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八四》：唯有自由是永恆的

《一九八四》（Nineteen Eighty-Four）是英國左翼作家喬治·奧威爾的作品，被譽為20世紀影響力最大的英語小說之一。從1945年開始提筆，到1948年完稿，再到1949年發表，可見這部作品誕生並不順利。

對於這樣一部影響力極大的書，當我拿到手上的時候，卻差點讀不下去，兩次中途而止。不是因為語言晦澀難懂，而是因為沉重。直到今年過年期間，我再一次翻開它。

和前兩次一樣，一開始味同嚼蠟，在荒誕和苦澀之中慢慢地漸入「佳境」。然而，這愉快的「佳境」轉瞬即逝，隨即陷入了沉重和壓抑之中，如同一塊巨石壓在心頭。讀完掩卷，仍然久久不能擺脫沉悶、複雜的情緒。

小說描繪的是一個未來世界，即1984年（相對於當時）。這是一個令人無比窒息的恐怖時代，在強權統治下，只有一個真理——戰爭即和平，自由即奴役，無知即力量。除了「老大哥」，每一個人都如同行屍走肉，沒有溫飽、沒有靈魂、沒有人性、沒有自由、沒有思想、沒有愛情、沒有光明；每一個人都可能會因為一句夢話、一個眼神、一個表情、一個念頭而被消失，被從這個世界抹去。書中唯一存在的、有光明的地方，就是那有小鳥歌唱的小樹林、小土墩，然而事實上，它只出現過一次。光明是如此短暫，開始即結束，主人公甚至沒來得及自由呼吸。

主人公溫斯頓從事的工作就是抹去真相、篡改歷史。有著一顆自由的心的他，企圖為改變這個世界做點什麼。他從一開始就知道自己的結局，但他仍然奔向了小樹林、小土墩。只是他太渺小了，即便是他曾經認為牢不可破、堅貞無比的愛情，也在一隻老鼠面前敗下陣來。他不得不出賣了自己的女友朱麗葉（實際上女友也出賣了他），他最終承認並愉快地認為2+2就是等於5，他最終認識到能夠得到強權的處決是理所應當的、是至高無上的榮譽、是強權對他的寬恕，他最終愉快地失去了自由、愛情和生命，卻永遠也回不去他的理想國。

我不知道奧威爾在寫這些文字的時候，是一種什麼樣的心情。這個英國的左翼作家，短短的一生，卻命運坎坷。當過殖民者的警察，干過洗盤子的雜工，住過最混亂的貧民窟，混跡於流浪漢之中，在倫敦街頭行乞。喜愛文字的他卻扛起了槍，去參加西班牙的內戰，在保衛共和政府的戰鬥中負傷；之後卻又在共和政府內部黨派之爭中差點喪命。極度失望的他，開始反思並創作《一九八四》。或許是擺脫不了壓抑的困擾，加上傷病的折磨，《一九八四》發表後的第二年年初，奧威爾即去世，年僅46歲。

《一九八四》，包括作家的另一部作品《動物莊園》，毫無疑問是政治小說，或者說是社會學的學術著作，歷來常常被評論家、政治家無數次地解剖放大，用來影射某個社會、某些國家、某個政權。我們普通讀者當然沒有必要去聯繫什麼政治，什麼陰謀，但我們應該清醒的是，「當『平等』也有高低貴賤之分時，所謂的平等不過是一句自欺的謊言，所謂的自由也就成為了徹頭徹尾的笑話，微賤的平民唯有在困境中沉默掙扎。」無論你承認與否，這至少是生活的部分真相。

書名是一九八四，但即使是放在當今這個時代，在我們的生活中依然有書中所描寫的影子。比如說平等。誰能說得清平等究竟在哪？剛看到一片網路文章，標題就是《為何農村大學生大多混得比較差？他們的終點不過是有些人的起點》。即使是在最文明的帝都，看見走出寫字樓、走出工地，在路邊攤點隨便吃點填飽肚子的人們，我們也會知道，這就是某些人說的「低D人群」；高D人群」在哪？或許正在某個金碧輝煌的包間內，渾身酒氣地要求別人跳舞呢，又或許我們根本就沒有機會見到他們。

「這是一個最好的時代，這是一個最壞的時代」（狄更斯）。我們承認，我們眼下正處於一個最好的時代，一個幸福的時代。相比於仍然處於水深火熱、戰亂瘟疫之中的國家，我們是足夠幸運的、是足以自豪的。但好時代不代表就有絕對的平等，過去是如此，現在是如此，將來也是如此。

好時代之所以是好時代，就是有追求自由、追求幸福的權力。即使你的生活再壓抑、再貧困、再屈辱、再艱難，你也可以通過自己的努力去改變，哪怕是一點點；可能你永遠體驗不到踏在數千億資產上揮金如土、談吐風雲的感覺，但你一定可以體驗到滲入數千塊錢里的付出、踏實和快樂的感覺；可能你永遠進不去那些高檔會所朵頤饕餮一回，但你一定可以在一個溫馨的家中品嘗著自己的粗茶淡飯。

於是，我們知道了，這個世上並非沒有平等。真正的平等就是人人都有追求幸福的自由，而不用擔心炸彈會落在自己的身上，不用屈辱地接受2+2=5這樣的「真理」。無論何時何地，唯有自由是永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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