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二姐引發的家庭戰

元宵節，姐妹幾個在群里聊天，二姐帶著孩子回父母家，給我們發過來他們吃飯的照片，心情很愉悅。好多年都感覺，真實的回到老家跟父母朝夕相處的時光，遠遠沒有身處異鄉看著這些照片的時光溫馨，距離真的可以產生美。

愉悅的心情還沒持續兩個小時，二姐發過來信息，說爸媽又吵起來了，真煩人。何止是她煩，我心情瞬間也不好了，問她因為啥，一直沒有迴音。我就猜測，可能還是因她吧。這些年，因為二姐二姐夫，我家每年的團聚都伴隨著爭吵。

先說我家的情況，我有兩個姐姐，一個弟弟，是非要生男孩的典型農村家庭，在實施計劃生育的八九十年代，一家四個孩子真不少。我媽在家務農照顧孩子，我爸早年拉個小建築隊在農村蓋房，後來跑到城裡當建築農民工，一生艱苦。因為超生被罰巨款，家裡窮的叮噹響，還欠一屁股債。或許是當年到處借錢遭受了很多白眼和冷落，我爸性格有點偏激和自負，跟親戚朋友的關係也一般，這點我小的時候沒覺出問題，這幾年隨著他變老越來越明顯，在我二姐夫的問題上表現尤為突出。

我們姐弟四人都是好孩子，聽話，學習好，跟父母下地幹活，不惹事，是村裡人人誇獎的對象，其實那時候很反感這類誇獎，也很不願意下地幹活，只是沒有辦法。從小我們就知道家裡孩子多，窮，沒有任性的資本。我爸媽的心氣很高，特別支持我們上學讀書，多次說只要你們考的上，砸鍋賣鐵也要供，但是要憑本事，額外拿錢是不會支持的，也正是因為這個造成了我二姐和我大姐、我的不同。

大姐比二姐大三歲，比我大四歲，跟我倆算是有代溝的，所以到二姐初中畢業，我倆幾乎是一起長大形影不離的。二姐和我學習成績都很好，從小學到初中幾乎都是班裡第一名，但到了初中這個第一名就沒什麼含金量了。初中時學校在每個年級設兩個實驗班，配最好的老師，語數外老師都只帶一個班，按年級排名進實驗班，這本身是好事，問題就在於一年多交600塊錢，而我家的狀況不允許我倆上這個實驗班。很多人包括我們自己都認為，只要夠努力，上不上這個實驗班無所謂，但實際上大有不同，這就跟現代人爭先恐後買學區房上好學校是一個道理。以我為例，我是普通班第一名，每次考試通常比第二名高60-100分左右，但我只能排在年紀30名之後，甚至有一次考試內容我都沒學過，才知道考的是實驗班的進度，試想這樣的環境，第一有什麼用呢。而我比二姐幸運的是，我中考考上了，而她發揮失常了，要想繼續讀書，就要多交1000塊的買分錢。爸媽也很糾結，家裡還有欠債，大姐剛讀大學，我讀初中，小弟讀小學，只有爸爸一個人賺錢，這看似不多的1000塊錢對那時的我家也算是巨款了，父母的猶豫二姐看在眼裡，她自己就說不讀了，怪自己沒本事，那個夏天就跟著別人出去打工了，就這樣1000塊斷送了她的求學之路。我有時候在想，那時候的大姐和我在幹什麼，為什麼沒有為她爭取呢。或許這就是現實的殘酷，我們什麼也做不了，甚至父母也慶幸她自己做出了決定，可我現在越來越深切的意識這件事對我們這個家庭造成了很深的影響。

二姐初中畢業後先是去鞋廠幹了半年，後來跟著同村表姐去了上海一個刺繡廠，一呆就是六七年直到結婚。每年只在過年回家一次，一次呆個五六天，每月掙錢不多，能給爸媽500多塊錢。說到這個，再說點別的，農村孩子外出打工一般都是把錢寄回家裡，有自己省吃儉用都給家裡的，有花錢大手大腳給的很少的，給的多父母又有實惠面上又好看，給的少的當然就不高興。在我媽看來，我二姐給她的錢不多，這令我二姐即委屈又傷心，其實包括我大姐還有我，給過我媽錢她哪裡又記得。可能是這麼多年太窮太苦，我爸媽知道賺錢不容易，也特別看重錢，這讓他們對於二姐沒能上學的愧疚慢慢消失，反而對她在外工作多年卻沒掙到什麼錢產生不滿。他們慢慢的看不起我二姐，覺得她沒本事，也愛當面數落她，這讓我很氣憤也很無奈，曾因為這件事跟他們溝通，發現根本講不通，一言不合就開始發脾氣胡攪蠻纏，最後不歡而散。這還只是前兆，因為她常年不在家，很多矛盾沒有浮上來，真正的矛盾是在她結婚之後。

