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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兒筆下的藍瑛先生——無愧無悔的耕耘者

爸爸 的故事

藍瑛

作者 | 藍雲

以下文字記錄了一位孜孜以求的老人的人生的蹤跡,這就是關於我的爸爸 ——一位曾任過上海市委宣傳部副部長、文化局黨委副書記、上海社會科學院黨委副書記、副院長,也曾任過寧波經濟發展促進會副會長的老人——藍瑛的故事。

文化宣傳陣地的耕耘者

1953年爸爸媽媽轉業,離開蘇南回上海。自此,爸爸開始在文化宣傳陣地耕耘,一直走到如今。

開始爸爸在上海軍事工業委員會任宣傳部長,後軍工黨委併入第二重工業黨委,爸爸還是任宣傳部長。1956年,爸爸又被調任為上海市委宣傳部工廠宣傳處副處長。

王榮華、童世駿、洪民榮等社科院領導探訪王元化、爸爸

在市委宣傳部,爸爸先後擔任了宣傳處長、辦公室主任,他經常要起草各種文件、報告,在報刊上發表的文章不多,但寫作的任務卻很繁重。當年他寫的文章主要有:《克服群眾宣傳中的教條主義、形式主義作風》(刊於中宣部內刊);《關於教育革命的幾個認識問題》(刊於《解放》雜誌);《在工廠中開展群眾運動的幾個問題》是接受市委布置,對當年工業系統發動群眾的經驗總結。由石西民與爸爸共同署名,1959年第6期《紅旗》發表,同年6月《新華月報》轉載。在我對那時的印象里,每天夜晚,我們孩子們上床睡覺了,爸爸總在書房裡,一杯濃茶、一缸香煙灰,桌上攤著一摞稿紙,爸爸總是伏在書桌上寫啊寫啊,「夜車」開起來沒完沒了,這是我們從小看慣的一道風景線。

出席宣傳部老幹部書畫展

這裡還要提一下爸爸和王元化的交誼。爸爸曾在1950年短暫回過上海,當時就去延安西路華山路轉角口的上海市文委辦公室找元化,交談闊別十年的經歷。我們全家回上海後,又是老友重逢,爸爸帶我們全家去元化家裡做客,受到張可阿姨熱情款待。1955年元化因胡風案蒙冤,爸爸對他仍然敬重。爸爸曾經對我說:「周揚說王伯伯是黨內少有的馬克思主義文藝理論造詣較深的學問家,他是個好人,他的問題一定會搞清楚的。」在我的心裡就播下「王伯伯是個好人」的概念,不管社會上如何非議他。爸爸一度還送我去張可那裡學英語,每周一次。

在醫院和少先隊員在一起

爸爸還經常向石西民部長彙報元化的生活、身體情況,石西民要爸爸轉告元化:「將來他總要回到黨內來的。」這以後不久,石西民還要爸爸約元化到海格大樓九樓暢談。後來,元化伯伯總對我說:「那個時候,我在政治上淪為賤民,有時候真是鬼都不上門,但是,你們卻從不避諱我。」1965年,40歲的爸爸被提拔為市委宣傳部副部長,是最年輕的一位副部長,他負責分管辦公室和上海社會科學院。但爸爸自律很嚴格。那時爸爸作為部長級待遇是可以在食堂吃小灶的,往往是一個葷素什錦小沙鍋。有時我們去爸爸那裡,就讓我們上大食堂買相對簡陋的飯菜。然後,他從自己的沙鍋里勻出一點給我們,卻從不在小伙房開例。當然蹭一點爸爸砂鍋里的油水,已是了不得的口福。還記得三年自然災害期間,我們全家去淮安媽媽老家探親,爸爸提著衣物乾糧,帶著我們一群「蘿蔔頭」,一路擠長途汽車,乘小火輪,和趕路的老百姓一樣風塵僕僕。其實不少當地領導都曾是爸爸媽媽的戰友,派輛車也不算過分,但爸爸不贊成特權。

藍瑛先生與夫人

1966年,文革拉開序幕,由於爸爸比較年輕,市委就讓張文豹、章鎮和爸爸共同擔任上海市紅衛兵接待站正副主任,負責和上海本地及四面八方湧進上海的紅衛兵小將打交道。

隨著文革的進一步失控,宣傳部被稱作「閻王殿」,爸爸淪為誰都可以不需要理由就扣押批鬥的「末代閻王」,一支東風中學的造反派帶走了爸爸,和爸爸一起關押的還有楊永直部長。

