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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發芽,茶發芽

茶發芽

文/謝 榮

昨夜一聲雷,從屋子的那一側,轟隆隆地滾向遠方的山頭,而磚木小屋,高保真地將震感速遞到床榻上。

迷糊中,我被雷聲挾裹著,遠遠地滾去,然後,又圓圓地滾來,回歸起點。

春雷始鳴,天氣回暖,又一年的「驚蟄」到了。

清晨醒來,伸了個懶腰,又看了看窗檯下的茶樹,老樹新叢在雨水的滋潤下,母葉頓顯光澤,新芽吸足水分,似乎也更見飽滿了。

突然,一粒水珠跳躍在新芽與老葉間,仿若慈愛的老祖母,滿懷馨香地溫潤著自己的孫子。

期盼發芽、快發好芽,應該是茶人在這個春天共同的心聲吧。

古人,亦大抵如此,甚至將心聲化為程式感極強的儀式,孜孜以求至高無上的另一種境地。

元至順二年,建寧總管在武夷山御茶園的通仙井畔築就五尺高的「喊山台」。每至驚蟄日,高台神案特供豬頭,羅列水果,獻上瑞草。旋即,御茶園官吏上了香燭,畢恭畢敬地,一鞠躬、再鞠躬、三鞠躬,拜天、拜地、再拜人拜樹,祈求天時地利人和,禱告高產優產順產。須臾,縣丞登臨喊山台,拱手作揖,展讀祭文,抑揚頓挫,節律鏗鏘:

「惟神,默運化機,地鍾和氣,物產靈芽,先春特異,石乳流香,龍團佳味,貢於天下,萬年無替!資爾神功,用申當祭。」茶發芽X

讀畢,縣丞抬舉右手,振臂高呼:「茶發芽!茶發芽!」

台下擁集的茶農,異口同聲:「茶發芽,茶發芽!」

震耳發聵,響徹山谷。突然,一陣春風暖陽,掠過茶山,樹葉也順勢牽上芽兒,擺了擺腰肢,翩翩起舞……

隸卒燃起鞭炮,敲鑼打鼓奔向茶園,口中念念有詞:「茶發芽,茶發芽,茶發芽!」

沉潛了一個冬季的茶樹,瞬間醒啦!

這很讓人回味上一年的光景,那是十月小陽春,修剪後的茶樹,似乎被施了魔法,潛伏著,停止吐納。抬望眼,一片蕭索的茶園景象,歷歷在目。殊不知,休眠中的茶樹,並未完全歇息,其地底下的根系,正不動聲色地向周邊滲透,只為孕育下一輪簇新的生命--------採摘後的芽腋叢里,逗留著如小米般大小的芽尖,正探頭探腦地深呼吸。

很快地,寒冬來臨,大雪飄然而至,在樹體上堆起一層厚厚的棉絮,樹葉被雪層包裹著,芽尖被雪水包漿著。這一刻,也許會有人擔心,那細細的茶芽,耐得住雪片的打壓嗎?面對驟然而至的嚴寒,傷得起嗎?

且不用擔心,這一刻的嚴寒,來得正是時候。霜雪,會凍僵枝丫上冬眠的蟲卵,凍死表層上的蟲蛹,也將終結那些寄生的病菌,但,唯一不被凍傷的,是那細細的茶芽。因為,每一粒茶芽外層都包揉有覆瓦狀的角鱗,那鱗片質地堅硬,樹脂飽和,組織肥厚,簡直一堵銅牆鐵壁,遮蔽嚴寒,呵護茶芽,使之絲毫無損。

嚴寒驅除了害蟲、病菌,來年的茶葉,更加健康茁壯。正如詩人陸遊《建安雪》的描劃:「建溪官茶天下絕,香味欲全須小雪,雪飛一片茶不憂……」

春天來了,雪化了,氣候回暖了,茶芽漸漸成型,變得腰粗肚大、頭尖底細,飽滿如粟谷。一聲驚雷,驚動了久睡的粟粒芽,她伸了伸懶腰,擠開了堅硬的外衣,綻露些許的綠意,那是春的消息,那是新生命的開始,那是人間的期望。