二姐相親認識了我姐夫，第一次見面是在我家，到現在我還記得。媒人帶著人來，我們都躲出去，讓他倆聊。這次相親我家分成三派，我媽和二姐一派，滿意，只要是男的我媽就滿意；我爸、大姐和小弟一派，不滿意，我爸覺得這人油腔滑點不實在，證明確實如此；我是中立派，又不是我的對象，我滿意不滿意的不重要。當然了當事人只要滿意，這事就成了，然後是一系列的定親到結婚的程序。這期間發生了很多狗血的事情，有兩件事影響比較深，第一件事發生在定親那年年二十九，二姐談戀愛了，倆人天天跑縣城去玩，有時候也去二姐夫家，一般是早上出去，天黑才回來，我爸的臉就一天黑似一天，終於臨近過年爆發了，可以說大發雷霆，把二姐罵哭了，罵人的意思大致就是你還不是人家的人，就天天往人家跑，這個家留不得你了，乾脆去她家過年好了。我當時的理解是我爸捨不得女兒，肯定也有大男子主義情結作祟。我爸從小沒打罵過我和我二姐，甚至都沒有太多的相處，這一次把二姐嚇壞了，即使年紀越來越大，依然很害怕我爸。第二件事是定親到結婚中間有一次，二姐和二姐夫吵架（都在外地打工），二姐夫喝多了往我家打電話，說了很多難聽的話，我媽自己在家，也只是找到她父母理論了一番，婚事雖然照舊，也讓我家對二姐夫不滿意的更不滿意，滿意的也不滿意了。

二姐夫只有一個姐姐，因為有一個任勞任怨吃苦耐勞的母親，從小過著衣來張口飯來伸手的日子，跟他父親一樣，明明有手藝，偏偏喜歡好吃懶作。這個品性讓二姐結婚後慢慢嘗到了苦頭，人都說男人一結婚就變，其實不是，從一開始就是這樣，只是不在一起生活不知道。工作沒長性，掙不了什麼錢，回家啥都不幹，天天打遊戲，飯都是媽媽端到手上，唯一的長處就是在婆媳有矛盾的時候還算護著我二姐。這期間的生活還算平靜，並孕育了我家的第一個下一代我外甥女。真正讓我家對二姐夫徹底失望，是在我外甥女一歲多的時候。我二姐從小是個好強的人，閑不住，孩子十個月大就斷奶上班，在離家很近的藥廠當銷售內勤，上班半年，深感掙錢太少，非常焦慮。後來不知怎麼想的，要出國掙錢。出國勞務在我們縣非常流行，就是去日韓等地當廉價勞動力，去三年掙三十萬，比在家掙的多。我們一家人極度不理解她的決定，孩子不滿兩歲，你忍心舍下孩子，再說了，出國掙錢太辛苦了，我們不願意她去吃這個苦。最大的不滿是對我姐夫，應該他來掙錢養家的，他不但不承擔卻支持我姐出國，這得是多麼無恥的人。無奈我們既不能幫她做決定，也無力破除她的焦慮。

二姐出國這件事，我認為是得不償失的，最終證明也是。最大的遺憾是，外甥女在人生最關鍵的三年沒有媽媽的陪伴，奶奶不靠譜，爸爸不管，導致語言、認知等各方面能力嚴重滯後，八歲了學習能力甚至比不上城市三四歲的孩子。其次是深深證明了老公不努力，你吃再多苦也改變不了。他不會體諒你，還會變本加厲好吃懶做。三是大力破壞了她這個小家和我們這個大家的關係。二姐出國三年因為匯率的原因，比預期少掙了十萬，掙的錢，中間寄回家一部分，已經花了，回國帶回來的，二姐夫家又是買三輪又是買汽車，好不威風。我爸投資她出國的錢，沒收到回報不說，還要看著二姐夫仗著二姐辛苦掙得錢吹牛皮，能不生氣，能給二姐二姐夫好臉色。女婿不是兒子，沒有逆來順受的義務，乾脆就不搭理他，他就更生氣，於是惡性循環，誰也不好過。

在我們家更無語的是，經常發生沒有二姐二姐夫參與的主角是他們的家庭大戰。一方是我爸，一方是其他人。時間通常是二姐二姐夫來我家吃完午飯走後的下午。我爸通常不會在飯桌上說什麼，但人只要一走就開始不停的發泄不滿和對二姐夫的各種看不上，然後我們其他人就很煩，讓他不要說了，然後他就生氣我們連他說話的權力都剝奪，然後一場一對多的家庭大戰爆發，最嚴重的一次我爸哭了，這麼犟的人哭了。可即便如此，這種模式每年都要上演，搞得我很希望二姐夫永遠不要登門，可不登門我爸又生氣，真是一言難盡。

這些年我家的大型戰爭基本由我二姐引起，或者說是由我二姐婚姻的不幸福引起的。爸媽不是溫情體貼的人，二姐受了委屈回娘家，不能得到慰藉，反而倍受數落。有時說急眼了，也會反駁，說爸媽看不起她。這應該是她內心真實的想法。她離我家最近，去的很勤快，卻也很小心，怕給父母添麻煩，怕爸媽嫌煩。大姐對她這樣很反感，覺得她見外，自己把自己往外推。我卻不這樣想，肯定是我們這個家沒給她安全感，她才這樣不踏實。有時候很心疼她，她的小家讓她失望，本能回娘家尋安慰，卻也沒有，無解。

我只是從我看到的去理解她，可能她有更多的幸福時光沒有展現在我們面前。我多希望每次回家都是平靜祥和的，希望都珍惜本就不多的相聚時刻，沒有戰爭，只有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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