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膽特工》電影賞析：當滄桑遇見純真，吸引黑暗的永遠是光明

韓國電影要麼溫情款款，要麼就面臉兇相，跟韓國人一樣經常透著一種「狠勁」。《老男孩》就是一個極端的例子，撇開影片其他的成功元素不談，單是電影中的種種血腥場面就足以讓人銘記在心了。《太極旗飄揚》也是如此，在融入了好萊塢的電影觀念和手法之後，也展現出一種讓人不太適應的「氣勢如虹」，與地理概念上的「小國寡民」印象向去十萬八千里。聯想到韓國人對美國牛肉的聲嘶力竭的討伐，對大白菜誠惶誠恐的敬畏，以及最近朝韓危機中韓國人的歇斯底里，總感覺到韓國人往往在一些小事上表現得十分兇悍，就像這部韓國年度票房冠軍《孤膽特工》，不知道哪裡來的這麼一股狠勁。

雖然演技也對得起那一張俊臉，但在很多人心中，元彬必然還是屬於以「男色」為第一賣點的演員，必須承認外表纖弱的元彬在這部「狠片」中的表演還是非常出人意料的，至少一臉苦大仇深的表情不至於讓人齣戲。雖然「隔壁大叔」這種隱晦身份的設置也是於尋常手法中製造鋒芒的傳統做派，並不新鮮，難得是小姑娘在和元彬對戲的過程中表現出了驚人的成熟，這種一大一小一老一少的角色設置是很容易創造劇力的。有人說這是韓版的《這個殺手不太冷》，其實兩者沒有什麼可比性，情感成分不對，人物身份不對，只是故事走向有點神似而已，《孤膽特工》看起來更像是《颶風營救》的脈絡，深入虎穴，以砍瓜切菜的狠勁，剿滅賊黨，而這一過程也是主人公追尋自我身份的過程。

《孤膽特工》講得是一個有情感傷痕的高手隱居市井之間，無意中捲入了一場黑社會糾紛之中，因為基於人的普遍同情心而義救孤女的故事，在這一過程中「大叔」個人的身世也若隱若現。劇本本身並不出奇，真正能調動人情緒的是其中的快意恩仇和扶危濟困，這種劇情元素向來都能激蕩出觀者的同情心和義憤感，在一定程度上有一種情緒上的代入感。而影片中乾淨利落而又兇狠野蠻的格鬥場面正是助長這種情緒的最佳方式，看著那些壞人被「大叔」的刀子戳得聲聲慘叫，一種「叫你丫再害人」的報復心滿足感油然而生，這也是這部影片最後半小時達到最高high點的根本原因所在。

本片獲得2010年韓國電影大鐘獎的最佳剪輯獎，其實個人認為本片的剪輯在局部是上非常出色的，特別是動作戲部分，凌厲而富於侵略性，給整部電影加分不少，大概得獎的原因就在這裡。但是從影片整體上來衡量，則有些不均衡，節奏感控制得不夠穩健，從整體觀感上並不流暢，沒有一氣呵成的快感。在這一點上和《颶風營救》相比，孰優孰劣，一看便知，但是《孤膽特工》的成功在於「大叔」這個人物和小孤女之間的情感鏈接上比《颶風營救》的天生父女情更容易讓人產生感慨，對於弱勢群體的憐恤之情也是和整個社會歷史的情感基礎相契合的。

那麼《孤膽特工》為什麼不是一部好電影？首先可以感覺到它是一部意識先行的電影，電影中的所有元素都是被編導有意識地加以運用，從而為了製造某種積鬱的情緒，以及隨後的宣洩的暢快感。當然，所有的商業電影都是如此操作的，我也不反對創作故事的人，為了「戲弄」觀眾，而設計無數的故事歧途，讓觀眾「歷經磨難地登峰」，然後再「蹦極般地落地」。

但是因為這是一個技術活，所以在手法上自然也有高下之分。奉俊昊的《母親》為什麼好？因為它是抽絲剝繭的，在劇情中有無數的出口，就像一座山路錯綜的險峰，你可以選擇任何一條路下山，宣告自己完成了對電影的解密。但是你不能欺騙自己，你知道如果你選擇另一條路，你還可以爬得更高。