在院慶做發言

在他們一起被拘押的日子裡,爸爸談起自己想不通,同是閻王殿,為什麼可以有張春橋、姚文元那樣不可一世的「文革司令部」的革命派 ,而更多同志卻打到在地成為反革命「走資派」。由於楊永直在宣傳部與張春橋工作關係較為密切,又帶有天真的幻想,他安慰爸爸:「春橋同志是有意在保護我們,他現在不好講話,把我們關在這裡,也是在目前混亂情況下,有意對我們的保護。」當然,爸爸不相信有這等「好事」,認為楊永直太天真太老實了。果不出所料,一次造反派責令楊永直作交待檢查,並追問是誰向他作布置和指使時,楊答:「是張春橋」,引得造反派高呼:「不準楊永直攻擊無產階級司令部!」還打了楊永直耳光,此情此景叫爸爸很是痛心。

1966年的冬天,對走資派的批鬥會多了起來,由於爸爸在「閻王」中比較年輕,他便主動提出多「出場」接受批鬥。爸爸多年以來一直穿一件很神氣的呢軍大衣,可造反派覺得太現眼,與被批鬥對象的身份不符,難道要向革命造反派示威嗎?不許穿!連皮靴也不許穿,有神氣活現之嫌!於是爸爸被剝掉了軍大衣光著雙腳登上文化廣場舞台——那場批判陳丕顯、曹荻秋黑幫黑線人物的批鬥大會,爸爸也陪斗出場,恰巧我們姐妹加表姐妹一群人也去了,要知道,我們也很久沒有見我們的爸爸了。當我們看到原本儒雅英俊的爸爸一副「落水狗」的模樣被押上台,那些曾經帥氣威武的叔叔伯伯也被凌辱得面貌全非,我們心中充滿抵觸。而文化廣場參加批鬥會的數千民眾彷彿真懷有血海深仇般的狂熱,聲嘶力竭地揚起一片「打到——打倒——打倒——」的口號聲。我們姐妹幾個拚命按耐住內心的反感,堅決不揮拳頭。當「打倒藍瑛」的口號響起,我們幾個忍不住喊出:「藍瑛無罪!——」周圍一片群眾刷地回過頭來:「什麼人喊反動口號?」倒是我們同排有好幾個上影廠的「老保」,認識我們,他們出來保護了我們,讓我們姐妹幾個趕快離開批鬥會場。說起那時候的事,還忘不了我們的一位老阿姨,她一夜飛針,為爸爸縫製了一件棉襖,絮進足足兩斤新棉花,衣長過膝,讓爸爸再不怕「出場」吃寒風了。

經過了一段批批鬥斗的日子,爸爸被送到五七幹校勞動鍛煉,學會了澆糞、挑擔、種菜、冒著烈日摘棉花等農活,整整三年的農耕勞作,叫一個書生真長了本事!後來,爸爸和一批幹部被宣布解放,經過了一段時期的學習考察,先到上海水泥廠工宣隊,再和一批領導幹部王一平、楊士法、高揚等組成調查組,下工廠、跑基層,經歷了一個調查研究的過渡期,迎接新的工作。

1971年9月13日,林彪自我爆炸,爸爸被調到上海市文化局任局黨委副書記、革委會副主任、主持文化局領導工作。爸爸上任後,保護了許多老同志,促成部分老同志的解放復出,如孟波、李太成、許平等還有一批藝術家、演員。徐景賢曾叫爸爸給張春橋寫寫信,爸爸共寫過一封,彙報老幹部結合的情況是此信唯一內容,別無其他,完全違背了徐的用心。

藍瑛先生與外孫女

1975年11月,爸爸擔任團長,率上海樂團出訪澳大利亞、紐西蘭。樂團由曹鵬擔綱藝術總指揮,彙集了京滬著名歌唱家、演奏家,李民強、林明珍、殷承基、胡松華、李谷一等80人。演奏了革命交響樂《智取威虎山》、鋼琴協奏曲《黃河》、交響組曲《白毛女》等及民樂專場,還有澳大利亞、紐西蘭樂曲。歷時37天,劇場觀眾達36000人,增進了中國人民與澳大利亞、紐西蘭人民的友誼。演出是成功了,但爸爸既快慰又糾結。爸爸的父親還有數位兄弟姐妹都在台灣,且數十年不見,心裡多麼希望能借樂團路過香港的機會得以相見。但是,一個共產黨員,有無可更改的原則,所以又擔心親人們得知這個消息,專程來香港會他。那個年代,爸爸作為一個共產黨員領導幹部,對海外關係終究非常謹慎。

