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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在政治還是文學上都頗有建樹的帝王 曹操

在中國帝王級的人物中間,真正稱得上為詩人的,曹操得算一個,而且在排行榜里,應該在前幾名,甚至可以說是最棒的。這樣的評價,不算過分。如果按作品數量論,冠軍是清代的乾隆,他一生寫了四萬首詩,差不多接近《全唐詩》的總和,但很遺憾,沒有一句能留傳下來。

曹孟德的詩,寫得有氣概、有聲勢,千古傳唱,弦誦不絕。「何以解憂,唯有杜康。」直到今天,還掛在人們口邊的「老驥伏櫪,志在千里」,也是上了點年紀的人用來自勉的座右銘。毛主席在北戴河賦的那首詞里,「魏武揮鞭,東臨碣石有遺篇」,就充滿了對這位大手筆的讚賞之意。毛主席在另一首《沁園春·雪》的詞里,點了歷史上四位帝王:「秦皇漢武,略輸文采,唐宗宋祖,稍遜風騷。」獨將曹操例外,可見在文學史上,這位後來被《三國演義》給歪曲了曹操,有著不可抹煞的地位。

他能花重金,把蔡文姬從匈奴單于手裡贖回來,就因為她的《胡笳十八拍》把他感動了。這絕對是詩人的浪漫行徑,別的領袖人物未必有這等胸懷,更不可能有這等雅興。蔡文姬回來中原,曹操讓她做一件事,就是將她記得下來的她父親蔡邕已被戰亂毀滅的圖書文字整理出來,不致湮沒,這實在是一件了不起的行為。對照十年浩劫期間,珍貴書籍化成紙漿,再生產成擦屁股的衛生紙;稀世文物被砸被毀,從此成為絕響。曹操的舉動,要比那些反文化的紅衛兵,無文化的造反派,不知高明多少倍。

曹操在平定呂布、陶謙、公孫瓚、袁紹、袁術以後,公元一九六年的許都,有了一個初步安定的局面,才使得他有可能在文化上有所建樹。加之他手中漢獻帝這張王牌,對士族階層,對知識分子,具有相當的招徠作用。「是時許都新建,賢士大夫,四方來集。」延攬了一批像崔琰、孔融這樣的大士族和大知識分子,遂形成了中原地帶的文化中心。當時,到許都去獻詩作賦,吟文賣字,便是許多有名和無名作家競相為之的目標。

於是,便出現了文學史上稱之為「建安文學」的局面。沒有曹氏父子,也就沒有建安文學。如果當時要成立作家協會,我想我會投曹操一票,他是當仁不讓的協會主席。

此其時也,許都的文學氣氛達到了高潮。《文心雕龍》的作者劉勰,對活動著許多文人墨客的這個中心,有過這樣一段評述:「自獻帝播遷,文學蓬轉,建安之末,區宇方輯,魏武以相王之尊,雅愛詩章;文帝以副君之重,妙善辭賦;陳思以公子之豪,下筆琳琅:並體貌英逸,故俊才雲蒸。」孔融,王粲,陳琳,劉楨,徐幹,阮瑀,應瑒,和從匈奴贖回的蔡琰,真可謂濟濟一堂,競其才華。劉勰距離這個時代約兩個世紀,來寫這段文壇盛事,應該是比較準確,可算是權威性的描寫。

無論在政治還是文學上都頗有建樹的帝王 曹操

所以,建安文學得以勃興,很大程度由於曹操統一中原後的休養生息政策,出現了一個安定局面的結果。如果仍同呂布、劉關張沒完沒了地打,和我們文革期間沒完沒了地斗一樣,除了樣板戲,就搞不出別的名堂了。加之他本人「雅愛詩章」,懂得文學規律,與只知殺人的董卓,用刀逼著大作家蔡邕出山,就是完全不同的效果了,很快,「建安之初,五言騰踴」的局面出現了。

