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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祖降詔,命忠武軍節度使王全斌為西川行營主將!

太祖降詔,命忠武軍節度使王全斌為西川行營主將!

李處耘進了朗州,隨後慕容延釗大隊也到了。慕容延釗便傳命止住殺戮,一面出示安民,至是城中人心才安,紛亂始息。張從富才至西山,收整殘散,想逃亡別處,不料又被李處耘部下追及;一聲喊起,將他困在垓心,弓矢四集,把個張從富就射成刺蝟一般,死於馬下。他那殘部不是被砍殺做了刀下之鬼,就是被俘虜成為階前之囚,沒有個能安然逃脫的。田守奇領兵渡江追趕周保權,追至一僧寺中,將周保權和他的家屬一併獲住;只有汪端率眾逃走得快,未能一起打盡。汪端得脫,四齣擄掠,到處燒殺。慕容延釗遣兵圍剿痛擊,到底將他擊殺了。   湖南十四州,一監,六十六縣,悉告平定。慕容延釗與李處耘遂班師回朝,奏績獻俘。太祖見周保權才只十一二歲,驟睹天威,嚇得混身亂抖,不禁十分憐惜,優旨特赦他的罪,並授右千牛衛上將軍,即修葺京城舊邸院,賜他與家屬同居;便詔命戶部侍郎呂餘慶權知潭州。自是荊、湘盡歸版圖。   乾德二年,范質、王溥、魏仁浦三相一同罷職,任趙普同平章事;命樞密直學士薛居正,戶部侍郎呂餘慶,並以本官參知政事。趙普入相後,太祖異常信任於他,遇有國事,無不咨商。趙普有時朝散之後,太祖或是因日間有政事未能決斷,或是因臨時生出疑難,常在夜裡親幸趙普宅中,和他計議。弄得趙普每日下了朝,總不敢驟易冠服。

一日大雪,地上積了一尺多厚,還是下個不住。北風又颳得呼呼價響,吹到人面上,就像是刀割一般,冷得著實難受。   漫說身為天子,養尊處優慣了,不肯出來冒這風雪,犯這寒冷;就是尋常小百姓,天天在風裡雨里過的,此日也就都要藏在屋裡,緊閉著門兒,死戀著火爐,寸步不離。所以這日晚朝下來,趙普回到府第,就放心易去冠服,披上皮衣,和門下士圍爐取暖。門客道:「平日丞相下朝回來,惟恐聖上駕臨,不到臨寢時總不肯易冠服;何幸今日下這麼一場風雪,阻住聖駕,萬不能來,使丞相得以放心,即時換易這一套溫暖舒適的衣裳,享這麼一夜瀟洒的清福。看起來這場風雪,實是天公作美於丞相哩!」趙普道:「可不是嗎,我料定聖上今夜無論如何是必不來的!」門客道:「這是當然的事。就是我們這等的人,今夜也不肯出門去,何況是聖上呢。」眾人把這個問題猜議了一會,便又侈談他事。講講說說,不覺早又二更盡了。   趙普正想要安寢去,忽家丁匆遽進來稟報道:「聖駕已到門外了!」趙普一聽,真出意料之外,來不及更易冠服,慌忙趨出,果見太祖立於風雪中。趙普就雪地迎拜道:「臣該萬死!

