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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腦:皮格馬利翁》:愛上一坨大腦是什麼操作?

圖/關山寂

簡介

一個研究員愛上了他製造的大腦,並進入了腦的世界。他相信這個大腦也會愛他……可事實如此么?

腦:皮格馬利翁

作者:楚白城

01

我愛上了我製造的一件藝術品。

就像那塞普勒斯國王,雕刻象牙女的皮格馬利翁。我把一個切下來的腦放進了盛有營養液的缸中,它的神經末梢連接著我的計算機。我並不滿足於在模擬器上與它對話,隔著屏幕看到那些計算機為我輸出的畫面,我希望與它面對面地交流。

我並不知道腦生前的主人性別是男是女,但出於私心,我將它的自我認知設定為女性。

我素來被評價為自閉與不合群,他們說我行為怪異孤僻,因此很少有人與我做朋友,更遑論有女性對我有任何愛慕或其他。但如今不同,我所創造的腦必然是愛我的——程序的設定就是如此。

我的項目進展得很順利,今天將是我見到她的第一天。我把電極貼在我的太陽穴和額頭,之後閉上眼進入我自己所創造的世界。我的手腕上有進出這世界的控制器,只要撥回開關,就可以返回。

02

這是我第一次直接看到她。

謹慎起見,這一次我將她設定在一個相仿的圓柱狀的玻璃罐子里,且體型只有人類的三分之一。那罐子的直徑和寬足以容納她,她宛如人魚在淺藍色的液體里懸浮,未出生的嬰兒般縮成一團。她的金髮很淺很長,籠著一層月輝一樣的白光,和白裙子一起在溶液里散開來,包裹住她勻稱而漂亮的身體。她的臉像我過去曾暗戀的一位女孩,這也是我刻意為之。但和人類相比,她有一種完全不同於人類的動人心魄。

我的珍寶。

我敲了敲玻璃,她緩緩睜開眼睛,稍偏一偏頭看著我。

我問她,你認識我嗎?

她眨眨眼睛,慢慢搖搖頭又點點頭,那張臉因表情的不熟練而顯得僵硬。

我打開蓋子,她從水中探出上半身,對我伸手想觸碰我。我伸出指尖,她握住之後又鬆開,被燙傷一樣又縮回水下去了。之後她轉了個身,隔著水和玻璃,偷偷摸摸地打量我。

03

她還並不會說出話來,但我能直接知曉她的意思,她可以通過腦電與我交流,而不需要聲音來做媒介。我給予她越來越多的空間,她也並沒有表現出對我的攻擊性。我把她可以在空氣中的生存時間調節到兩個小時,並與她共進晚餐。食品也是模擬的,但同樣會刺激多巴胺的分泌,產生飽腹和愉悅感。

我問她,如果我給你自由,你會繼續依賴我嗎?

我不敢說出「愛」這個詞,不知是因她的卑微還是我內心深藏的卑微,她太完美了,以至於我只能以身份的懸殊,來滿足我的自卑和不平衡。

——然而即使我這樣問她,我也並不敢給她直接的與我身體和生存上的平等。因我的腦直接連接在這台機器上,如果夢境真的出現什麼突髮狀況,我很可能會因為掙脫不出的恐懼而損害部分腦葉。現在的機器並不完全由我操控,什麼情況都有可能發生。

我依舊是不安和不信任的。當然,如果她真的說了愛我,或許是另一番光景。

她半張著口,過一會兒卻反問我:自由幹什麼?

她的反問讓我煩躁,我很不愉悅地回答她:自由離開我。

她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加重了我的不安。她沉默了一會兒又問我,那些可怕的還會有嗎?

我知道她說的是什麼,但在研究的最初,為了重新激活死去的細胞,我不得不採取一些極端的方式。

我命令式地對她說,因我是創造你的父,你應當屬於我,且不應當對我反問。

她並不對我憤怒或反抗,而是馴順地垂下頭,親吻我的手背。

這是我自從有記憶以來,第一個溫暖而柔軟的吻。

我在這夢裡不願醒來。

04

變故出現,是我的新助手為我整理科研數據的時候。

為了數據保密,我拒絕了所有精通腦實驗的學者,並選擇看不懂那些東西的學生來為我執行操作,卻想不到會有這樣的過失。

他錯誤執行了我曾經準備的一段刺激程序——最初為了激活死亡腦的時候設計的。那裡的具體內容是什麼模樣我不算清楚,但我確定那無異噩夢。我發現的時候程序已經執行了三分之一,雖然刺激閾尚未到達峰值,但模擬窗已經持續報警提示腦電活動極不穩定,隨時可能發生損傷。

