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幻般的亞軍

2018年2月23日（農曆正月初八），以籃球比賽為重頭戲的，2018年長寨組春節少數民族運動會落下帷幕。在領獎台上站著的三支領獎隊伍中，兩個整齊劃一統一服裝的隊伍，混進了一支紅藍黑白等色球服的雜牌軍——獲得亞軍的我們。正如表面上的球服顏色一樣，我們確實是臨時拼湊的隊伍。

說它夢幻，是因為沒有人想到我們會得到亞軍，我們似乎完成了看起來不可能完成的目標。

獲勝後，我發了這樣一條說說

當你完成了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總是不敢相信。四天六場鏖戰，五勝一負，終於圓滿功成。不辱使命，亞軍足慰辛勞。

得勝回家後，我們用獎金（1050元）買了一隻羊來慶祝。我們原本只打算幾個球員，然後邀請在比賽期間贊助功能飲料和礦泉水的人們，一起慶祝一下這小小的勝利。得意忘形得不知所以，並不是我們的作風。誰知，消息不脛而走，全村的人們都來給我們慶祝。

先是敲鑼打鼓吹嗩吶陣陣響，後是煙花鞭炮連連放。如此盛大的場面，我們都受寵若驚，對於長輩們的好意又不能拒絕，只能連連道謝。然後，大家輪流來給我們球員敬酒，一杯杯下肚，都是說些我們不容易，為村寨爭了光的話，然後都會扯到父輩們打球的光輝歷史。

似乎，我們的這次小勝，讓他們感覺我們重新敲開了勝利和榮耀的大門，每個人都振奮精神。我太明白集體榮譽的重要性了，喝得微醉的時候，那麼一瞬間，欺騙自己，我也會有飄飄然的感覺。把這種勝利延伸到一個村寨的勝利上，那榮譽會閃光得更多。

父輩們的春節籃球比賽歷史，是榮耀的歷史，是我們觸動了他們那封存、隱藏了許久的情感，他們從我們身上看到了曙光，看到了他們曾經的輝煌。

父輩們正當壯年的時候，村裡湧現出了幾個籃球好手，有技術，有身體，叱吒球場，蟬聯了多屆春節籃球賽冠軍。當時，說到我們村寨，沒有不豎起大拇指的。

說起來，我希望低調一點兒的。低調的慶功宴，村寨的人們知道我們獲得亞軍，這就足夠了，如此盛大的場面，壓力也隨之而來。其實，我們並沒有那麼優秀。同時，運氣的加成，讓我有了動力，提升實力，把運氣成分抹掉，爭取一個實至名歸的榮譽。想想一路的鏖戰，心有餘悸。

拖著90公斤的體重在球場上奔跑，對於已經短期放棄鍛煉的我而言，是一個很大的挑戰。再則，我打全場的經驗屈指可數。以前上場打全場的時候，面對陌生的對手，我就有過茫然失措的時候。這一次，面對的不是親戚，也是同學，倒是可以從容許多。另外，參加球賽的，以外出打工的人居多，我這個身高和體重，優勢還是很明顯的，打起來，也沒有那麼緊張了。最後，隊友的水平差不多，大家各自發揮，不用擔心失誤問題。

大部分人，對籃球規則沒有多少概念，只想著把那該死的籃球扔進籃筐。懵懂的運動員，主辦方又請來了懵懂的裁判，吹罰尺度可謂是混亂不堪。沒有出現大規模的摩擦，已經是萬幸了。我的腦子裡裝的滿滿的都是NBA的規則，面對懵懂的裁判和懵懂的對手，說不清，我也只能默默不作聲，以我的身高和體重，去爭取到一些權益。我們球隊，應該算是學院派吧，三個本科生，三個高中生，一個務工。打第一場的時候，我一個上籃遭到打手，我做出打手動作的同時，大喊「打手」，然後走到罰球線上。在不熟悉規則的對手的不服氣的口氣下，我獲得了罰籃。

2月22日，我這樣寫道：

今天連續打了兩場比賽，戰績從一勝一負，變成三勝一負。其中的三勝，第一場贏3分，第二場贏2分，第三場贏1分（笑哭的表情）——步履維艱。過程不可不謂艱辛。雖然很累，但能代表村寨打比賽，爭得些許的口碑，這才是最重要的。明天爭亞軍和季軍，兄弟們，再接再厲吧。

第一天打比賽，我這樣寫道：

和對面的表哥表弟們互相廝殺，感覺怪怪的。作為首發中鋒，打滿全場，得到8分，幾次失誤，最後時刻貢獻了一個關鍵搶斷和一個關鍵助攻，鎖定勝局。

我原本是鐵了心春節期間要閉關學習的，所以我的打籃球裝備一樣都沒有帶回家，也直到比賽大名單確定前幾秒，我才匆忙打電話給隊長報名。沒有戰術，沒有配合，打比賽前的一天，進行了一場簡陋的練習，然後就是倉促應戰。我沒有目標，因為我知道我們的實力，我只想打籃球，就像威少的口頭禪「我就是打球」，我只想靠打球發泄一些情緒。

誰知，打著，打著，關注的人越來越多，自己經常想像的場景卻也逐漸清晰起來。我曾有兩次失敗的春節籃球比賽經歷，第一次只打了幾分鐘，一分未得；第二次打得稍長了一些，得兩分。我很渴望以村寨的名義，獲得一些榮譽，然而並不能如願。自那以後，我有時臆想：如果我能像NBA球員那樣，在家鄉的春節籃球賽上，可以上天入地，那該多好。當我們以亞軍的身份，站上領獎台時，我依然不敢相信這就是現實。

總的回顧起來，贏的第三場比較輕鬆，我也就不太關注比分了。然後輸的一場是和我們爭亞軍的，是同一隻隊。輸12分，贏了4分。每打一場比賽，我們都沒有過多的規劃，只是臨陣時草草計劃一下，誰防誰，誰給誰做掩護等等問題。我們從來不談論長遠的目標，只談下一場面對的對手。或許，我們知道，我們可能止步下一輪，如果不能戰勝目前的對手的話。

越打到後面，越是拼耐力和毅力的時候，大家都筋疲力盡的時候，就看看誰能堅持到最後了。贏的不多的分數的場次里，我們最後都是靠防守取勝的。在時間所剩無幾的時候，我們還領先一兩分的時候，我們就靠防守了。大家緊繃精神，全力以赴，有四次，我們最終都如願以償了。我想起了NBA的話「防守贏得總冠軍」，我只是在心裡默念，並沒有說出來的衝動。

後來，我們傷了一名主力，再後來我也有大腿抽筋的預感，所幸終於沒有突破極限，依然跑到最後一場的最後一秒。當然，比賽嘛，贊助和啦啦隊的鼓勵也很重要。村寨里的人們，自覺贊助我們飲用水，在我們下場休息的時候主動讓座，遞上毛巾，都讓我備受感動。連陌生人也為我們加油。說起來，那得感謝我的長相了，因為我長得像姚明，所以我會聽到「姚明，加油!」的話。我穿著火箭隊球服的11號，他們沒有因為球服，而是因為長相。可想而知，作為中國籃球的驕傲，姚明的影響力可想而知了。

艱難的比賽下來，當終場哨響起的時候，我興奮地和隊友擁抱慶祝，這可太來之不易了。早已顧不得和對手致意，只想即刻分享這夢幻般的喜悅，這夢幻般的亞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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