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蠻故事》：摩擦 摩擦 似魔鬼的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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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部由幾個暴力小故事拼湊而成的阿根廷影片，充分向我們展示了生活中種種看似微小的摩擦，不只是會擦出愛的火花，還能擦出「魔鬼的步伐」。導演的拼湊手法相當高明，將復仇、變相革命、替罪、相愛相殺等諸多元素融為一爐。

在這些既熟悉又陌生的故事和人物中間，有變態人格到正常人格的過渡，也有外化的暴力到內化的暴力的展現。劫機和廚娘故事令人驚恐，路怒族的故事使人噴飯，工程師的復仇故事讓人快慰，律師趁火打劫和最後的婚禮故事卻又令人深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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觀眾所以會在劫機故事和廚娘故事所呈現的暴力面前感到震驚和恐懼，是因為導演在這兩個故事中分別給予了我們受害人和旁觀者的視角。

劫機故事是一個典型的「同謀者」的故事，「一人犯錯，眾生皆有罪」是這類故事常見的表達主題。廚娘故事則將暴力常態化了。女服務員儘管備受欺壓，但是礙於法律的約束不敢向自己的仇人下毒。（我們大多數人都是如此）進過監獄的廚娘卻能夠無視法律、手起刀落，並且自認自己做了別人都不敢做的事。

在柯南伯格《暴力史》的開頭，兩個亡命之徒在一個稀鬆平常的炎熱上午僅僅因為一點小摩擦，就能將汽車旅館的服務員全部殺光，其中一個為了滅口連小女孩也沒放過。這兩個傢伙和本片中的機長和廚娘算是什麼？偏執型暴力？犯罪型人格？恐怖分子？如果你自認離他們很遠那就錯了。

心理學家將暴力行為分為三類：攻擊（Aggression）、暴力（Violence）、暴力犯罪（Violent Crime）。下面這個怒路族的故事，將以一種黑色幽默的手法清晰的呈現人類的暴力行為是如何不斷升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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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力的升級往往需要給予施暴者特定的環境，蠻荒之地的「無人區」是暴力再好不過的培育溫床。《荒蠻故事》里的「奧迪哥」深陷野蠻的困境之中，雖然殊死搏鬥，但最終還是落得個同歸於「燼」的下場。

當看到事發現場有人問警探這難道是「crime of passion」（狂熱犯罪）嗎?我實在沒忍住笑出聲來。這明明就是「一根中指引發的血案」啊。

如果說禽獸哥佔道和奧迪哥超車後豎中指都還處在「攻擊」階段；那麼隨後禽獸哥怒砸擋風玻璃、隨地大小便的故意挑釁和奧迪哥汽車衝撞的反擊則進階到了「暴力」階段；及至奧迪哥因為恐懼被報復而對禽獸哥起了殺心，已然是屬於「暴力犯罪」了。

荒蠻之境給予了人們可以隨意施暴的特權，它暗示人們可以為所欲為而不必為此承擔任何責任。想像一下廚娘故事裡的那個女服務員，如果讓她在一片荒野遇到了自己的仇人，並且有機會下手，你覺得她還會遲疑嗎？

同樣的，無論奧迪哥再怎樣受到侮辱和恐嚇，如果是在人群熙攘的大街，他是會選擇報警還是直接開車撞死禽獸哥？一旦文明的保護喪失了，以暴制暴將重新成為人們行事的不二法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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廚娘故事裡女服務員的仇人是一個腐敗的政府官員，他拍賣了女服務員家的房子。這個強拆故事的加長版很像2014年上映的一部俄羅斯電影《利維坦》。

「利維坦」是《聖經》中象徵邪惡的一種海怪，體型巨大。英國哲學家霍布斯的同名著作，使得人們談及「利維坦」時常常把它和國家聯繫起來。霍布斯認為「國家」就是我們每個人都承認這個集體，並放棄自我管理的權利。

在本片工程師的故事裡，「利維坦」儼然成了制度暴力的化身。不同於女服務員，工程師決定起身反抗。

因為受不了拖車公司的制度漏洞和亂收費現象，工程師憤而炸毀了自己的車，意圖重新收回自己被侵犯的公民權利。

在各式各樣的社會暴力中，制度羞辱中的怨恨型社會暴力較為常見。社會倫理學家馬格利特曾指出，「在文明社會裡，社會成員相互不羞辱，在正派社會裡，制度不羞辱人。」

被拖車制度羞辱的工程師喪失了對於現存體制的信任，當他無法藉助既有的制度來維權時，便轉向暴力來發泄對於社會的不滿，並以此來引起社會關注，得到家人的諒解。

馬克思這樣告訴我們：「資本害怕沒有利潤或利潤太少就像自然界害怕真空一樣。一旦有適當的利潤，資本就膽大起來。........為了100% 的利潤、它就敢踐踏一切人間法律；有300 % 的利潤，它就敢犯任何罪行，甚至冒絞首的危險。」

本片的第五個故事「替罪故事」，就向我們完美演繹了金錢是如何誘導並激化犯罪的。當然，「利維坦」的龐大身軀仍然陰魂不散，公權力被用來攫取和訛詐資本。當資本與政治在一番討價還價最終達成妥協之後，最終為此付出代價的卻只有那個想一夜暴富的「賤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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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會是以家庭為單位的，這也許就是本片所以選擇以「婚禮故事」作結的原因。在這個故事裡，「家暴」是以語言暴力的形式來呈現的。觀眾最常見的疑問或許是婚禮都弄成這副德行了還能一塊兒過下去？答案是肯定的，他們將一起度過一個「靈欲春宵」，也可能在某一天的早晨醒來，發現自己的愛人消失了。

無論是在尼科爾斯（《靈欲春宵》）還是大衛芬奇（《消失的愛人》）的故事裡，日子都還得過下去。因為暴力是不可避免的。人類幾千年的文明史換一個角度看，其實就是戰爭史和殺戮史。時至今日，人們依然在一個又一個「蠻荒故事」里摸索出路。結局光明與否，得看你的樂觀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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