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字經第三十講：會趕馬車的小秦如何在群雄逐鹿中笑到了最後？

嬴秦氏，始兼并，傳二世，楚漢爭

嬴秦氏，就是戰國七雄里的秦。嬴是他的姓，秦是他的氏。再重複一個知識點，上古時的姓，標誌的是誰生了你。所以有姓的人都有一個厲害的媽媽或是姥姥，或是媽媽的姥姥和姥姥的姥姥。氏，則是自己爭取來的。地盤、官職，都可以為氏。

嬴姓在戰國的時候，除了秦氏，還有趙氏。秦國與趙國，不僅是同姓，而且是距離很近的同宗。再具體一點，秦氏是脫胎於趙氏。戰國進入兼并階段時，最具有決定意義的是長平之戰，恰恰就發生在秦趙這對兒家人之間。

中國人對成功的理解大多很膚淺，成者王侯敗者寇。站在台上的，都極力地把開屏的尾巴對著鏡頭，即使是淌著血的傷口，也要畫成一個笑著的嘴唇。台下看戲的呢，只見賊吃肉不想賊挨打，幻想著一覺醒來，自己也可以躋身台上的靚麗光鮮之中。

贏秦氏完成兼并大業，非一人之功，也非一時之利。作為一個經典的創業案例，嬴秦氏給準備努力的人們以很好的啟示：第一，要有一技之長；第二，要經過很長的積累的過程。

嬴姓的祖先們，有一項傳統的手藝，養馬。他們靠著對這一手藝的堅守和精益求精，不但掘得了第一桶金，而且梅開二度。

西周的穆王，是個痴迷於四處旅遊的浪蕩子。據說他曾經走到了西王母的地盤，可見其出遊範圍之廣。一路為他趕馬車的司機，叫作嬴造父。把穆天子平平安安地拉出去拉回來，造父功勞不小，他因此獲得了一塊封地趙。過了五十多年，他的一位侄孫非子，又因為養馬有功，被周孝王封在秦地，這便是嬴秦氏的來歷。需要注意的是，這個秦地，並不在陝西，而是在甘肅天水一帶。

此後的一百年間，秦人雖然為周王室抵擋西邊的犬戎等外族的侵略，卻一直沒有得到正式的爵位，還不能位列諸侯，只是一個小小的附庸。後世的史書中，對此時嬴秦氏的首領稱公、侯、伯，並不準確。

西周的最後一縷烽火熄滅，平王倉皇東遷。沿路護送的，就有小小的秦。秦氏能獲得這份差事，與身份無關，與實力無關，與勇氣也無關，完全是因為他們有著對犬戎作戰的豐富經驗，能讓剛剛被這些野人嚇破了膽的周平王獲得一些安全感。

事實證明這是一樁美差，到達洛邑之後，周平王封一路陪伴左右忠心耿耿的秦襄公為伯爵，秦從此正式成為諸侯的一員。

細心的同學可能會發出這樣的感嘆：天哪！秦國和春秋同一天開始，竟也是戰國的終結者！敏感的同學也可能會發出這樣的感嘆：天哪！原以為秦統一天下是秦始皇一個人十年的業績，沒想到竟然用了30代，550年！

這550年當中，有一多半的時間嬴秦氏混得很不怎麼樣；30位國君當中，有所作為的，也只有五位而已。他們的作為，李斯的《諫逐客書》里總結得很好：昔穆公求士，西取由余於戎，東得百里奚於宛，迎蹇叔於宋，來邳豹、公孫支於晉。此五子者，不產於秦，而穆公用之，並國二十，遂霸西戎。孝公用商鞅之法，移風易俗，民以殷盛，國以富強，百姓樂用，諸侯親服，獲楚、魏之師，舉地千里，至今治強。惠王用張儀之計，拔三川之地，西並巴、蜀，北收上郡，南取漢中，包九夷，制鄢、郢，東據成皋之險，割膏腴之壤，遂散六國之從，使之西面事秦，功施到今。昭王得范雎，廢穰侯，逐華陽，強公室，杜私門，蠶食諸侯，使秦成帝業。

