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叛出的道士和小狐狸

天色未明,黎溪上尚籠罩著一層薄霧,一隻烏篷船從對岸一側的蘆葦盪中搖了出來,還未到碼頭,岸上就有人招呼道:「嘿,老船頭兒,今兒個咋來這麼早?可是阿蕖鬧著要吃荷葉粑粑了?哈哈哈哈!」。這話惹得周圍的人齊聲鬨笑。

聽著這話,船上的人也不急著應,待船靠到岸上時,船頭卻不見那熟悉的小少年的身影,眾人心裡皆存了分疑惑,還不待問出口,便聽一道低啞的聲音響起:「小子今兒個起來成了個公鴨嗓,不敢出來見人了!」周遭紛紛發出善意的調侃。

「嗨,男子漢大丈夫,這算什麼呀」

「阿蕖跟小姑娘一樣臉皮薄喲」

「瞧瞧我這破鑼嗓還跟這一天天嚷嚷著呢」

到底是自己的小孩,老船頭兒吼道:「你們還上不上船了!這可是最後一趟了啊。」聽聞此言,眾人紛紛一怔,這才意識到爺倆是真要走了。昨個晌午拉完最後一趟後,他是有提起過,可大伙兒也都沒當真,只以為是如平常一般的玩笑話。

是了,過了五年啦,他們都要忘了他們是從外面來的了。

那日,剛歇過晌午,日頭正烈,一個形容枯槁的老者牽著個半大孩子進了村子,兩人形容皆十分狼狽,臉上滿是臟污,看不清樣子。村子較為閉塞,除了貨郎,平時少有人來,偶一見到外面來的人,不一會兒就傳遍了,紛紛趕來看個稀奇。

村長將他們接到自家院壩,讓老伴兒從水缸里舀了瓢水,用兩個竹筒裝著,並著些鍋里的荷葉粑粑給了他們,在解了乾渴後,又從井裡打了些水讓他們洗去臉上的臟污,村裡人這才看清他們的樣子。老者眉目舒朗,眼含笑意,任憑眾人打量,周身氣質看著便不一般。旁邊的孩子瞧著約莫八九歲的樣子,長相俊秀,眉頭微微皺著,嘴唇緊抿,一副小大人的樣,看著就可樂得很。

在村民們打量的同時,老者也道出了來歷。孩子姓林,單字一個蕖,老者是這林府的管家,因照管府邸盡心儘力,十分周全,蒙主家賜姓林,名蘅。林父是生意人,不似一般人重利,做生意自有其章法,主顧皆愛與其打交道,故而生意越做越大,卻惹來了他人的紅眼,在林氏夫妻一次外出時製造了意外,夫婦倆皆身亡。

老管家初初聽到這個消息十分震驚,強自冷靜下來後,才意識到此事不簡單,那條路從未出過事,怎會如此巧,且林氏夫妻與人為善。心思一轉便想了個通透,擔心還有人會繼續為難,在將兩個死者安葬後,遣散府中下人,將家產低價賣出後就帶著小主人逃了出來,兩人一路上相依為命,這一路走走停停就走到了這。

村裡人聽了後,看著小孩十分心疼,難怪小小年紀就這般模樣了,還好身邊還有個好管家。

村長開口問道:「那你們接下來可想好了該怎麼辦?」

老管家無奈道:「這孩子沒有其他親人,也只能跟著我受苦了,這以後只有儘快找個安身之所,也好做長遠打算。」

村長沉吟片刻提議:「要不你們就先在村子裡住下?有什麼事大伙兒也可以照應下,你們說呢?」還不待老者開口,圍著的村民紛紛表示贊同,在這般盛情

邀請下,一主一仆終是在這裡住下了。

在村長家住了幾日後,老管家了解到這村子名為黎安村,村裡有條河叫黎溪,河面開闊,村子這邊住人,那邊則種了莊稼,村裡人善水,卻無人會划船,要到河對岸,往往要繞很大一段路。為答謝村裡人,老管家親自做了條外頭常見的烏篷船,載人過河,還讓眾人幫著搭把手在對岸修了個屋子,這才算是真正地安定了下來。

這些年下來,一老一小倒是跟村裡人處得不錯,當初的小孩子如今也長成了個俊俏的少年郎,只那性子仍是有些孤傲,卻又彆扭的可愛,常惹得人去逗上一逗。

得知爺倆是真要走了,村民們問道出去後的打算,老船頭兒回道:「阿蕖這般大的孩子早該是上學的了,出去也好多學點東西,以後做什麼全憑他自己。」說話間,有人從自家拿了些吃的東西讓拿著,表示一番心意,老船頭兒收下了,並表示以後會時不時回來看看。拉完這最後一船時,村民們說要送送他們,老船頭謝絕了,擔心這仗勢會讓他們邁不開腳,表示會悄悄地走,大傢伙兒這才作罷。

回了自家,見小孩沒回來,老船頭兒徑自到屋子裡,不一會兒,出來的竟是一個二十幾歲的俊朗青年。這時,恰好少年回來了,見著青年便問道:「可是與他們交待清楚了?」,少年嗓音清亮,得到了一個肯定的回答,當即點點頭。

青年心裡有些複雜,若非昨日遇見有故人路過,在這個村子一直待下去也並無不可。

昨日,照常去拉人時,少年也跟在一旁,在船要走時,一個聲音急急忙忙地響起:「等等,可否捎上在下一程?」,這一看,兩人皆是一驚,是一個年輕小夥子,這人身上的裝扮好生熟悉,竟是那個道觀里的弟子。那人很快趕到,上船後付了銀錢便說明路過此地,要去往附近的一個地方,隨後和船上的人閑聊起來。很快,他便注意到了小少年,瞧著不似這個村子裡的人,便多問了一句,從他人口中聽到了回答,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臨走前還多看了兩眼。

