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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河奔流:為什麼你的內心充滿憂傷——《方方作品精選》讀後札記

從方方的作品可以感覺到她內心的憂傷

這種憂傷是作家應有的悲憫情懷

是作品能夠感動讀者的基本要素

方方的不少作品瀰漫著悲涼氛圍

但同時也體現了強烈的人文精神

她寫了個體的生存困境和悲劇命運

其中有反省、反思和批判

歸根結底是對人性、對生存意義的追問

這使她的作品充滿了悲劇的力量

為什麼你的內心充滿憂傷

——《方方作品精選》讀後札記

大河奔流

方方是我國當代著名女作家,魯迅文學獎得主。從我有限的閱讀範圍來看,方方的筆觸不乏女性的敏感和細膩,但與其他女作家相比,她的筆力更犀利深刻,充滿了對現實的批判性。她的不少作品都曾產生廣泛影響,包括2016年出版的反映土改的長篇小說《軟埋》,就在網路上引發了激烈爭論。她的創作大多是描寫底層民眾的日常生活,充滿人間煙火;即便是描寫知識分子、中產階層,也是撕開表面上的光鮮華貴,將生活中的殘酷裸露在你的面前,直抵人心。正如她在小說《風景》開頭引用的波特萊爾的詩句:在浩漫的生存布景後面,在深淵最黑暗的所在,我清楚地看見那些奇異的世界……

方方,著名作家,魯迅文學獎得主。

這次我讀的是長江文藝出版社2012年出版的《方方作品精選》,收了《風景》、《祖父在父親心中》、《有愛無愛都銘心刻骨》、《奔跑的火光》、《樹樹皆秋色》和《出門尋死》等6部中篇小說。《風景》創作於1987年,是方方早期的代表作,一些文學研究者和讀者提起方方總要說到這部小說,也正是這部作品使她享譽文壇,被稱為「新寫實主義」代表。上世紀80年代中期,文壇風起雲湧,各種探索層出不窮,「意識流」成了熱詞,先鋒文學嶄露頭角。在小說創作領域,殘雪和劉索拉在1985年的《人民文學》開始發表充滿現代派色彩的作品;1987年的《人民文學》還發表過馬建的小說《亮出你的舌苔或空空蕩蕩》,內容暫且略去不說,光是這個題目就使習慣傳統閱讀的人們瞠目結舌。方方沒有捲入現代主義文學思潮,但也沒有停留在自己的得獎作品《大篷車上》那種色調明亮的「革命現實主義與革命浪漫主義相結合」的創作路子。《風景》在對題材的處理和人物的塑造上,以一種極端化的方式,赤裸裸地還原了底層民眾的生存本色,從中可以看出十九世紀「批判現實主義」的影響,但又更接近曾經被主流文藝理論所排斥的「自然主義」,作為主角的「七哥」形象也很難用既有「典型人物」的論述去歸類。

《方方作品精選》,長江文藝出版社2012年出版。

底層女性是方方創作關注的重點,這個集子里有4部作品以女性為主角。這些女性有一個共同的特點:都是悲劇人物。《有愛無愛都銘心刻骨》里的瑤琴,十年里對車禍去世的丈夫無休無止地思念,沉浸在自我的世界裡不能自拔,竟然失手將準備與她結婚的陳福民打死。《奔跑的火光》里的英芝對生活有著美好嚮往卻陰差陽錯嫁給遊手好閒的貴清,最後在激憤之下點燃汽油與丈夫同歸於盡。《出門尋死》里的下崗女工何漢晴,每天的生活就像「一地芝麻」,對她來說,死比活著更難(這也使我想起方方另一小說《萬箭穿心》里的李寶莉)。《樹樹皆秋色》里的華蓉不是底層女性,而是知名大學漂亮、孤傲的大齡單身博士生導師,她純粹但不寬容,每一次戀愛都過於「理性」和「自尊」,雖然因為一個打錯的電話,和只聞其聲不見其人的「老五」談了一場未能言明的「戀愛」,獲得了一次極致的情感體驗,但最終結果還是只能將窗外滿山的綠樹作為寄託。這些作品深刻地揭示了令人眼花繚亂的現實生活中女性嚴酷的生存環境,以及她們心靈深處的困惑、痛苦與掙扎。這些女性對命運也都有過抗爭,但在殘酷的現實面前,有的只能認命,有的甚至走上絕路。