這篇文章才氣縱橫，傲視文壇兩千年，強烈建議大家反覆研讀。欣賞文采，學習寫作之餘，也可以略知一下秦國的發展史。

秦穆公的故事我們在講春秋五霸的時候已經作了簡述，這裡再重複幾句。穆公作為一代霸主，可以貼這麼三個標籤：第一個是愛才、惜才，先後有由余、百里奚、蹇叔、邳豹、公孫支等等超級人才來為秦國服務。第二是有寬仁之心，他的馬被老百姓做燒烤吃掉，他不但沒有加以責罰，反而送來美酒為大家解去馬毒。之後，穆公在和晉國軍隊的戰鬥中身陷重圍，突然有一支手持棍棒鋤頭的敢死隊沖了過來，在大家的目瞪口呆之中簇擁著穆公呼嘯而去，正是那吃了烤馬肉的百姓們。第三個標籤是知錯能改，他曾經乘人之危，在晉文公新喪之際偷襲晉國的保護國鄭國，結果在著名的崤之戰中全軍覆沒。大敗之後，秦穆公自己承擔了所有責任，四年後，秦軍大勝晉軍，秦穆公親自作文祭奠四年前為國捐軀的將士們，文中再次進行了反思和自責。

秦孝公的標籤，是變法。穆公之後的260年，秦國過得相當慘淡，內訌不斷，諸侯爭雄他們只是個看客。孝公認為，非變革不足以復興。恰在此時，在魏國失去了靠山的公孫鞅到秦國來尋找發展的機會。

公孫鞅，是衛國某一個公的孫，所以也叫衛鞅，在秦國立功之後有了商的封地，才被叫作商鞅。

商鞅有兩個偶像，李悝和吳起，都是法家實踐派的開山祖師。商鞅到秦國，隨身帶的就是李悝的代表作《法經》。他用仁義忠孝的內容試探了秦孝公兩次，都成功地將對方催眠，於是他在爭取到第三次機會之後，開門見山地拋出變法強國的全套方案，把秦孝公聽得熱血沸騰，當即決定重用商鞅，讓他主持變法。

商鞅發布的第一條法，是說誰能把一根木頭從東門搬到西門，就給十兩黃金。這種無厘頭的事大家當然不會相信，所以第一天並沒有人去以身試法，但是街頭巷尾都開始議論。當十萬加的熱點形成之後，商鞅在第二天將賞金修訂為五十兩黃金。立刻就有一個男子把木頭扛起，向西門前進，後面浩浩蕩蕩地跟著大批看熱鬧的群眾。此時，商鞅已經在西門，捧著五十兩黃金在等待這位勇士。木頭一放在指定位置，該男子即刻得到了這一筆巨大的賞金。拍照上傳，滿城轟動。此後商鞅再發布法令，大家立刻就會周知並執行。秦國也因此迅速有了一個新的面貌，國庫充實，戰鬥力陡升。

商鞅的法，核心的精神有兩點：第一是重農抑商，鼓勵生產；第二是賞罰分明，人人平等。人人平等，意味著貴族的特權受到抑制，而普通的草民百姓的面前，卻出現了一條通往上層階級的天梯。用現在的話來翻譯，就是嚴打加上以經濟建設為中心。

赤裸裸的利益誘惑和冷冰冰的嚴刑峻法同時並行，秦國立刻變身為一架高速運轉的機器，令六國聞之色變。

商鞅的結局，是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他被人告發謀反，才發現沒有辯白的空間，只好鋌而走險，起兵與中央對抗。按照他設計的法，士兵們正可以用他的鮮血染紅自己的前程。兵敗身死之後，商鞅被車裂示眾。

