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問我修行事
醒世歌
迴響
小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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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昨天看我最近的文章，說：寫得自然是好，就是太晦暗。
我說：內核其實不暗，我已經靜了。
這幾天，按捺不住地想寫。看見草木飛鳥，手指就突突地跳，覺得他們都是一個個活的字，在眼前連成一句句的話，深刻或淺陋地，有趣或無聊的，看我走過。
回頭翻看一眼，嗯，姐姐沒錯，確實有些暗。
又是死，又是瘋，又是淚，這些字眼毫無陽光可言，愣說它代表的是一種不太常見的愉悅，怎麼也說不通。
可我，究竟受了什麼傷，傷在何處？渾身摸一摸，心裡翻一翻，並無流血的疤痕和陰森的舊賬。眼下，做人心無愧，做事有人幫，日子頗有幸福的模樣。
我其實挺好的，我應該覺得自己挺好的，一個普通人過著普通的日子，哪裡有什麼值得圍觀的橋段。就算偶然碰落了一枚花瓣，打擾了一隻蝴蝶，也並不能影響輪迴的春天。
你看啊，樓下公園裡的樹，前幾日還滿眼枯黃，今早看下去，梢頭已泛起一層淡淡的青。風裡有暖意，長舒一口氣，下一口，就是花香吧。
我常和兄弟們一起開會，討論一些飄渺而實際的話題。
比如，怎樣才能做到文案一稿過。
太飄渺了，由著我的性子說，從原始人繩結，說到網路新語義，大概需要說半年。又太實際了，下午打烊之前，客戶等著要，否則晚上開天窗。
那時，他們都會聚焦到一件事情，那就是我的閱歷，使我更容易關注到事情的本質。是的，能不能讓大多數人覺得還行，關鍵看你走不走心，能不能走心，關鍵看你是不是靠猜。
你沒有經歷過背叛，你就不會理解「莫如當初不相逢」；你沒有挨過餓，你就不會喟嘆路有凍死骨；你沒有拼過命，你就無法理解真男人有隨時可以打一架的勇氣；你沒上過台，你就不明白什麼叫人多時候最寂寞。
動人心弦的永遠是情感，而情感有正負兩極，你對負極的體會有多深，你正極的表達就有多准。
孤獨，苦痛，寂寞，糾結，拮据，絕望——這些，都是一個準星，我們有必要找到這個點，爾後，你放心朝相反的方向走，就能直達美好。而這個點一旦無法鎖定，那你一切的表達，都是隨機的碎片，甚至南轅北轍。
文章憎命達，說的就是這個意思。
那麼，問題來了——我是希望我的兄弟們歲月靜好，一帆風順，還是更希望他們的生活起伏跌宕，波詭雲譎？
我說：雲在青天水在瓶，得修行處且修行。
修行，就是不辜負。不辜負，就是萬事有交代。
唐代，有人問高僧大珠慧海禪師，怎麼用功修行，他答：飢來吃飯困來眠。
問者說：大家不都是這樣嘛，豈不是都跟你一樣用功？
禪師說：不同，不同，他吃飯時不肯吃飯，百種需索；睡時不肯睡，千般計較。
你我最難的，不是傑出，不是拔萃，是對眼下之事難有交代——
吃飯時，注意力不在飯上，對飯無交代；睡覺時，注意力不在覺上，對覺無交代；聊天時，注意力不在一個話題上，對話無交代；開車時，注意力不在車上，對車無交代；戀愛時，注意力不在感情上，對感情無交代；做事時，注意力不在事上，對事無交代；做父母時，注意力不在子女快樂上，對子女無交代；做子女時，注意力不在父母感受上，對父母無交代。
你有多久，沒有從頭到尾專註聽一首歌？沒有聚精會神說一段話？沒有心無旁騖發一個微信？沒有低下頭腳踏實地走一段路？甚至，沒有四大皆空地發一會兒呆？
我和你一樣，從不肯饒恕自己，上刑一樣活著，每個時刻都是數罪併罰。聽歌開著車，開車說著話，說話走著路，走路發著微信，發微信還1：N。
十幾年前，我第一次去京西八大處。一進山門，在嘈雜的人聲中，隱隱聽見美妙的唱經聲，聲音很小很模糊，但卻像繡花針一樣鑽進我的耳朵，聲聲撓心。什麼也顧不上了，循著聲音，一路小跑，一直跑到半山腰，終於尋到來源，一家狹小的商鋪，擺著那個不起眼的唱佛機。原地坐下，聽了一下午。後來我經常想起這個場景，嗯，我沒有辜負那美妙的聲音，我對那個陽光流淌的下午有交代，那一刻，我在修行。
是，我不過聽了一首佛經，但是，我真的聽了一首佛經。
在一刻，做一事，其他的，稍後再說。
相比苦難而言，我更害怕空洞的一生。
昨天遇到一隻鸚鵡，它翠綠翠綠的，扭著脖子唱：我是一隻小小小小鳥。
這讓我特別開心，那一刻，明早的稿件，下月的策略，沒來的人，已走的誰，都不見了。
北京三月的天，晴得真好，我們帶不走一絲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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