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驚蟄:春雷驚破百蟲 看忙碌人間的夢與醒

驚蟄:春雷驚破百蟲 看忙碌人間的夢與醒

整個冬天,天空都很安靜,連飛鳥的影子也極少見到。

時間,彷彿被無數灰色的雲朵注視,被一種期許和信念的光注視。直到有一天,那安靜的時光終於被一場乍暖還寒的春雨濡濕。

這時候,《九九消寒圖》的筆觸里漸漸飽滿了庭柳泛青的色彩,斜風細雨中聽得見草木汁液的怦然心動,春天的腳步,從響徹於風中到掬起於水上,最後顫動在枝頭。

天空開始了沉思。他始終記得,大地之下還是一個沉睡的世界,它屬於百蟲。

與人的世界相比,蟲的世界如此熟悉,卻又如此陌生。

幾乎沒有人去在意蟲的一生,更不會在乎它的告別與歸來。甚至,蟲豸世界的毀滅或生存,人類也不見得關心。在我們匆忙的時間裡,早就容不下一株植物的生死,或一頭野獸的命運。

人類的高傲和孤獨,足以遮蔽世間所有的卑微營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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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顯然不會是這種格局。在它眼裡,春天的喚醒關乎眾生。草木,百獸,螻蟻,無不與人類一視同仁。

終於,天空像神話里的盤古,憑藉它蘊積了一個冬天的力量,以閃電驅散沉默,以雷音震蕩山川,讓一聲尖厲的嘯叫穿過地層。

這一聲驚天的霹靂,就是驚蟄。

驚蟄,漢代以前稱為「啟蟄」,以避漢景帝諱而更名。這是二十四節氣中的第三個節氣,也是春天的第三個節氣,標誌著仲春時節的開始。

《月令七十二候集解》:「二月節……萬物出乎震,震為雷,故曰驚蟄,是蟄蟲驚而出走矣。」蜇者,動物入冬藏伏土中,不飲不食;驚者,春雷驚醒冬眠的動物。

暖風是春天的提醒,驚蟄則是春天的雷音。

宇宙浩瀚,畫在伏羲式的八卦圖上,卻只有天、地、日、月、風、雷、山、澤。在先民眼裡,世間一切變易的「理」和「數」,無不源於這八大「象」。

天地正位,日將月就,風雷相搏。雷,乃生命之能。

當驚蟄的雷聲響起,你會豁然敞亮:原來,沒有哪一個季節只有一幅面孔,就像沒有哪一種生命只存在一種可能。

春天有細雨潤花的陰柔,亦有雲天炸裂的陽剛;有俯首低眉的切切呢喃,亦有金剛怒目的石破天驚。

驚蟄,響徹在夢與醒的邊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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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百蟲而言,冬天不過是一個夢境。醒著的人間,忙碌而歡娛;蟲聲入夢,還哪裡管得寒夜詩酒、紅梅傲雪?

地上是醒,地下是夢。兩個世界,一個時空。生命,就這樣亦幻亦真。

你知道,大地是百蟲的溫床,亦是人類的供養。它睡在沉默里,又醒在時間中。它掩埋著落葉,亦掩埋著時間。時間之下的文字,都在泥土裡。

看吧,四羊方尊,金縷玉衣,三國竹簡,哪一件文物不是一個時代的藝術與文明?更何況,地層之下還埋葬過那麼多不安的思想與生命?

驚破百蟲之夢的,是春天;而叫醒人類之夢的,是黎明。然而,人類絕不同於螻蟻,他有自己的精神,他會站立在文明的高度,去重新定義夢與醒。人類的夢想,豈止像百蟲一樣穿越寒冬,它足以穿越生死,穿越千百年歷史的煙雲。

夢與醒之間,就是中國人的生死觀:生如夢醒,死如長眠。夢與醒之間,也有中國人的時間觀:歷史可能沉睡,時代必然蘇醒。

唯其如此,我們才敬仰那些思想的「驚蟄」,那叫醒過一個時代的「驚蟄」。

俄國十月革命是社會變革的「雷音」,布魯諾的「日心說」是科學的「雷音」,胡適的《文學改良芻議》是白話文學的「雷音」……

對於近代中國這頭睡獅而言,來自西方的堅船利炮何嘗又不是另一種雷音?

