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率先進入無現金社會

手機支付在中國消費者當中的普及程度讓美國科技公司眼紅不已。中國手機支付的爆炸式發展給美國公司帶來了哪些啟發和思考？無現金社會在西方又為何實現不了？《華爾街日報》的Jason Bellini帶你一探究竟。

記者 Alyssa Abkowitz

北京街頭，留著平頭的瘦削乞討者趙沈吉（音）在一家雜貨店旁乞討，他給習慣依賴智能手機的北京居民提供了一個便捷的施捨方式。

這位乞討者面前的紙板上寫著「推薦使用微信支付」。

這是當下趨勢的一個寫照。通過微信之類手機服務進行的支付正風行全中國。在贏得網購支付的最初陣地之後，移動支付進軍實體店支付領域，並迅速成為很多中國人支付各種東西的手段。

其中包括支付小額個人債務。近日，年輕的管理諮詢師Richard Lau在等候進入青島具有歷史意義的聖彌愛爾大教堂(St. Michael"s Cathedral)參觀時，卻發現自己沒帶現金，無法購買人民幣20元的門票，於是他向排隊等候的另一個人借錢，然後馬上用手機給對方轉賬。

中國移動支付大潮的推動者是互聯網巨頭阿里巴巴集團(Alibaba Group)和騰訊控股有限公司(Tencent Holdings Ltd.)，這兩家公司擠開銀行，在中國日常商業活動中發揮著越來越大的作用。正如科技公司推動零售、汽車和媒體行業的創新一樣，從阿里巴巴和騰訊的成功可以一窺科技公司推動金融創新的未來情景。

北京，一名女子在一個雜貨鋪掃描支付寶二維碼付款。圖片來源：HOW HWEE YOUNG/EPA/Shutterstock

據Forrester Research的一項估計，美國2016年移動支付規模為1,120億美元。而據中國公司艾瑞諮詢(iResearch Consulting Group)，2016年中國移動支付規模達9萬億美元。

對於阿里巴巴和騰訊來說，他們獲得的回報不僅僅是從商家處賺取的交易費，該費用通常為交易額的0.6%。兩家公司還能收集到消費者數據，通過這些數據可將他們的應用程序轉化為營銷平台，用於提供從共享單車到旅行的多種擴展服務。

手機支付漸增的一些連帶影響正浮出水面。這些支付尚未被納入中國央行清算系統，這使中國貨幣相關部門追蹤資本流動軌跡以及監控洗錢和欺詐的難度增大。中國央行已下令建立一個新的支付清算平台，要求非銀行金融機構在2018年夏季之前將網路支付業務接入該平台。

消費者還通過智能手機接收有關貸款、投資和其他金融產品的更多推介信息。據中國央行數據，2017年前8個月，中國的短期消費信貸同比增長160%。一些分析人士認為，部分原因是借貸便利度的增加。

與此同時，中國人也在減少傳統現金（比如硬幣和紙幣）的使用。據中國央行的一份報告，2016年，中國消費者的傳統現金消費額約為人民幣66萬億元（約合10萬億美元），這一數據在兩年內下降了約10%。

北京的乞討者趙沈吉有自己的微信二維碼，他鼓勵行人用微信給他施捨。圖片來源：Alyssa Abkowitz/The Wall Stre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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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里巴巴開闢了移動支付的道路。通過該公司開設的網上商城，商家將商品出售給消費者。十幾年前，阿里巴巴效仿美國公司、現在的PayPal Holdings，推出了名為支付寶(Alipay)的委託付款服務。該系統可在買家收到所購商品之前代管款項。

這一服務在不太相信商家會如約發貨的買家中迅速走紅。之後，支付寶逐漸發展成網路和移動支付服務商，並在2013年超越PayPal成為全球最大移動支付平台。

同年，騰訊將一個移動支付系統與其廣受歡迎的微信(WeChat)即時通訊應用關聯在一起。鑒於支付寶的已有市場地位，騰訊面臨的挑戰是讓用戶將銀行賬戶與其服務綁定。

從農曆新年中國人發紅包的傳統中發現契機的騰訊制定了一個戰略。2014年農曆新年，騰訊鼓勵微信用戶給朋友們發送數字紅包，微信用戶可以輸入一筆錢並發給朋友，他們可以共同分享紅包。

騰訊從一個巧妙的角度進行了一些設置，第一個打開虛擬紅包的人將搶到更大的金額。24小時之內，約有1,600萬個紅包被發出，微信支付(WeChat Pay)瞬間進入了移動支付市場。根據iResearch的數據，目前微信支付在中國移動支付市場佔據的份額為40%左右，支付寶的份額為54%。

這兩款應用的使用方式類似。人們將其銀行賬戶與應用關聯，之後在購物時就可以通過掃描商家的二維碼或者讓商家掃描自己的二維碼進行支付。人們還可以通過點擊微信或支付寶上的一個圖標進行轉賬。

最近在台灣的一個夜市，來自上海的紡織品銷售員程嫚妮（音）用現金購買了烤大蝦，但她隨後注意到攤主接受支付寶付款。於是她要回現金，用手機付了款。

程嫚妮

程嫚妮

把手機直接當錢包使用總是能讓到中國旅遊的外國人感到驚訝。來自紐約的招生人員Diego Merino最近待在北京，有天他想買份餃子當午餐，當他問一位朋友要現金時，另一個人走了過來，用手機幫他付完款後就離開了。他表示，這個過程大約是三秒鐘。