接駕來遲,衣冠未整,死罪!死罪!「太祖扶起道:」今夜這般大雪,卿自料朕必不能來,不及冠帶見朕,正是意中事,卿有何罪呢?「說著,已進入宅中。趙普恭奉太祖居上坐定,又參拜了,奏問道:」陛下何不珍重聖躬,冒此風雪呢?「太祖道:」為國家事訪卿決策,敢畏風雪而惜朕躬嗎?「又顧視道:」朕約定光義至此,他還未到么?「一言未竟,趙光義已經趨入,冒了一身的雪花,見太祖先到了,忙至座前拜奏道:」臣遲到,應該待罪!「太祖命他起來道:」今夜不比往常,不必如此。「即笑謂趙普道:」今夜且破除陳例,卿可就地設裀,備辦羊羔美酒,君臣圍坐共飲,藉此消寒,且商國事。「趙普領旨,就於中堂設裀燃爐,喚夫人林氏親羅酒漿,供獻上來。   林夫人即出來叩拜太祖,並謁見趙光義,然後去司酒炙。太祖呼林夫人道:「賢嫂,今夕有勞你了!」趙普忙替她謙謝。於是太祖、趙光義、趙普君臣兄弟,便圍坐對飲起來。酒酣,太祖故意道:「朕因國本雖已鞏固,然國內尚有未歸土奉版圖者,而太原尤強悍,朕想先下太原,然後再平他國,卿意以為何如?」趙普答奏道:「太原當西北二面,雖是強悍,尚可藉它以御契丹;若先取太原,我疆便與契丹接壤,邊患就歸我自當了。   契丹比太原更是強悍。此時他國未平,便直接當此勁敵,似非萬全之策。不如先征他國,待他國悉平,轉得勝之師,取此彈丸之地,直易如反掌了。惟陛下明察!「太祖微笑道:」朕意原亦如此,前言不過特地試卿罷了。既同朕心,要平他國,當先從哪一國入手呢?「趙光義插奏道:」臣意以為莫如先取蜀。「趙普隨奏道:」臣意亦同。蜀乃天府之國,民殷國富,取之正可增裕國幣,以資國用。「太祖點首。接著討論伐蜀的方策,趙光義建議甚多,太祖一一頷首嘉納。一時議定,太祖對趙普道:」今夜多擾賢卿了!「即起,出離趙普宅回宮。趙光義也隨著去了。趙普送出,退入收拾、安息不提。   越日,太祖降詔,命忠武軍節度使王全斌為西川行營都部署,都指揮劉光義、崔彥進為副,樞密副使王仁贍、樞密承旨曹彬為都監,率大兵十萬,由王全斌指揮,分道伐蜀。王全斌等奉詔,即日取齊軍馬,準備器械輜重,入朝辭駕。太祖問王全斌道:「卿以為此去西川可取么?」王全斌回奏道:「臣等仰仗天威,此去西川,允保唾手可得哩!」太祖喜道:「卿勇氣如此,此去定奏全功!朕先賜卿酒,以為預賀,且壯威風。」即顧命侍監,賜王全斌御酒三杯。王全斌領了御酒,舞蹈謝恩。太祖又諭道:「卿此去攻克城池,所得財帛,可盡數分賞將士,朕但得土地是了。至蜀都克複之日,蜀主和他的家屬,卿等切勿傷害一人,好好地護送入都,朕已為蜀主於汴濱治第,預備給他居住哩。」王全斌等叩頭領旨而去,便分兩路進兵:王全斌領崔彥進等由鳳州進,劉光義及曹彬等由歸州進。矯矯虎臣,峨峨髦士,大隊人馬浩蕩盪殺奔西川。   你道現在西川是何人據著呢?原來是後蜀後主孟昶據著。   這後蜀起於孟知祥,他在後唐時做兩川節度使,明宗加封為蜀王。宋王嗣位,復加封為檢校太師,他不肯受命,即自立為帝,建國號做蜀,歷史上稱為後蜀。他既稱帝,建元做明德,追冊唐長公主李氏為皇后,夫人李氏為貴妃。李貴妃系唐庄宗嬪御,賜與孟知祥的;生一子喚名做仁贊,就是今後主孟昶。後主孟昶襲著孟知祥已成的帝業,承太平的國度,正好遊樂,他便朝歌暮弦,早歡夜樂,專惟聲色是好。上行下效,那些宰官也就同此作為,荒於政事。後主便著篇官箴,頒給郡縣道:朕念赤子,旰食宵衣。托之令長,撫養安綏。改在三異,道在七絲。驅雞為理,留犢為規。寬猛得所,風俗可移。無令侵削,無使瘡痍。下民易虐,上天難欺。賦輿是切,軍實是資。   朕之爵賞,固不逾時。爾俸爾祿,民膏民脂。為人父母,罔不仁慈。勉爾為戒,體朕深思!   郡縣奉到箴詔,不過看作官樣文章,陽奉陰違,所謂上下互行其欺了。後主便也不去管他,卻自評花問柳,賭酒吟詩,日聚後宮佳麗、教坊歌妓,以及詞臣狎客,君臣一堂笑樂,就像國家真是太平無事一般;又令滿城上盡栽種芙蓉,每到秋時,芙蓉盛開著,周圍四十里,都同鋪著錦繡一般,高下相照,煞是好看。後主對左右說道:「自古稱蜀做錦城,今日看起來,端的是錦城了!」後主復在宣華苑栽植無數牡丹,喚名做牡丹苑。廣政五年,牡丹都開著:雙開的十種,黃的白的各三種,黃白相間的四種。花色卻就繁多了:深紅、淺紅、深紫、淺紫、淡黃、巨黃、潔白、正量、側暈、金含棱、銀含棱、旁枝、副搏、合歡、重疊台,至五十種。復有檀心像墨的,香氣濃郁,流散五十步外。後主召群臣開宴後苑,賞牡丹,君臣賦詩,極一時之盛。這時宮裡有一個妃子,名做張太華,眉目如畫,才色雙全。後主寵著她就像唐明皇寵楊貴妃。也正是:後宮佳麗三千人,三千寵愛在一身。   後主與張太華當時在屏宮裡放情取樂,夜以作晝,日以繼夜。這屏宮是孟知祥晚年創造的,用畫屏七十張,連以機括,裝斗而成。每屏配以夾層薄綾:一面天藍色,一面月白色。於屏框的四角,分兩面鉗八顆明珠。又羅致國內名畫師,於每屏的天藍色一面,或繪山水人物,或畫花鳥蟲魚;於月白色的一面,即盡作唐宮秘戲圖。裝斗的時候,便把這一面向著裡邊。