《文心雕龍》說到建安文學的特點時說:「觀其時文,雅好慷慨,良由世積亂離,風衰俗變,並志深而筆長,故梗概而多氣也。」所以,曹操的《蒿里行》,曹丕的《燕歌行》,曹植的《送應氏詩》,王粲的《七哀詩》,陳琳的《飲馬長城窟》,蔡琰的《悲憤詩》,以及《孔雀東南飛》等具有強烈現實色彩的詩篇,便成了建安文學的主流,也就是文學史所說的「建安風骨」了。

曹植《與楊德祖書》中,說到這番繁榮景象,不免為他老爹的氣派自負:「昔仲宣獨步於漢南,孔璋鷹揚於河朔,偉長擅名於青土,公幹振藻于海隅,德璉發跡於此魏,足下高視於上京……吾王(曹操)於是設天網以該之,頓八以掩之,今悉集茲國矣!」看起來,曹操是振一代文風的始創者,而曹丕、曹植是不遺餘力的倡導者。所以,在三國魏晉文學中起先河作用的,正是曹氏父子和建安七子,他們開創了文學史上的一個新時期。

文學的發展和繁榮,與時代的關係至大。動亂,則文學終結,安定,則文學復甦。十年文革,只有浩然先生的小說,舍此便全是空白,即可證明。

東漢末年,先是黃巾農民起義,九州暴亂,生靈塗炭;後是董卓那個軍閥折騰,戰禍不已。洛陽夷為平地,中原水深火熱,這時候,一切都在毀滅的災難之中,文學自然也陷於絕境。因為農民革命雖然有其推動時代進步的作用,但也有其破壞文明文化,摧毀社會財富的相當消極的方面。董卓,不過是一個穿上戰袍的西涼農民而已。所以,他的行動和黃巾也差不多,都帶有農民革命家的那種仇視文化,仇視知識,仇視人類文明的特點,在破壞人類文明成果的憎恨氣氛里,在硝煙戰火的刀光劍影之中,文學這隻鳥兒,只有噤若寒蟬,休想唱出動聽的聲音了。

因為經歷了巨大的變亂,遭受了嚴重的劫難以後,人民需要休養生息,這樣,就出現一定程度的思想解放潮流,文人的個性開始得到自由舒展的機會。所以,「慷慨任氣」,便成了這一時期文學的特徵。回憶十年浩劫結束以後,新時期文學所以如井噴而出,一時洛陽紙貴,也是由於這些劫難中走出來的作家,適逢新時期思想解放運動,才寫出那些產生轟動效應的作品。這和建安文學的發展,頗有大同小異之處,就是對於那個動亂年代「梗概而多氣」,真實而深刻的描寫,引起讀者共鳴的。因此,「造懷指事,不求纖密之巧,驅辭逐貌,唯取昭晰之能」,也是時代不容精雕細琢的產物。無論後來的諸位明公,怎樣搖頭貶低,不屑一談,或求全責備,都是大可不必的。只要起到歷史作用的文學,無論怎樣的稚嫩,在文學史上的地位便是誰也不能抹煞的了。現在那些笑話新時期文學發軔作如何幼稚的人,其實正說明自己不懂得尊重歷史唯物主義的幼稚。

由建安文學的發展看到,亂離之世只有遍地哀鴻,而文學確實需要一個安定的環境,和思想解放的背景,以及適宜的文學氣氛,才能繁榮起來。建安文學的發展,得益於曹氏父子的捉倡,得益於相對安定的中原環境,也得益於建安七子為代表的文人個性的解放。

建安文人,可能是中國較早從絕對附庸地位擺脫出來,以文學謀生存的一群專業作家。他們的行為特點是:追求自由不羈,企慕放任自然,贊成浪漫隨意,主張積極人生,對禮教充滿叛逆精神,並強調藝術個性。可以說是中國非正統文人的最早的樣本。魯迅先生認為這種文學態度,可以用「尚通脫」三字來概括。到了魏晉南北朝,由阮籍、嵇康、陸機、潘岳、陶淵明,謝靈運一脈相承,「通脫」則更加發揚光大,一時成為中國文學發展的主流。