根據方方同名小說改編的電影《萬箭穿心》海報。《萬箭穿心》是方方底層女性題材的代表作,講述「女扁擔」李寶莉跌宕起伏的一生,道盡了生活的溫暖、苦痛與無奈。

在方方的創作中,知識分子題材佔了相當的份量,既有上世紀家國危難時期的「祖父」,也有共和國初年至八十年代之前身陷政治泥沼的「父親」,同時也寫了世俗化物質化年代的「我們」。她以敏銳的文學眼光和細膩的情感體驗對知識分子的精神氣質、命運指向做了歷史性的建構,在對知識分子的弱點和劣根性進行剖析的同時,書寫了對知識分子的尊嚴、終極理想的守護和期待。這本集子中的《祖父在父親心中》就刻划了前兩代知識分子的形象。作品中的父親學富五車,曾經「健壯活潑充滿幽默感和自信心,是祖父的光榮和自豪」,但「隨著歲月而愈加謹小慎微愈加緊張疑慮愈加戰戰兢兢」,「越來越沉默越來越呈現一副縮成一團的狀態」,最後竟然在觀看抗日題材的影片時猝死。這與其說是一次意外,不如說是自盡,因為「祖父在父親心中」,影片勾起了父親深埋在內心深處的往事——當年祖父面對日寇,「罵喊不屈,慘遭敵人殺害」,「死得如此凄慘又如此壯烈」,「他不願做亡國奴,他不願向入侵者低下他高貴的頭顱」。祖父悲壯的身影映襯出父親卑微的生存。作者不無尖銳地感嘆:倘若父親生活在祖父那個時代,應該也會和祖父一樣殺身成仁精忠報國,而倘若祖父生活在父親這個時代,可能也逃不過被抄家被批鬥的命運。可以說,這部作品是一闕知識分子在時代流變中的沉重悲歌。

《烏泥湖年譜》,方方的第一部長篇小說,人民文學出版社2000年出版。小說以年度為串聯,講述了發生在1957年至1966年期間,一群籌劃三峽工程的知識分子生存和思想改造的經歷。

方方至今出版了70餘部作品,我沒有機會全部閱讀,但從《方方作品精選》應該可以看出她創作的基本特點,可以很明顯地感覺到她內心的憂傷。這種憂傷其實是作為作家應有的一種悲憫情懷,是一個作家的作品能夠感動讀者的基本要素,也是為什麼中國傳統戲曲里的悲劇能夠永久流傳的原因。方方的不少作品都瀰漫著一種悲涼氛圍,但同時也體現了強烈的人文精神,她寫了個體的生存困境和悲劇命運,其中有反省、反思和批判,但歸根結底是對人性、對生存意義的追問。這也使她的作品充滿了悲劇的力量。

方方早期獲得全國優秀短篇小說獎的《大篷車上》,基調明快,充滿了理想色彩。那麼,是什麼促使她的創作基調發生了大的變化?在一篇訪談里她講到:「我一直覺得寫作除了自己的天賦外,相當重要的還有個人閱歷。你經歷過什麼,什麼東西觸動了你,什麼事情引起你思考,什麼場面激起你的悲歡,如此等等。」同樣在這篇訪談里,她自己披露是一個朋友的背叛,「引起我很多思考,關於友誼、關於市民、關於由底層奮鬥而出的人、關於人性……我想了很多,似乎一夜間明白了寫小說的意義,明白我的小說應該發現什麼、關注什麼、表達什麼」。我想,朋友的背叛僅僅是一個觸發點,根本的還是她對現實、對人生的看法發生了變化:「人世有多麼複雜,人生有多麼曲折,人心有多麼幽微,有時候我們自己並不知道」。方方坦言自己的作品具有濃重的悲觀情緒,「我的悲觀來自我對人以及對生活的失望。這種失望感,隨著年齡的增長,越來越強烈。雖然回頭想想,我也並沒有過太大的希望,但還是失望深濃。所以,我對人生何止是悲觀,有時甚至是厭倦。但是,一個人活著,並非是為自己,還為其他許多的人及事,還有責任和義務,因此還是得好好生活。所以,我寫小說以及我的所有的生活方式,其實都可說是在跟自己的悲觀和厭倦感作鬥爭。」正因為如此,我們在閱讀方方作品的時候,需要對悲劇、對現實的殘酷有一定的承受能力,因為她手中拿的不是書寫童話的七彩畫筆,而是解剖生活的鋒利刀刃。

(2017年11月初稿,2018年3月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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