我試圖強制終止,可我不明白為什麼本次執行無法撤回,所有控制項全部失靈。如果再持續下去,我非常清楚我的缸中腦極可能毀於一旦。一想到我將永遠失去她,我便陷入一種近乎於恐懼的焦慮之中。我知道從此再也不會有人那樣馴順地吻我,依賴我和愛我——不,或許算不上愛我,但她確實完完全全屬於我——只有她。

我無計可施,只得為我自己貼上電極,想著或許能挽回什麼,不然幾年的成就將徹底成為竹籃打水。

我進入我創造的噩夢,那是血與鬼的黑海,我的視覺還未連接時我就聞到了濃郁的腐臭和鮮血的味道。

身為她的神明,我應當為我的過失負全責。

05

她的玻璃缸已經碎了,她睜大著眼睛,眼珠幾乎要凸出來。她溺水一樣掙扎喘息,扼著自己的喉管,皮膚呈現一種詭異的青色,藍白的瞳仁散得很大,濕漉漉的白裙子黏糊在她身上。

這裡宛如剛剛歷經戰亂且被洗劫一回,到處是不知什麼物種的殘肢,滿地踩著打滑的組織塊和碎玻璃。我把她抱起來,放進一個備用的罐子迅速灌滿了營養液,她皮膚的青色一點點褪去,但還是很虛弱,縮在缸底一動不動,緩慢而輕地慢慢呼吸。

我聽到飛機低空掠過的尖銳的嘯叫,泥土和磚瓦爆開的轟鳴震動耳膜,熱浪通過沒有玻璃的窗框撲上我的臉。我抱起她的罐子往外沒命地逃,幾步一滑堪堪沒有摔倒。我不知應當逃向何處,只是無目的地向前,祈禱在程序執行結束之前能平安度過。身邊的景象在瞬變,我逃過漆黑的蝙蝠成群的森林,永無止境的樓梯,鬼影重重的無人窄巷,身後瘦長的影子一直追逐著我,我不敢再回頭看一眼他割裂一般的嘴巴,生怕因此而被那枯枝一般的手指拉進不可掙脫的沼澤。

我不敢想當初她自己是如何逃脫這樣的噩夢的,而這一切均是我所賜。我將一切倨傲地強加給她,自命不凡地愛她,卻全不在意她的世界究竟如何。且在她那樣卑怯地祈求一般問我的時候,我還高高在上地質問她對我的質問,接受她對我崇拜一般的吻。

我感到羞愧和後悔,但也只能抱著她無休無止地奔逃。

06

我不知自己逃了多久,天晴起來的時候,我渾身透了冷汗,疲乏得雙腿腫脹打抖,步履維艱。我把她的罐子放在地上,罐子里的水已經發濁了。

我打開蓋子,她倚著缸壁,眼睛有些睜不開,仍努力望著我,告訴我她喘不上氣。

我本該回去了,因為時間實在是太久,我的腦也乏到了極點需要休息。我完全可以回去重設她的世界,這樣可以解決一切問題。

可我並沒有。

我決意這次以平等於她的方式來為她做事,一次就好,也算彌補些先前的過失。我抱著她的缸找到城市裡,找到賣熱帶魚的店家。我借到了空氣泵,將空氣泵放進她的缸。

她偏著頭貓兒一樣打量我,我莫名覺得她似乎對我笑了笑。

我說,我該回去了,馬上就好,而這一段你什麼都不會記得。

她笑盈盈地說好。

我向她道歉。

她輕聲問我,你為什麼要對我道歉?

我竟說不出什麼具體的回應來,是為我的自大還是自負?我斟酌良久,感覺自己似乎應當說,我並不配說我是愛你的,然而憋悶的窒息感忽然鋪天蓋地地壓來。我拚命按動轉換器的開關,毫無反應。我扼住喉嚨,儘力張口呼吸,然而空氣就像凝固的水泥,半分不能供給我的肺。

在這不可擺脫的窒息感里,我的視覺也變得模糊,很快變得漆黑一片。

07

我再醒來是在水中懸浮。

然而這種溶液中我感到舒適並呼吸順暢,隔著水和玻璃,我看到有些變形扭曲的人影,金髮,白裙子,但比我高大很多。

她盈盈對我說,你好。

你比我想像得讓我驚嘆,她坐在我面前,隔著玻璃和水顯得極不真實,你是不是仍舊以為你的儀器出錯受損,現在仍然在夢裡?

