜到他的微博一看，我的天，50%的內容都是在呼籲不要吃狗肉、立法懲戒虐狗行為，40%的內容是關於他自己養的狗，剩下10%才是生活記錄、電影宣傳及其他。看他發的照片，四隻很大的狗，有的躺在在地板上，有的趴在沙發上，我真的會覺得全身不適。數起來是只有四隻狗，為什麼看照片卻有一種被密密麻麻的狗包圍的感覺呢？就跟我曾經做過的噩夢中的場景一模一樣。假如打開一扇門，面對的是這樣的情形，我是斷然不敢走進去的，有多快就跑多快。
翻遍他的微博，把跟狗相關的完全略過，只想看那10%跟狗無關的內容。偶爾捕捉到一些看起來比較感性、充滿柔情的文字，比如「想她了」或者「媽，我想你！」，我立馬眼前一亮，停下來伸長脖子細看，結果發現還是跟狗相關……所謂的「她」就是指他的狗，而「媽，我想你！」配了一張圖，圖中兩隻狗蹲在商店櫥窗外看著店裡掛著的一件皮衣，又是跟狗相關的公益廣告，我一開始還以為他是對著自己媽媽的遺物睹物思人呢。
這位導演，今年已經58歲了，這一兩年剛剛被曝光有個剛剛兩歲的小女兒。看了他接受採訪時說，自己從未打算要小孩，當初聽到女友懷孕時差點暈倒，覺得上天跟他開了個大玩笑，後來因為女兒長得跟他越來越像，於是便慢慢接受了現實。我看到這些話，真的非常感慨：原來有的人對自己的親生骨肉的感情是如此麻木和遲鈍，但對動物卻又心甘情願付出無條件的愛。這當然也沒什麼不好或不對，只是又一次讓我在驚詫中認識到，人類對動物的愛，我還是了解得不夠，我還是低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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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現在還沒有孩子，有時候會想，等將來有了孩子，他們要是特別喜歡寵物，總是央求我給他們添個寵物朋友的話，那我該怎麼辦呀？我應該會堅定地拒絕吧，在我的家裡，一定要按照我的方式生活，我絕不會俯首去為一隻狗洗澡、討一隻貓的歡心。儘管如此，還是希望我的孩子，就像其他小朋友一樣，對動物們有著適當的喜愛吧。不要像我，在這個貓奴狗奴當道的世界裡，太不合時宜、太不可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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