紀念長征90周年畫展

在文化局期間,爸爸作為文藝界代表,曾擔任市政協第五屆常務委員。

1976年10月,四人幫被粉碎,十年浩劫終於結束了,爸爸也迎來一個欣欣向榮百廢待興的時代。由於爸爸對社會科學院一直懷有特殊的感情,年底他即向當時市委宣傳部領導車文儀、洪澤提議,儘快恢復上海社科院,1978年2月21日市委宣傳部召開社聯、文聯擴大會議,時任市委第三書記的彭沖同志到會,專門問爸爸上海社科院恢復工作進展如何,很是關心。其時《光明日報》已刊發了《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一文,開始全面糾正「文化大革命」及之前的左的錯誤,社科院就是在這樣的大背景下加速恢復,爸爸和陸志仁、蔡北華、徐盼秋幾位伯伯們一起,調集散落到各個單位的專家學者。不到幾個月,就調到300——400人,形成初步的組織基礎。然後迫切需要落實社址,原設於萬杭渡路的社科院舊址已不適用,爸爸他們要求將淮海中路原市委黨校校址撥給社會科學院使用,市委討論並同意了這個請求。上海社科院今天得以在繁華便捷的市中心「黃金地段」安營紮寨,健步發展,和爸爸那時候花費的努力是分不開的。

在蘇南軍區時

1978年5月27日市委正式批准恢復上海社科院籌備小組,市委宣傳部副部長江嵐和爸爸任正副召集人。爸爸他們專門走訪了社科院的老領導老專家,聽取他們對恢復社科院的意見。最後,由爸爸起草報告,對復院後的研究方向、院所設置、建設規模提出設想。復院後爸爸擔任了黨委副書記、副院長、秘書長兼情報所黨委書記。期間爸爸曾以上海聯絡員的名義,前後三次赴北京參加了中央召開的理論務虛會,促進了爸爸思想的進一步開放。爸爸在小組發言中提出:「大民主決不是民主」,民主與集中、民主與法制決不能對立起來。這是爸爸經歷十年內亂的切身體會。此後爸爸又撰文《人權從來就是資產階級口號嗎?》對當年《紅旗》雜誌的一篇文章提出質疑。文中寫道:「無產階級是徹底的人權論者,這就是建立在歷史發展的客觀規律上的人權觀,把社會發展和個人解放完滿結合起來。共產主義理想也就是實現真正的徹底的人權。」爸爸寫此文正是對多年來黨內鬥爭過火,政治運動擴大化的初步反思。此後, 爸爸又在宣傳部主辦的理論講座及上海人民廣播電台的廣播講座中分別做了《實事求是》和《思想上理論上的不同意見不能壓服》的宣講。

從1978年社科院籌建到1992年離休,爸爸時年67歲,他在社科院共待了15年。這15年中,除了擔負領導工作以外,他同時還進行社科項目的研究,著述頗豐。特別是20世紀70年代中期以後,爸爸逐步擺脫領導工作,轉向科學社會主義、未來學、蘇東問題等學會方面。爸爸對社會主義理論研究很有興趣,而且從歷史到現實,自1984年初至1992年5約,他擔綱主編的「社會主義政治學說史」被列為「六五」國家社科規劃重點項目,組織相關學專家,耗時八年半,完成了160多萬字兩卷本《社會主義政治學說史》、《第三世界的社會主義流派》,這兩部書都獲得上海社會科學院優秀成果獎。 2008年紀念上海社會科學院成立五十周年大會還授予爸爸「學術傑出貢獻獎」。

在社科院工作期間,爸爸作為理論界代表,又一次當選為上海市政協常委。

爸爸就是這樣在文化宣傳陣地上不忘初心一路走來,耕耘著,奉獻著,無愧無悔。

(文章節選自《爸爸藍瑛的故事》,作者藍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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