騰訊為企業創建了一個平台，消費者可以關注這些企業並獲得相關消息和折扣信息。比如，當關注Gap Inc.的消費者再次來到其店鋪時，他們或許會收到促銷和打折提醒，這可能為Gap帶來更多銷售額，讓微信獲得收入。

在連接上海、杭州和寧波的高速公路上，一名工作人員通過掃描司機的智能手機收取過路費。圖片來源：VCG/Getty Images

阿里巴巴可以通過觀察人們在合一集團(Youku Tudou Inc.)視頻流媒體網站上觀看的節目定向推送廣告，從而帶來廣告收入和推動產品銷售，並且能描繪出更清晰的消費者行為圖譜。這兩家互聯網巨頭都在自己的生態系統中使用這些數據，但表示不向其他方出售數據。

中國的現狀為這類創新提供了條件。信用卡在中國一直沒有全面普及。直到近幾年，非必需品支出才成為大部分人的一種選擇。中國也一直有避免舉債的文化。此外，中國政府使Visa Inc.和萬事達卡(Mastercard Inc.)難以在中國開展業務。

科技公司躍升為金融巨頭給傳統銀行一記重擊。據安永(EY)和新加坡星展銀行(DBS Bank)2016年11月的一份報告，2015年中國國有銀行銀行卡手續費收入流失近23億美元。該報告預測，到2020年，每年損失的銀行卡手續費收入或增至600億美元。

銀行面臨的更大問題可能是阿里巴巴和騰訊常常比他們更了解客戶。如果一位北京汽車經銷商用銀行借記卡支付上海的出差費用，這家銀行能知道這位客戶乘坐的飛機、入住的酒店和用餐的餐廳。不過，安永亞太金融科技主管James Lloyd稱，如果客戶採用的是別的支付方式，銀行對交易就一無所知，身處這樣的境地可不妙。

美國支付處理公司已在加快發展自己的電子錢包。Visa和萬事達都推出了手機應用﹐可讓用戶通過近場通訊進行支付﹐並在其應用中納入了生物識別技術。這些公司還與Apple Pay和Samsung Pay進行合作。

香港一家市場內，快速響應碼讓購物者能用智能手機購買蔬菜。圖片來源：Anthony Kwan/Bloomberg News

20世紀90年代後期﹐PayPal已經可以讓人們通過Palm Pilot設備相互轉錢﹐為擴大其移動支付服務﹐該公司與20多家公司結成合作關係﹐包括Alphabet Inc.旗下的谷歌公司(Google)以及中國搜索巨頭百度在線網路技術公司(Baidu.com Inc.)。首席運營長Bill Ready稱﹐PayPal約34%的支付是通過手機完成的。

智能手機的普及程度遠高於當時的Palm Pilot，但蘋果公司(Apple Inc.)在向消費者推廣其Apple Pay服務方面進展並不順利。目前在美國有超過50%的零售場所接受Apple Pay支付。

據風投公司Loup Ventures的估計，僅有19%的iPhone用戶至少使用過一次Apple Pay。Loup稱，2017年出售的所有新iPhone中大約有35%的用戶激活了Apple Pay。蘋果公司去年11月稱，該服務的活躍用戶增加了一倍多，年交易規模增長三倍。

不僅僅是中國，世界上其他一些地方也在發生類似的變化。據花旗集團(Citigroup Inc.)旗下的花旗投資研究(Citi Research)公布的數據，斯堪的納維亞半島、北歐和荷蘭銀行業分支機構的數量已較最高的時候減少了大約50%，瑞典從20世紀80年代末開始就不再使用支票了。

騰訊和螞蟻金服(Ant Financial Services)正在與歐洲的支付處理公司建立合作關係，並投資印度、泰國及其他國家的移動支付公司。螞蟻金服是阿里巴巴的關聯公司，支付寶是其旗下平台。

螞蟻金服還試圖收購美國轉賬公司速匯金(MoneyGram International Inc., MGI)，後者的網路涵蓋200個國家，用戶可以通過銀行、商店和販售亭匯款。但兩家公司周二稱，美國一個國家安全委員會拒絕批准這宗12億美元的收購交易。

在和美國旅遊景點的酒店還有度假村達成合作之後，微信支付和支付寶在當地越來越受關注。近期有一批中國遊客在拉斯維加斯凱撒皇宮酒店的Bacchanal Buffet吃自助餐，享用澳洲T骨羊排、冷凍帝王蟹腿和手工點心等各種美食，用餐結束後，他們拿出智能手機付了賬單。

凱撒皇宮酒店的高管Bruce Bommarito稱，有一對美國夫婦停下來看他們用微信支付結賬，還仔細詢問了一番，這對夫婦非常驚訝，想知道美國人是不是也能用這種方式結賬。美國人現在可以註冊微信賬號，但不能關聯美國的銀行卡。支付寶暫時未向美國人開通。

騰訊和阿里巴巴稱，沒有向美國消費者推廣其支付平台的計劃。很多美國人認為移動支付沒有必要，因為信用卡和現金支付很方便，有些商戶到現在還接受支票。

研究公司IDC Financial Insights的研究主管James Wester稱，任何新的支付方式都要證明自己能帶來現有支付方式所沒有的益處；他稱，信用卡在美國使用方便，商家普遍接受，消費者也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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