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來杜鵑紅滿山

感謝《南京日報》的編輯採用我的小文，祝編輯老師新年快樂！

「江南好，風景舊曾諳。日出江花紅勝火，春來江水綠如藍。能不憶江南？」白居易在《憶江南》中深情地描摹了江南花紅水綠的自然畫卷。說起春花，最讓我動容的是故鄉春天裡漫山遍野的紅杜鵑，杜鵑花也叫山躑躅、山石榴、映山紅，我們家鄉就叫它杜鵑。每當映山紅像火一樣在每片山坡上燃燒的時候，鳥兒的叫聲稠密起來，子規鳥、黃鸝、布穀、知更鳥們一群群在林間穿梭，山林迅速結束了冬季漫長的冷清，變得沸騰起來。水聲響亮了，田埂的闕口裡涌動著碗口粗的水流，偶爾還有寬體的鯽魚和胖皮魚順流而下，遠遠望去，彷彿一彎白花花的玉帶飄然而動。這些生動都是展演給滿山的杜鵑看的。

杜鵑花遠看如一團團火燒雲染紅了天際，近看如一朵朵綢絹花，柔軟、鮮艷得讓人心醉。孩子們終於經不住誘惑，一口氣跑到花邊，怔在那裡，花太美了，花瓣皺起絲絹的細褶，有如錦緞一般的質感。雖則老輩人告訴我們，花瓣可食用，但誰也不忍「暴殄天物」，回看桃李都無色，映得芙蓉不是花，白居易曾這樣讚頌杜鵑的美，一點也不為過。

杜鵑花開時，杜鵑鳥也叫得賣力。兒時的我們少年不識愁滋味，專揀那些酸楚、凄美的故事一一傳講，印象最深的是杜鵑啼血的故事。春秋時代的望帝稱王於蜀，相思於大臣鱉靈的妻子，鱉靈治水成功，望帝以其功高，禪位於鱉靈。在這之後，望帝修道，處西山而隱，化為杜鵑鳥，至春則啼，滴血則為杜鵑花。這聲聲啼叫是杜宇對那個夢牽魂繞的佳人的呼喚。

我們不去管那故事的色彩，只把那些故事當做信息貧乏世界的一種談資，在大孩子竊竊私語之際，那些沒有話語權的小孩子竭力往大孩子堆里湊，同時生出盼望長大的熱望。長大了就有資格談那些杜鵑鳥一類的故事，還可用杜鵑花來裝飾自己的小房間，讓大娘大嬸誇幾句人比花美一類的話。那開遍山崗的杜鵑花，啟蒙了我們對美的渴望、對美好情感的期盼。

如今，稍大點的孩子不是進城讀書就是進城務工了，家鄉的山坡上很少有與杜鵑花媲美的笑靨了，可我在夢裡仍常常徜徉在杜鵑花海中。去年三月，我們特地為觀賞杜鵑花去了趟老家柯家堉大山，山上杜鵑盛開得如一團團火焰，我們像一群孩童歡呼雀躍，寂靜的山林彷彿被水洗過，我們一邊貪婪地吮吸那有些甜味的花香，一邊用目光撫觸汪洋恣肆的花朵，那一瞬間，我們感覺整個世界一片澄明。

今年杜鵑又含苞，我們早已相約，去鄉下看那漫山遍野的杜鵑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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