無論在政治還是文學上都頗有建樹的帝王 曹操

那時,他們的浪漫行徑,風流舉止,自由作風,個性色彩,恐怕連後世的文人也深感不及的。

有一次,曹操派手下人邯鄲淳去看望曹植。據《三國志》裴注引《魏略》曰:「植初得淳,甚喜,延入坐,不先與談。時天暑熱,植因呼常從取水自澡訖,傅粉,遂科頭拍袒胡舞,跳丸,擊劍,誦俳優小說數千言訖,謂淳曰:『邯鄲生何如邪?』於是,乃更衣幘,整儀容,與淳評說混元造化之端,品物區別之意,然後論羲皇以來賢聖名臣烈士優劣之差次,頌古今文章賦誄及當官政事宜所先後,又論用武行兵倚伏之勢,乃命廚宰酒炙交至,坐席默然,無與伉者。」從這裡,我們看到建安文人的浪漫、豪情和無拘無束的自由。這和司馬遷《報任安書》里那種對於帝王委曲求全到低三下四的心態,和司馬相如給皇帝獻賦時的那種唯唯諾諾到諂媚依附的神情,多了一點作家的自我意識和不羈的精神。

從曹丕的詩《於譙作》「清夜延貴客,明燭發高光」和曹植的詩《箜篌引》中:「置酒高殿上,親友從我游」,可以看到他們的宴遊燕集,豪飲小酌,鬥雞胡舞,高談暢嘯的快樂情景。《文心雕龍》曰:「文帝陳思,縱轡以騁節;王,徐、應、劉,望路而爭驅;並憐風月,狎池苑,述恩榮,敘酣宴,慷慨以任氣,磊落以使才。」這類沙龍式文人聚會活動時的自由競爭,各馳所長,平等精神,批評空氣,也是此前文人所不曾具有的狀態。尤其漢末黨錮之禍將大批知識分子,或放逐,或鎮壓,或永不敘用,弄得大家膽戰心驚,精神萎靡不振,建安文人的崛起,實際是給中國文學注入一股活流。

心靈不解放,文學之鳥是飛翔不起來的。

曹丕《與吳歌令吳質書》里,具體地描寫了他們的一次出遊,也是很令人神往的。「每念昔日南皮之游,誠不可忘。既妙思六經,逍遙百氏,彈棋閑設,終以六博,高談娛心,哀箏順耳,馳騁北場,旅食南館,浮甘瓜於清泉,沈朱李於寒水。白日既盡,繼以朗月,同乘並載,以游後園,輿輪徐動,參從無聲,清風夜起,悲笳微吟,樂往哀來,愴然傷懷。」這種文友間的平等來往,證明了建安文人思想解放的程度。作為五官將的曹丕,那時正如日中天,是政壇上炙手可熱的人物,能夠這樣不擺架子,與一個地方官吏友情深厚若此,恐怕時下的某些文化要人,也未必做得到的。

曹操也不例外,《三國志》稱他「少機警,有權數,任俠放蕩,不治行業」。裴注引《曹瞞傳》:「少好飛鷹走狗,遊盪無度。」看來,曹操和他的兩個兒子一樣,也是具有浪漫潛質的文人。他在《祀故太尉橋玄文》中,回憶他和這位比他年高的大人物,交往的一段插曲。「吾以幼年逮升堂室,特以頑鄙之姿,為大君子所納。增榮益觀,皆由獎助,士死知己,懷此無忘。又承從容約誓之言:『殂逝之後,路有經由,不以斗酒只雞過相沃酹,車過三步,腹痛勿怪。』雖臨時戲笑之言,非至親之篤好,胡肯為此辭乎?」