夢與醒,是自然生理,更是文化生命。這中間,藏著偉大的時間相對論。正如《逍遙遊》里所說:「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此小年也。楚之南有冥靈者,以五百歲為春,五百歲為秋;上古有大椿者,以八千歲為春,以八千歲為秋,此大年也。」

驚蟄是一個春天的號令,何嘗又不是千年春秋的號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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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九加一九,耕牛滿地走。驚蟄之後,一大片一大片的江南水田裡,到處是春耕的草綠。

童年的記憶里,氈子似的紫雲英鋪到天邊。每當這時候,父親就赫哧赫哧地趕著那頭老水牛從田間走過。犁鏵過處,泥土如書頁一樣翻開。

耕耘二字,從那時候,就在我心間瀰漫著青草的氣息。

耕亦讀,讀亦耕。在千年農耕文明裡,寫字謂之筆耕,硯台謂之硯田。對我們而言,耕耘是最美的生命姿勢,也是最大的生存哲學。

《易經》里說,「見龍在田,天下文明」。在中國民間,有「二月二,龍抬頭」之說。此時,天上的龍宿星,狀如矯龍昂首。是的,有耕耘,大地就是文章,生命就有亮光。

驚蟄之美,有聲之雄渾,亦有色的妖艷,音之宛轉。

「一候桃始華;二候倉庚鳴;三候鷹化為鳩。」此為古人所描述的驚蟄三候。

實在無法想像一個沒有桃花盛開的春天。那不只是不完整,簡直就是失去了春之魂。

記憶中的那爿鄉間老屋,黑瓦泥牆,簡陋潮濕。然而,就在低矮的灶房屋角處,每年都會如期盛開一樹桃花。那麼明媚,那麼深情,彷彿是春之女神以她的畫筆點染於斯,讓一屋貧寒上綻放出一角歡娛和憧憬。

或許,一個鄉間孩子的審美,就從一棵桃花那裡啟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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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于歸,宜其室家。」

中國古人的愛情代言,其實不是玫瑰,而是桃花。這淵源,可追溯至近三千年前的《詩經》。桃花的美,契合了妙齡女子不期而遇的浪漫與熱烈,又呼應著那一份內心隱秘的羞澀與繽紛。以桃花的氣質與秉賦,實在沒有理由不代言人間的緣份與愛情。

「去年今日此門中,人面桃花相映紅。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

你看,崔護的這首絕句,並無妍詞麗句,只任那人面與桃花的意象在時間裡反覆疊映。就在這疊映中,人們讀到了情到深處的執念,亦讀到了物是人非的滄桑。

其實,在所有的花木中,桃樹最易老,桃花最易凋零。於是,桃花的美感里總藏著些許紅顏命薄的悲情。然而,詩人們並不會陷入類似於林黛玉《葬花吟》的凄美之中。

古往今來,掙脫愛情隱喻的桃花,一樣美得海闊天空。

「桃花潭水三千尺,不及汪倫送我情」。在李白筆下,桃花是他與朋友的友情。「玄都觀里桃千樹,儘是劉郎去後栽」。在劉禹錫筆下,桃花是一生的沉浮。朗州十年之後,他奉召回京。不料又因詩句而開罪權貴,再貶連州。那一年,他四十六歲。待他滿面風霜地重回京城,時間又過去了十四年。玄都觀的桃花不見,但他倔強的風骨依然如春日芳芬。

「百畝庭中半是苔,桃花凈盡菜花開。種桃道士今何在,前度劉郎今又來」。

桃花開過,是杏花。杏花春雨里,黃鸝開始歌唱。那歌聲,沒有杜鵑的哀怨,只有花間的清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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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對於百蟲了解無多一樣,對於百鳥我們一樣極其陌生。我們何曾像杜甫、白居易、王維、韋應物那樣,將自己的目光與耳朵,交給那枝上黃鶯?

對黃鶯的了解,或許我們只在詩里吧。

「兩個黃鸝鳴翠柳,一行白鷺上青天」。「幾處草鶯爭暖樹,誰家新燕啄春泥。」「漠漠水田飛白鷺,陰陰夏木轉黃鸝。」「獨憐幽草澗邊生,上有黃鸝深樹鳴」……

與驚蟄的雷音不一樣,黃鸝是春天的歌者,一個作詞作曲演唱的全能歌者。

有時候,她卻不解風情,驚了離人的春夢。「打起黃鶯兒,莫叫枝上啼。啼時驚妾夢,不得到遼西。」

鷹化鳩,為驚蟄的第三候,這正是薔薇花開的時候。

鳩者,布谷鳥也。古人見此鳥,以為老鷹所化。在他們看來,這所化之鳥,「口啄尚柔,不能捕鳥,瞪目忍飢,如痴而化」。二十四節氣的征侯里,總見這個「化」字。如寒露第三候為「雀入水為蛤」,即以為彩羽鳥雀化作了海濱貝殼。

莫非,這是先民對於時間與生命輪迴的一種表達?

相對於黃鸝鳴叫,布穀聲音里多了一份催春的節奏。

當「布穀——布穀——」的聲音在雲天外響起,我們的心裡是否也氳開一片煙雨水鄉?所有春天的祝福,是不是也一顆一顆落入了軟軟的春之土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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