到了那一天,太陽撩開迷霧,撒向茶園,茶芽迎著陽光,快活伸展。於是,她又伸了伸懶腰,將身子撥拉得更加修長,然後,又將身子後仰,從懷裡捧出一粒粟芽;當第二個芽芯再拉得修長,繼續後仰時,又一粒粟芽從懷裡捧出,此時,她的身材長得更加的寬大,更加的肥厚,寶光油潤,純美誘人。

每爆開一粒芽,底下的葉子便會越長越大,越長越往後仰,修長的身材變成橢圓,變成卵形,甚至變成了圓形。直到最頂端長出細弱的、微小的駐芽。此時,芽葉便迅速開面了,長到第二葉三分之一左右時,是為小開面;長到第二葉三分之二時,是為中開面;長到與第二葉大小相似時,就是大開面了。

老茶人代代相傳,製作武夷岩茶特級原料的採摘標準,一定是中到大開面、一芽三葉的。或許,有人會說,芽已經長大了,就應該稱之為採摘四葉了,但你是否想過,兒子再老,在父母的眼裡始終都是個孩子!

這個季節,我只喜歡摘取一芽三葉特級標準鮮葉製作出的岩茶,它飄散著濃郁迷人的花果香氣,滿足了我齒頰留香的品飲慾望。我也欣賞採摘嫩芽製作的奢侈佳茗,休整了一個冬季的茶芽,採集日月之靈氣,吸取天地之精華,蓄積著真元,一聲驚雷讓她蘇醒,欣欣然地釋放正能量,顯然,採制上好茶葉,它亦是不二之選。

要說用芽頭創製奢侈茶品,名傳千古的,當屬北宋宣和二年,漕臣鄭可簡在北苑鳳凰山創製的「龍團勝雪」。

「龍團勝雪」工藝極其考究,茶芽剛脫下外衣,才露尖尖角,天正蒙蒙亮,茶園還籠罩在晨霧之中,採茶女工背起小青簍便來了。「日出露曦,則芽之膏腴立耗於內,及受水而不鮮明」, 採茶女工要趕在陽光投向茶園之前採摘新芽,迅速地用指尖割下了一粒粒肥乳的新芽。到了工坊,新芽先薄攤在潔凈的竹篩上晾著,再用蒸汽將草木青氣驅散,直至高濃的栗香噴薄而出。蒸後的茶芽快速抖散攤涼 然後輕輕的剝去外層兩片嫩葉,取下型如鷹爪、狀若針毫的細芽,置於珍器之中,放在「龍焙泉」內滌盪,古泉映照的細芽光明瑩潔,晃然若銀,故名「銀線水芽」。瀝乾的水芽在小龍團的模具中壓片去膏,在精潔的焙室中用純凈的炭火焙乾焙熟,團其成餅。茶品沖泡後,建盞上的細膩泡沫,色如白雪,與餅上蜿蜒的小龍呼應,故名「龍團勝雪」。

熊蕃《宣和北苑貢茶錄》曰:「夫揀芽猶貴重如此,而況芽茶以供天子之新嘗者乎!芽茶絕矣,至於水芽,則曠古未之聞也。」

時人亦稱:「茶之妙,至勝雪極矣,每斤計工值四萬,造價驚人,專供皇帝享用。

一粒細小的茶芽,因了古人的手法,幻化得如此神奇莫測,傲傾王侯公卿。

今天,隔著遙遠的時空,我只能用欣賞的眼光細細觀摩一粒粒細小的茶芽。畢竟,那已經是呼嘯而去的歷史了。當下,用茶芽製作的高價位茶品--------金駿眉,我也只能同樣用欣賞的眼光去看待它。

但是,我的心底留有一個秘密:希望茶樹上的芽尖,不被小綠葉蟬吸干汁液變得發育不良,也希望新葉不被蠶食而面目全非,更希望茶芽在脫離鱗片保護後,不再遭遇倒春寒。總之,天地和順,自然和美,人間和諧。

那一刻,茶樹從冒芽吐尖開始,一葉接著一葉地健康舒展,節節躥升,片片吐翠,清明透亮,光鮮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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