我沒回答她。

與我講講什麼是缸中之腦吧。她說。

我通過電腦對一個切掉的腦傳遞信號,用同樣的電訊號模擬她——也就是你——依舊存活的假象,並且每天測試她的自我認知和對外界的認知。我對她素來知無不言,且確實曾經對她講過這些。

是的,是的。她對我笑道,但是還有一個問題要問你。

我開始感到一種莫名的恐慌。

你如何證明,你自己不是缸中之腦?

08

我感到荒謬,但現狀讓我不能忽視這個問題。

她笑得更開心了。

告訴我你研究所的住址吧。她仍然不疾不徐的口吻問我。

我竟一時想不出。

那你助手的名字呢?

我答不出來,且驚恐地發現我連那學生的臉都回憶不起——那似乎只是一個人形,卻失了面目。

因為我並沒有為你設定這些數據。她的臉貼近了我,而你如今居然可以做缸中之腦的思考,甚至創造出類似的模擬。你讓我驚訝,於是我試圖與你面對面交流,不得不說,你的腦比我的有天賦得多。我配合你的思維,險些被你損害了腦。

我不是缸中之腦。我聲音帶顫地否認她。

她的笑僵了一時,然而還是肯定地回答我:

至少你是我創造出的缸中之腦。至於我是不是,並不需要你來擔憂。

你現在所見所聞,如何證明不是我創造的?我繼續問下去,你的自以為和你的信息,如何保證不是我一手設定的?或許你的現在,就是我為你設定的一部分用於測試。我的儀器損壞了,或許還損壞了我的部分腦葉,因此我被你困於這個幻境。很快我的學生會發現我的異常,之後將我送進醫院去,而你的世界也將同時暫斷並消弭——你就是我的缸中之腦,你是我的傑作。

她不回答了,她同我對視,稍稍偏著頭,像一隻貓兒。

我們都無法確認的話,那便同生共死。她輕聲細語。你說得顛倒了,你是我的傑作,你現在讓我越發確認——你是我的傑作。

你讓我驚嘆。我說。

你是不是一直想知道我是不是愛你?她忽然問我,你不是一直想確認這一點嗎?

我身子被這話刺得一縮。

那麼你真的愛我嗎?她問下去,你控制我,渴盼我,畏懼我——然而你敢說你愛我嗎?你確實保護我,但無異於盤踞於寶藏之上的龍而已。你會在乎我的感情嗎,想過我的快樂和痛苦嗎,想過了解我的世界嗎,真的會為我的安危奮不顧身地赴死嗎?

在我沉默的時候她並沒有等我的回答,轉身離開了。

我對你是同樣的感覺。她離開的時候給我留下這樣的一句話。

09

我醒來是在醫院裡,我的學生在我的病床邊,我能清清楚楚看到他的臉,那張懵懂年輕的臉上還有很多小雀斑。

陽光晴好,我能聞到醫院病房裡那股消毒水的怪味兒。

我的學生告訴我,我暈倒在電腦前,口唇青紫面色蒼白,於是他除下了電極並撥打了急救電話。這是神經內科的病房,據醫生說,我的大腦受了過大的電刺激,需要療養。

我並沒什麼大礙,不久就出院了。回到研究所,缸里的大腦依舊懸浮在那裡,貼滿了電極,連接著我的計算機。

然而我開始每天晚上頻繁而重複地進入同一個夢,每個夢裡都是那女人的身影,她與我交談,並笑吟吟地說這是她在試圖與我見面。她冰涼的唇貼著我的,但我嘗到口腔里儘是鮮血的味道。

可即使如此我也很少驚醒,每次醒來都是天光大亮。

我疲憊地洗漱,走出家門慢慢往研究所去。我看到早餐鋪的籠屜飄著炊煙,行色匆匆的人群蟻群一般焦慮而有目的地奔走。我在觀光電梯上看到那些車子從馬路上過去,有些白色的在醫院高樓的窗子上倒出影子,宛如幽靈一樣招搖著靈幡隨風起舞,穿梭不息。

我不是缸中之腦。我篤定地想。

本文完結

本文是架空作者原創作品

未經許可,謝絕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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