回去後,回想起那人,青年還是不放心,擔心暴露了身份,兩人一合計,決定離開這裡。擔心今日那人會再來就沒讓少年跟著,向眾人隨口扯了個理由,送了這最後一次,這五年來,村裡也有人學會了劃,也可以放心了。

想起這五年,青年還有些恍惚,過得可真快啊。他本名也叫林蘅,十三歲時,唯一的母親也過世了,無牽無掛了,便想著去那白玉觀,好在資質不錯,輕易就入了那道觀,開頭便是有為期三年的體能訓練,間或有些課程教授學識,還有書閣開放,也算收穫頗多,第四年因表現優秀,接觸到了更深的東西,這才知道這世上真的有妖,還學了凈化邪妖的法術,了解到更多奇妙的事物。

最初見到阿渠是入觀的第四年末,門人抓了一隻邪妖回來,商量著要如何處置。他從未見過,心生好奇就跟著去看了,這一看是個漂亮的小孩子,聽門人說是只火狐狸。他心想:噢,難怪這麼俊俏呢。那小狐狸被禁錮了法力,精緻的小臉上還有些蒼白,想來是被打傷了,眸子里滿是冷漠,似是不在意自己的生死。看他這樣,林蘅心裡升起了一絲不忍。

這觀里對邪妖的處置一直有兩種聲音,一類是主張凈化,過後任其離去,一類則是主張殺了,以免再次為惡。這次留在觀里的以後一種主張的居多,想來這小狐狸的結局逃不過一個死字。林蘅想得有些認真,忽然對上了小狐狸看過來的視線,這才意識到自己一直在盯著看,有些窘迫,立刻別開了視線。經過一番商討後,不出所料,結論是殺掉。聽到這個意料之中的結果,林蘅心裡有些複雜,這小妖並未害過人,著實不至於如此。

腦子裡千迴百轉,卻冷不防被點了名:「林蘅,這小妖交由你來負責,可千萬做好此事,切莫辜負師門對你的栽培,事後,將其屍首上交師門。」,未來得及思考便匆忙應下,待回過神來,才意識到竟是要自己來結果了這小狐狸,不顧周圍人嫉妒打量的視線,他上前領了小狐狸就告退了。

走到自己的住處後,那小狐狸立刻說道:「現在你就把我殺了吧。」,看他這全不在意的樣子,林蘅忽然有些氣憤:「殺什麼殺?我不會殺你的,你走吧!」,他在路上百般糾結,終是下不了手,這小破孩還一心求死。聽聞此言,小狐狸臉上浮現一絲訝異:「你將我放走了,怎麼向師門交待?」,聽到這話,林蘅忍不住笑了,看來這小狐狸也不是那麼沒良心嘛。

「等你走了,我也會離開這白玉觀,四處走走。」林蘅沒有一絲為難,當初來這白玉觀也沒有太多想法,只是想著見識見識,但如今要殺人,噢不,殺妖了,這事他是幹不了的,離開也無妨。

小狐狸卻不知道他的真實想法,只以為是自己連累了他,提議道:「乾脆我們一起走,一路同行,你帶我熟悉人界,我有法力可以保護你。」林蘅一聽覺得不錯,兩人當即達成共識。解了小狐狸身上的禁錮後,收拾了些東西,悄悄地離開了白雲觀。

沒多久,白雲觀就發現一人一妖逃了,當即發出通緝。所幸,林蘅還在觀里時,會些簡單的偽裝,將自己扮成個老翁,讓小狐狸打扮成個女孩子,當然,肯定是有反抗的,但是被鎮壓了。

路上知道了小狐狸沒有名字,就給他取了個名字,隨他姓,名蕖,初一聽這個名字小狐狸還有些異議,說是像是個姑娘的名字,林蘅笑道:「看你這般長相,可不跟個姑娘似的。」小狐狸冷冷了看了他一眼,想著畢竟是自己連累了他,隨他去吧。

一路走走停停,東躲西藏,身上的銀錢也用得差多了,跟著便走到了這黎安村,為避免暴露身份,就編了一套關於兩人來歷的說辭,前情便是如此了。

兩人這五年來也偶有出去,拿東西換了些銀錢,也好在外行走。事不宜遲,兩人收拾好包裹,跟著就離開了這個村子。

幾日後,兩人走到了一個鎮上,聽鎮上的人說有個清風麵店,做的面那是一絕,且麵店主人容貌非凡,便想著去瞧一瞧,順帶吃碗面。過去時便瞧見個衣著鮮艷的胖子走了出來,一臉的壞心思,匆匆走了,兩人也不甚在意。

進了那麵店,兩人點了兩份大碗牛肉麵便尋了個空位坐著,四下一打量便瞧見那正做面的男子和那正砸核桃的姑娘,雖未看到正臉,卻也能看出身姿卓絕。不一會兒面就端上來了,聞著那味道就讓人食指大動,很快就解決了,兩人吃得心滿意足,決定在這鎮上再多呆兩天。

第二天一早來時,看著那麵店掛了了牌子,寫著「已轉讓」,兩人有些不解,旁邊賣早點的阿伯見著了,向他們說明了情況,兩人頓時恍然大悟,原來是那胖子搞出的事。

在阿伯那裡吃了早點後,兩人就離開了小鎮,繼續去見識人族的各式民俗風情。

第二個故事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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