而《孤膽特工》的劇情是一路走到死的，而且是那種典型的，格局從一開始的廣闊，越走越狹隘的電影。首先它在故事結構上，就是一個普通的模型。其次，它的敘事節奏也是很湊合的。關於元彬的特工身份和身世的插敘，不僅生硬，而且並不是嚴絲合縫。

同樣用《母親》來作比，我敢說，《母親》的現有結構，是無法被輕易調整的。任何一場戲的位置的變動，都會影響整個電影的理解。而《孤膽特工》中關於元彬的身世，我可以提前五分鐘，我也可以再延後五分鐘，甚至放到片尾。還有很多場戲，這本身就是一個鬆散的結構。

可能用《孤膽特工》和《母親》來對比並不恰當，我們可以看看另一部十分相似的電影——《這個殺手不太冷》。後者將敘事的核心放在殺手萊昂和小姑娘瑪蒂達的感情上，在戲劇性上，《這個殺手不太冷》遠沒有《孤膽特工》錯綜複雜，但因為它的平實，我們（無論是菜鳥還是老鳥）都能進入到人物命運中，並因為萊昂的死而落淚。

而在看《孤膽特工》的時候，我沒有進入到任何一個人物的命運中。無論是小姑娘母親的慘死，還是元彬妻子的遇害，還是小姑娘的雙眼被「疑似挖出」，我始終無動於衷，因為我在看這部電影的時候，很清晰地意識到「我是在看電影，所發生的一切盡皆虛假」。（包括元彬和小姑娘的名字我也一個都想不起來）

更何況，導演李政范為了票房的保證，安排了太多的商業元素。比如大叔元彬即使落魄，也要像犀利哥一樣目空一切，而一出手，更是要比傑森伯恩等特工還要利落……反角也是神經質地樹立起瘋狂到痙攣的樣子，這種偶像化的人物設定，更拉開了電影與觀眾的距離。

電影中沒有太多的糾結，只是一個很簡單的一種正常的生活因素對劫匪生活的侵入，導致在本·艾弗萊克身上所形成的一種擰巴和舉棋不定，但他是如此真實可信，以至於讓人產生至深的印象。如果格局更宏大一些，《城中大盜》可能成為一部《盜火線》，當然如果它還有一些本·艾弗萊克和兄弟之間的童年經歷，那這就是一部史詩。

電影就是這樣，並不難以理解，但它容易迷惑你。觀眾從電影中希望得到什麼？有人只是期待一些日常生活中見不到的死亡方式或者人物矛盾或者其他什麼。如果你抱著簡單的目的，那你可以很簡單地說一個電影是好的，或是壞的，當然你在大多數時候，也是錯誤的。

說到電影本身的素質就是一個「贊」字，這不是說他足以名垂青史，可是這種給力的動作電影又確是在目前的文化體制和創作思路下中國無法炮製的好作品。韓國電影目前除去幾位巨匠，商業領域的電影也在越來越被世界範圍認可。這裡一方面是題材和創意的多樣性，看看好萊塢每年都有改編自韓國的電影籌備，一方面是製作硬技術的嫻熟，本片就是一個極好的例子。電影生動鮮活，這裡自然有故事中濃郁的生活氣息所感染和演員們都算比較到位的演出，但是剪輯和攝影還是其中最出彩的部分。一些好看又獨特的機位調度和緊湊同時新穎的剪輯節奏和方式都讓影片脫穎而出，這幾年好看的韓國罪案片都離不開快節奏的剪輯。

而故事如果只按大叔救蘿莉的單線走當然在當下已經難以支撐一部商業電影的內容了，於是編劇加上了貌似極具責任感的器官買賣、童工制毒、拐賣兒童等一系列社會問題，但是似乎這些也只是蜻蜓點水沒有鋪墊沒有解決。