在外邊瞧看,已覺得很雅緻美觀;進入裡邊更增美感,生歡喜心,真所謂引人入勝的了。孟知祥無以名之,就把它喚名做屏宮。孟知祥死時,這新奇名貴的屏宮卻帶不進土裡去,竟是替兒孫作馬牛,給後主享受了。後主於屏宮中央設一四邊等闊的紅玉床,以黃金鉗綠珠作為床柱。懸一頂淺紅色的鮫綃帳,縐紋中隱隱約約地顯現著十洲三島的形像,宮裡喚它做皇明帳。   床上設一青玉枕,恰好可枕二人。此枕冬溫夏涼;醉後枕著,便可破醉;枕著作夢,便可遊仙,當時喚它做左宮枕。這皇明帳卻不知它的出處,左宮枕是左宮王夫人進獻的:是屏宮裡兩樣稀世之寶。張太華又獨出心裁,翻新花樣,繪圖命良工一梭織成一錦被,被頭作二穴,若雲板樣蓋,把它扣在項下,如盤領狀;兩側余錦,擁覆於肩,蓋著一點也不透風,溫暖異常,遂名做鴛衾。   一夕,張太華與後主同睡在鴛衾裡面,張太華恃寵冒奏道:「臣妾雖得陪侍陛下寢處,究竟不見得親熱,實在是樁不美滿的事。」後主驚問道:「愛卿怎麼這等說呢?朕後宮佳麗三千,惟卿一人得以日常隨朕起居,行同步,坐同席,出同輦,寢同衾,這還不算親熱嗎?朕自認愛卿比較愛什麼人都要親熱。譬如朕得著珍玩,必定先問你要不要;得著美食,必定先問你吃不吃;得著華美的繒帛,又必定先問你愛不愛。卿若有所求於朕,有的,隨手拿了去;沒有的,設法羅致與你。天氣要冷了,朕就想到怕你受了寒氣,趕緊替你置重裘;天要熱了,朕就想到怕你受了暑氣,趕早給你備輕紗。這些難道只好算冷淡么?」張太華對道:「臣妾先前的話,不是對這些說的,乃是別有著意處。不過臣妾懼罪畏死,不敢直陳。」後主急道:「卿這些之外,還有什麼不如意的事呢?快些直捷說來。無論什麼言語,朕總恕你無罪是了。」張太華乃含笑直陳道:「臣妾想著那些庶民百姓家,夫妻間親熱的地方,著實要比帝王家來得甜蜜。他們說起話來,一些兒忌諱也沒有,你呀我呀地說個直捷爽快。呼喚起來,一邊一聲聲呼著妹妹,一邊一聲聲喚著哥哥,這樣的何等自然!又何等親熱呢!在帝王家就萬不能得這樣:未說話便先要顧著忌諱;張開口便先要說句萬死萬死,或是死罪死罪;講起話來便要記著萬歲、陛下、聖駕、臣妾等等稱謂。   像這樣哪裡還能談親熱呢?「後主大笑道:」愛卿說得真是不錯!朕卻沒有想到這些上去。自今日起,朕特許你可不避一切忌諱,免除你對朕一切尊稱。你就呼朕作哥哥,朕就喚你作妹妹,與朕講話,盡許你呀我呀的說。這樣親熱了嗎?「張太華故意撒嬌道:」臣妾不敢。「後主便伸過手握著張太華的手道:」你還不改口!趕快叫我一聲哥哥試試看!「張太華把兩道如顰似笑的眉兒逗了逗,把一雙含媚帶嬌的眼兒向著後主一乜,便親親熱熱叫了聲」哥哥「。後主從來不曾生受過這麼一聲叫喚的,破天荒聽到這一聲,頓覺六神舒暢,一身泰然,把手緊緊地握著張太華,自己還不覺得,便回喚了一聲」妹妹「。張太華此時比受著什麼優賞還要開心,喜得她四肢都抖動了。   後主忽憶起一事,向張太華道:「我們有一樁不可緩辦的事,即日要實行,你可曉得是什麼事么?」張太華道:「莫非是去游青城山嗎?」後主道:「正是。先前生怕路上著寒冷,所以遲遲未去,現在有了這床鴛衾,還怕甚的?就是明日便去吧!」張太華道:「很好。再遲,好景都變換了。」翌日,後主偕張太華同輦往游青城山,駐蹕九天丈人觀里。後主每日攜著張太華步行游觀,攀崖臨壑,登高眺遠,很覺有一種自然的樂趣,比較在皇宮內苑宴遊,似乎是此優於彼,所以後主與張太華一竟住了有一個多月,還不想回宮去,正是此間樂不思蜀了。   一日,後主與張太華見天色似有雨意,未敢出門,就在佛殿閑坐,張太華起身自去觀壁間字畫。忽然風雨大作,雷電交加,張太華素來就很膽小,怕聽巨大的響聲;今日當此迅雷烈風,還有不變色的嗎?便驚嚇得上齶的牙齒和下齶的牙齒交戰,左邊的手足並右邊的手足同抖。她正想趨依後主,叫他給她護住雙耳,好獃鈍她的聽覺,暫時做一會蒙著鼻子眼睛哄自己的人。只見一道白光,向她頭上直擊過來,隨著就是一聲怪響,震得地動山搖,比坍了南天門、倒了西眉山還要厲害。只聽「噯呀」、「咕咚」,一聲慘呼一聲響,張太華便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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