古今的變法者，很少有善終。過去主流輿論都在歌頌他們的勇敢無畏，我們是不是也該反思一下，這些變法者的悲劇，是否是因為他們的自私和偏執呢？

惠王是孝公的兒子，老爹留給他一個狼性十足的國家，他也就順水推舟，不再對名義上的周天子有什麼客氣，索性稱王。他的主要助手，是縱橫家張儀。他僅憑三寸不爛之舌，就壞了六國的合縱，令主要的競爭對手楚國一退再退，一蹶不振。

昭王在位時間長，打的仗也多。他的助手，是來自魏國的范雎。范雎所確定的戰略思想，是遠交近攻。昭王因此獲得的政績，是蠶食諸侯。戰國期間具有決定意義的長平之戰，就是昭王的傑作。這一仗消滅了趙國四十萬軍隊，據說現在到山西的高平，都能聽到當年的冤魂在哭號。長平之戰贏得很懸，更懸的是差一點改變後面的歷史，未來完成統一大業的始皇帝嬴政，那個時候還在趙國當人質呢！

秦始皇奇蹟般地沒有被憤怒的趙國人撕票，九死一生回到秦國。這一段跌宕起伏的劇情，導演是秦始皇左膀右臂之一的呂不韋。對呂不韋的評價，歷來不高，或者是因為他商人的出身，或者是因為他與太多的宮闈秘事有關。其實客觀分析一下，英雄不問出處，能導這樣一出好戲，呂不韋已經是藥商里最有文化的老司機。更何況他輔助庄襄王和始皇兩朝，內政外交軍事經濟都做得非常好。還有不喜歡他的人說，這都是他的門客乾的呀！我說是，但能把三千能幹的人羅致到自己門下，為自己所用，這難道不也是一種了不起的本事嗎？

秦始皇的另一個幫手，是李斯。李斯和韓非是同班同學，他們的老師，是儒家的傑出代表荀子。親手教出兩個法家的大腕兒來，不知道荀老師心裡是自豪呢，還是自責。

李斯一生奮鬥的原動力，就是對富貴的追求。而以他的才能，想不富貴似乎更難。除了是個法家，他還是文學家、書法家、經濟學家和管理學專家，而且幾乎都是唯一的。我個人認為他最偉大的貢獻，是郡縣制。由他所完善的這一政治結構，幾乎貫穿整部中國歷史。

郡和縣，在春秋後期初現雛形。上大夫受縣，下大夫受郡——縣比郡要大。和傳統的封建比起來，最大的不同就是地方首長不世襲，而是由國君直接任命並進行管理。縣字的本義就是懸，大一點的縣，很多時候和世襲的封地一樣，失去了控制，真的懸了起來。按照李斯的設計，抬高郡的地位，用來管理懸著的縣，郡縣的人事大權，都集中到中央來。之後的兩千年，對李斯中央集權制的修訂，就是在郡的上面，又增加了一個層級而已。

萬事齊備，水到渠成，始皇本人也展現了極強的官子功夫。完成「兼并」大業，秦王嬴政認為這番成就足以比肩三皇五帝，於是給自己加了一個前無古人的尊稱：皇帝。這一稱呼自他開始，所以他是始皇帝，其後二世三世地傳下去，直到萬世無窮。

為了這個目標，秦始皇也付出了足夠的努力。比如很辛苦地出巡，還要衡石量書；比如書同文車同軌（這不是什麼文化上的貢獻，統一的必然產物而已）；比如修建高速公路秦直道；比如為了統一意識形態而進行的焚書坑儒。

秦的二世而亡，從西漢的賈誼開始到現在，都把原因歸結於暴政之上。我認為有點想當然，沒有分析到深層原因，也把始皇和二世混為一談，讓老爹給兒子背了不少黑鍋。二世確實是暴，但除了腦子不好使，也不排除非正常手段繼位後，要迅速消除不利於自己的輿論。至於始皇的暴，新朝建立之初，百廢待興，仇敵環伺，哪個開國帝王能做到一團和氣？假設一下，始皇若不是死於出巡途中，如果能很從容地把權力過渡給公子扶蘇，秦朝的二世，迎來的可能不是楚漢相爭，而是一個值得歌頌的盛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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