這位後來在《三國演義》里被當作喬國老的老先生,能跟曹操開這樣的玩笑:你要是經過我的墳墓前,不下車好好祭奠我的話,走不出三步路,我就讓你肚子疼,你可別怪罪我。說明曹操雖是挾天子以令諸侯的梟雄,但不對他的統治產生危害和威脅,也還是能夠欣賞這種文人的幽默感的。

從歷史的角度來看,曹操作為文學家,不愧為一把好手;但是,曹操作為政治家,誰也不能不承認,他殺作家也是一把好手。凡碰了他這根政治神經的人,不管是作家,詩人,還是其他什麼人,他是一點也不客氣的。

文學的每一步前進,總是要付出代價的。任何新的嘗試,總是要打破過去的格局,失掉原有的平衡,必定引起舊秩序維護者的反撲。倘若探索實驗,一旦越出了文學的範圍以外,越過政治雷池,被視作離經叛道,逾軌出格的話,就要以文人的腦袋作抵押品了。

建安七子之中,孔融是死在曹操手下的。還有一個劉楨,被曹操送到採石場去勞改的。不屬七子之列的楊修,也是曹操殺掉的,至於文學新秀禰衡,雖然不是曹操殺的,但事實上是他用借刀計讓黃祖殺的。

掉腦袋的這三位,也有其不大肯安生而惹禍的緣由。孔融的地位相當高,曾任北海相,到許都後,擔任過將作大匠,也就是建設部長,這還不是曹操主要嫉恨的。由於他和曹操總過不去,經常發難,加之是孔子後代的號召力,成為士族豪門的代表和知識分子的領袖。他的府第已成為反曹操的各種人物聚合的「裴多菲俱樂部」。這時就不管你的文章寫得多好,和兒時讓梨的美德了,對不起,找了一個叫路粹的文人,在作家隊伍中的這種敗類,還不俯拾即是,寫了封密告信,檢舉孔融「與白衣禰衡跌宕放言,雲,父之於子,當有何親,論其本意,實為情慾發耳。子之於母,亦復奚為,譬如寄物瓶中,出則離矣……大逆不道,宜極重誅」,書奏,下獄棄市。

楊修的職務要差一點了,在曹操的指揮部里,只當了個行軍主簿,大概相當於參謀,而且不是作戰參謀,連行軍口令還從別人嘴裡聽說,顯然是閑差了。所以殺他不像殺孔融那樣頗費周章,擾亂軍心四個字,就推出去斬首。《三國演義》說是曹操嫉妒楊修的捷才,生了殺心。其實,由於楊修不安生,介入政治,成為曹植的嫡系黨羽,出謀劃策,捲入了宮廷接班人的奪權鬥爭之中,而且許多餿主意,都被曹操拆穿了,才要把他除掉的。

老實說,文學家玩政治,和政治家玩文學,都有點票友性質,是不能正式登場的。在中國歷史上,有幾個像曹操這樣全才全能的政治家兼文學家呢?因此,他的一生,既沒有出過政治家玩文學玩不好的鬧劇,也沒有出過文學家玩政治玩不好把小命搭上的悲劇。曹操,不論在文學上,在政治上,都是一個了不起的人。

數千年過去,如今談起建安文人,這些名字還是常掛在嘴上的,「融四歲,能讓梨」,連小學生都知道的。至於談到建安文學,在非專業研究者的心目中,只有曹氏父子是居霸主位置的。曹操的「對酒當歌,人生幾何」。曹丕的「蓋文章經國之大業,不朽的盛事」,曹植的《七步詩》(雖然不能證明是他的作品),還能在普通人的記憶之中佔一席之地。而像出類拔萃的王粲,地位很高的孔融,才華出眾的禰衡,他們的作品當然也很了不起,但很少被現代人知悉。至於徐、陳,應、劉,他們寫的東西,大半失傳,如今,只不過是文學史中的一個符號而已。

所以,魯迅先生說:「曹操是一個很有本事的人,至少是一個英雄,我雖不是曹操一黨,但無論如何,總是非常佩服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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