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表情引發的血案

漢靈帝執掌朝政的中期,有兩年自然災害異常頻繁，雷霆、風暴、地震一個接著一個，弄得朝野上下人心惶惶、議論紛紛，私下裡都說天災起於人禍，是上天在以這種方式警省世人。

後來，又出了件更可笑的事，宮裡一隻母雞眼看著長出了高高的雞冠，像公雞一樣打起鳴兒來。當時科學不發達，無法解釋這種現象，連靈帝也慌了神兒，以為是不祥之兆，趕緊召來公卿大臣討論災害妖異生成的原因及消災滅禍的辦法。可大臣們都很聰明，誰也不說真心話。那年頭兒不說話都難保平安無事，誰還故意去找死?只有議郎蔡邕書生氣十足，覺得既然皇上信任自己，就該盡到責任，因此一五一十說得較詳盡，分析得比較透徹。

漢靈帝知道蔡邕很有學問，是經學大家，看了他的奏章，覺得他是真心輔佐朝政，就再次召他進宮，對他說: "你看事情鬧成這樣，我心裡真著急，每次問起公卿大臣們，都支支吾吾的，不肯對我說實話。還是你給我講講該怎麼辦吧，有什麼說什麼，別有顧慮，若怕泄密，可以把奏章封上。"

蔡邕見靈帝說得這麼城懇，不好再推託，就上了個秘密的奏章，把朝廷中誰是可以信賴重用的好人，誰是應排斥罷免的壞人一一寫在了上面，其中包括不少達官顯貴和他們的親信。寵信宦官的靈帝看了蔡邑的奏章，感慨嘆息了一番，因起身去上廁所，就把奏章放在了一邊。宦官曹節早想看看蔡邕都寫了些什麼，哪會放過這天賜良機，趕緊把打開的奏章偷偷地看了一遍。不看則罷，一看氣得要死，當場就悄悄告訴了身邊的人。就這樣，事情很快就泄露了，被蔡邕抨擊的人，沒有不恨他的，都想找機會報復。

不久，中常侍程璜指使人上書狀告蔡邕和他的叔叔蔡質，說他們多次因私事請司徒劉部幫忙，被劉部拒絕了，因此懷恨在心，故意中傷劉部。昏庸無能的靈帝不分青紅皂白，就命令尚書召蔡邕責問此事。蔡邕因此再次上書給靈帝，對他說:"我得到陛下的信任，數次被召，問及政事。陛下還特意囑咐有什麼說什麼，別有顧慮。在這種前提下，我才傻乎乎地盡忠直言，並未顧及此事的後果。奏章里的確涉及了部分公卿大臣，但說這些的出發點都是為陛下好。現在陛下不念忠臣之言，幫助我保守秘密，反而在毀謗於我，若今後大家都以我為前車之鑒，誰也不敢再說話了，陛下還靠誰去盡忠盡孝呢?上狀書的人遠非是為報私怨陷害我和叔父，並不是想為國家發現清除奸餒。

我今年四十六歲，孤身一人，死後能被稱作忠臣也是光榮的，唯一的遺憾是陛下從此再聽不到真話了。我因自己的愚蠢應當受到懲罰，只是我上奏章的事叔父蔡質並不知道，他已經那麼大年紀，無緣無故受我的牽連被捕入獄、死於非命實在太冤枉了，只請求陛下不要將他與我一同治罪。"

蔡邕的上書並未發生作用，他和叔父蔡質還是以"仇怨奉公，議害大臣，大不敬"的罪名被判處死刑。有個叫呂強的宦官憐惜蔡邕無辜獲罪，就到靈帝面前為他求情，靈帝感到蔡邕確實是個人才，殺了可惜，就下令免了他的死罪，把他們全家發配到邊疆去了。蔡邕發配後，又給靈帝上書，說明了自己想繼續撰補《後漢記》的心愿，並將己完成的部分做了個簡單的介紹。靈帝很讚賞他的才華，第二年大赦時批准蔡邕返回故里。

在即將上路的前夕，在一次餞別宴會上，蔡邕又把宦官王甫的弟弟給得罪了，他明白這次去肯定是凶多吉少，就逃到了南方，在那裡一呆就是十二年。

靈帝死後，董卓因蔡邕的名望和才華又用武力迫使他去任職，蔡邕想逃到寵州去，他堂弟藕谷說:"你一看就不是個普通人，每次外出都有那麼多人看你，你想逃到哪兒藏起來，可實在是太難了。"蔡邕聽了堂弟的話，只好打消了這個念頭。

董卓被殺時，蔡邕正在司徒王允那裡，聽到這個消息，不知不覺嘆了口氣，臉色有點不好看。王允勃然大怒，罵道:"董卓是國家的大奸賊，幾乎傾亡了漢室，你身為朝臣，應痛恨他才對，可你卻懷戀他對你的小恩小惠，忘了做臣子應有的節操。現在董卓被殺 了，你卻可憐他，這不也是叛逆行為嗎?"當即將蔡邕押送到廷尉治罪。蔡邕請求不要判他死罪，讓他續成漢史。很多知名人士也奔走呼號想救他，但都沒有成功。

太尉馬日磾聽到消息，急忙去找王允，對他說:"蔡邕是曠世奇才，又了解漢代史實， 應當讓他續成後漢史，而且他一直以忠孝聞名於世，現在以莫須有的罪名被殺，會失人心的。"王允說:"過去武帝不殺司馬遷，使他寫出了謗書(指《史記》)，流傳後世。現在國家衰微，不能讓佞臣在年幼的皇上身邊舞文弄墨，這樣沒一點好處，還會使我們做大臣的蒙受議論嘲諷。"

馬日磾從王允那裡出來對眾人說:"看來王公是不想坐牢他的位置了，殺人才壞國家的大事，還能長久嗎?"蔡邕終於在獄中被殺，時年六十一歲。王允後來也有點兒後悔，想制止已經來不及了。聽到蔡邕的死訊，高官名儒沒有不痛惜流淚的。袞州、陳留兩地的人紛紛畫蔡邕的像紀念頌揚他。

精通文學、經學、書法、音樂，喜好數學和天文學的一代曠世奇才，就這樣隕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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