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水奇：母親的臘八粥

最新 03-05

母親的臘八粥

黃山市休寧縣汊口中學焦水奇

「千日撿柴不如一餐臘八粥」，奶奶在苦寒的歲月常說這句話。說的是臘八粥是極費柴火的，也可能說的是長期的積累的在一瞬間消耗。臘八粥對於我家來說則是很普通的一餐飯食而已，只是在臘八的節氣里，應時而為，也是臘八除塵時的方便食品了。

「過了臘八天天刷」在我的家鄉有臘八除塵的習俗，據說這天打掃的乾淨一年都不會生蛛網，年也過得舒舒服服。

記得臘八節那天，媽媽起得很早，把預先準備的稻米、玉米、蜜棗、山芋、黃豆、花生米沖洗乾淨，倒入鍋里，兌好水，再放上糖，爸爸點著火，架上劈材，熬臘八粥。然後媽媽會帶上我綁一個細竹做成的帚子，從樓上到樓下，每個房間細細打掃。從屋裡忙到屋外，家裡的碗櫥等用具都要洗刷一遍。這一天最魂不守舍的是我，時不時瞅一瞅廚房裡的情況，聞一聞廚房裡瀰漫出的香味。不知過了多久，就聽父親大喊一聲：「喝臘八粥啦！」我們就急忙放下掃帚，鑽進廚房。每人滿滿地盛上一碗熱騰騰的臘八粥，趴在桌子上津津有味地品嘗著。這八種寶貝熬制的臘八粥，吃到嘴裡粘粘的、甜甜的，有一種獨特的糧食的香味。吃完一碗，我們要再盛一碗，吃過飯，我們接著干，全身暖暖的，心裡甜甜的，嘴裡還不時回味著粥的余香。

熬臘八粥是極其繁複的工作。洗凈鐵鍋，汲來井水，抱來乾燥的松樹枝當柴火。山芋皮削去，切成片狀與水米同時下鍋。這個過程是悠長的，但不枯燥，灶膛發火不久，水開始興奮，米好像有點不適應，躲躲閃閃。而山芋、玉米似不屑一顧，懶洋洋躺著偶爾動一動。但這是前奏，水是煽情的高手，先去糾纏米，很快就讓其咕嘟咕嘟跳起舞來；繼而又造出聲勢去撩撥山芋，亢奮後的山芋蜜棗，豎蜻蜓翻跟頭玩得酣暢淋漓。當灶膛里的余火還很多，鍋里的臘八粥還在「咕嘟」的冒著熱氣泡。望著那一大鍋黏黏糯糯琥珀色的粥汁，那紅的棗，青的豆，黃的山芋，白的花生米等點綴其間，猶如一位大師精心繪就的濃墨重彩的油畫。

及至水和米纏綿得難解難分時，山芋趁機躺進它們的懷抱里，一副愜意無比的樣子，再也懶得動彈了。這時，灶里不必再添進柴火，火炭的溫度已足夠；鍋蓋也可以合上了，因為它們的生命進入另一種狀態——由行動遲緩漸趨安靜。熱氣在廚房裡瀰漫開來，熱乎乎的，有噴噴的香味，正是人間煙火的那種味道。伴隨著一陣陣沁人心脾的清香味撲鼻而來，不由得垂涎三尺。

盛一碗，吃一口，咂咂嘴，黏稠潤澤，糯軟甘甜。被雞鴨魚肉和各種添加劑刺激得已趨麻木的味蕾，也在一時間回歸了敏感，唇齒留香，餘味不絕。下到肚裡，成了身體里的溫暖與熨帖。我彷彿從生活的鬱結中走了出來，煩心的事遠了，負重卸了，神經鬆弛了，只想專心品嘗臘八粥的甜美，體味生活的眷顧，感知安靜的、恬淡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