只是韓國特別賣座的本土電影一定都會涉及到民族特性，這部講述一個退役特工如何拯救鄰家女孩的動作電影實際上也是韓國自身的悲涼心聲。換句話說，韓國自身其實是那個蘿莉，但是煙雲過後他不得不選擇做自己的大叔。這個蘿莉自身條件所限在故事中相當的被動，甚至在故事後段成為了正邪雙方較量的准「犧牲品」，而韓國自身地理條件所限一直是各個大國博弈的籌碼，民族本身俱來的不安全感和飄零感一直是韓國人的痛。縱使美國為了制衡亞洲和這裡越走越近，但是永遠逾越不了日本在美國的同盟利益，而且朝鮮也會一直以此對抗韓國。所以元彬說出了韓國人心裡的一句台詞「我是活在今天的人，活在今天的人會殺死為了明天活的人」。韓半島的局勢雖然並不會輕易爆發可是朝鮮就是懸在韓國頭上的一把刀，而且地緣政治中中國和日本都不見得會輕易出手，加上歷史中這個民族被歸順、殖民和現在的投靠他們心裡真正的安全感是無從落地的。

這個民族真正可自豪的東西實際是鳳毛麟角的，他們遠遠無法像日本那樣可以和西方文明兼容並存，實際上韓國是一個被相當大程度上西化了的國家。包括商業性足夠的韓國電影，他們並沒有像日本電影一樣形成自己的語言體系，反而是成為了英語電影的亞洲版本，這也是韓國電影可以橫行亞洲的原因。

我們再回到電影中看一個魔是如何變成一個英雄的。他本來是最優秀的特工，卻因被仇家報復而失去了摯愛的妻子和未出生的孩子，從此一個魔、一匹矯健的狼消沉了下去，他隱居在了城市中的一個小巷裡，他不與任何人來往，沉默寡言，頹廢憂鬱，靠一個小當鋪維持生計。直至一個小姑娘闖入他的生活里，他那塵封已久的愛心開始有了萌芽的契機，他和小姑娘之間建立起了一種微妙的友誼。然而上蒼對這個男人似乎沒有半點憐惜，哪怕是短暫的溫馨也要剝奪而去。一天鄰居小姑娘和她媽媽被黑道綁架了，特工大叔也理所應當的被捲入其中，為了救出小姑娘，他不得不由著黑道的擺布甚至玩弄，當然那幫可惡可憎喪心病狂的傢伙做夢也沒有想到，一個魔一匹嗜血的狼正在蘇醒，他們得到的回報將和他們的所作所為一樣血腥。當特工大叔親眼目睹了黑道的殘忍以及淪喪的人性，他徹底魔化了，他要以暴制暴，以牙還牙，以血還血，血債就用血來償！

當我們從電影中看到：黑道利用小孩子們做苦力，製造白粉，掩人耳目售賣白粉，以及把小孩子的內臟器官、眼角膜作為商品進行銷售移植等等惡行時，在我們的心中憤怒和仇恨開始累積，我們期待著瘋狂的報復，期待著把黑道勢力碎屍萬段，甚至挫骨揚灰也在所不惜。當然這種期待是不能寄託於警察及法律的，這時候特工大叔的出場已經成為呼之欲出的必須。尤其是當我們看到那些帶著痞氣與匪氣，甚至有些傻逼的警察們瞎搞一氣毫無頭緒時，我們越發需要一種超越常規的，打破既定程序的，直刺醜惡心臟的力量，來以最直觀的，最暴力的，最解恨的方式，對萬惡的黑勢力進行打擊與摧毀。只有用最血腥最殘酷的方式將黑道勢力連根拔起，才能同時將觀眾心中那爆棚的義憤抹除而去，也讓我們知道溫馨的來之不易，最終的結局無異於一針強心劑，讓我們在目睹了殘忍與血腥，釋放了心中的憤怒之後，帶著無盡的暖意帶著英雄散場離去！

我想在如今這個缺乏正義，抗拒正義，甚至蹂躪正義的時代，這部電影正好迎合了大眾的心理。我們多麼需要一個魔，一個普度眾生的魔，在無視所謂的法律以及所謂的成規至理，用一種雖千萬人吾往矣的氣勢，以及所向披靡的實力，將那些邪惡的、黑暗的、騎在人民頭上耀武揚威的醜陋群體（把更多的描述這類人的詞都加上），以魔的方式，直接的，殘酷的，毫不留情的抹除而去。

讓我們釋放心中的魔，正所謂不瘋魔不成活，釋放心中的狼，與狼共舞、與魔狂歡，用最瀟洒最狂放不羈的方式，用魔的方式而活——既然神已無能為力，那就讓魔渡眾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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