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VERLORD》 ——論骨傲天是怎樣煉成的

《Overlord》第二季正在B站熱播。本文主要結合《Overlord》動畫，對這部作品裡出現的「魔王扮演」與「地城建造」等要素進行了初步的分析，希望能夠幫助大家更全面地看待這部作品。

今天我們要聊的是《Overlord》（以下簡稱骨傲天）。骨傲天是一部日本的網路小說，後來被改編成輕小說，改編的輕小說又被改編為動畫，現在B站正在播齣動畫的第二季。

我們先來禮節性地複習一下第一季的劇情吧。這位名叫鈴木悟，或者飛鼠，或者飛飛，或者安茲·烏爾·恭的男主本來是一個大型綜合性VRMMO網遊的資深玩家。這個叫做「YGGDRASIL」的網遊運營的時間太久，馬上就要停服了，跟他一起打拚的幾十個哥們也都陸續離開了。送走了最後一位小夥伴，飛鼠決定一個人迎接遊戲伺服器的終末。時間到了，然而……什麼都沒有發生，飛鼠發現自己還在遊戲里，而且登不出去了。也就是說，在短短的一章之內，他經歷了從VRMMO到異世界奇幻的大跳躍。換句話說，這給作品定了性：披上VRMMO外皮的異世界奇幻作品。

飛鼠跟他整個公會的NPC進入異世界之後，首先自然是要盤點一下自己的家底。公會的巨大地城似乎沒有什麼變化，僅余的區別大約就是他成為了唯一的主人。但公會裡面的人——確切地說是NPC——變化可不小，他們從只能按照程序來行動的NPC變成了（似乎）具有獨立思考能力的人物角色。

接下來飛鼠指揮部下布防自己的老窩，然後帶著一位戰鬥女僕外出偵查。這個異世界的風土人情隨之向觀眾逐漸展開。在這個過程中，飛鼠需要做的不是與強敵鬥智斗勇並最終艱難取勝，而是試圖抑制或掩飾自己超群絕倫的戰鬥力，一般以稍微壓倒對面一點點的姿勢來取勝，偶爾開大裝個逼。換言之，他至少在第一季里需要發愁的並不是打不過對手，而是預先發愁打贏對手之後該怎麼善後。

在第一季的高潮，守護者夏提雅中了某種高階效果（「世界級道具」）的影響而叛變了，飛鼠稍加思索後決定親自幹掉她。一場血戰，飛鼠以巨大優勢險勝。最後他把夏提雅復活，然後大家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可喜可賀……不過既然在世界上還有著如此危險的力量，似乎應該早作準備，因此飛鼠打起了隔壁蜥蜴人的主意。同時納撒力克地下城也引起了其他勢力的注意。欲知後事如何，請看第二季/第四卷。

流程就走到這裡，接下來開始分析骨傲天的一些特色。

雖然披著VRMMO網遊的皮，但骨傲天跟網遊題材的關聯並不是很大。比較正統的網遊題材，必須要有對遊戲之外的現實生活的描寫，通過寫現實生活來構築遊戲內-遊戲外的矛盾，再利用這些矛盾來傳達一些思考，懶得思考的話至少也能用來拓展作品的縱深，豐富劇情的維度。至於現實生活在篇幅里究竟能佔多少比例，我估計上限線上老婆，下限刀劍。更多的話恐怕就沒什麼網遊的戲份了，更少——基本就像骨傲天一樣，在開頭提一下自己是網遊，後面就跟現實生活斷絕了聯繫。考慮到網文和輕小說都有「先聲奪人」的剛需，而序章出點什麼什麼意外情況進入異世界又是當下通行的起手式，我認為骨傲天這樣的作品可以不考慮其網遊性，直接與穿越/異世界類的作品對標。

對標之後，立刻就能發現骨傲天在異世界題材中的特立獨行之處。不管開掛多兇猛，大部分異世界作品的男主角都被定位為「冒險者」，可以類比MMORPG里的普通玩家。普通玩家需要做的是做任務，打怪，收集裝備，升級，交友（kaihougong），大部分異世界奇幻類作品把這些內容作為作品重點，往遠了扯的話很多經典的西幻也都是走這個路子的，比如冰風谷系列，龍槍系列，魔戒系列等等。即便在異世界/奇幻里融入校園背景，這些要素依然不會有太多變化，巧的是西幻里也有哈利波特這個實例。

但到了骨傲天這一類作品裡，情況發生了一些變化。骨傲天這部作品被稱為傲天，初看起來是因為男主的實力強得有點過分，但仔細看下去就會發現，問題出在男主的定位壓根就不是冒險者。假如序章/第一季第一話不論，那麼飛鼠妥妥的就是奇幻小說里用來被打倒的那個大魔王。設計地城，儲藏寶物，建立軍隊，培養手下，時不時的出去干他娘的一票，別人來搞事情的時候自己不到最後關頭不會出面——這肯定反派，跑不了。骨傲天就是這樣的一部男主扮演反派魔王的「地城經營」類輕小說。

地城經營題材在輕小說里相當小眾，因為大部分常見思路都失去了用武之地。主角不太需要維護人際關係，平時所接觸的人基本都是自己忠實的部下。哪怕有人際關係方面的戲份，也不像冒險者之間那樣彼此處於平等的立場，只有居高臨下的命令。升級什麼的，雖然會有，但男主處於並且將會長期處於神仙毆打凡人的階段，升級意義不大。刷裝備也是同理。至於做任務……boss還用做任務？不是負責發布任務的嗎？

受輕小說的維度所限，地城經營、魔王扮演類題材不太適合。但網文沒有這種迷之限制，因此網文里的此類題材要多一些，國產網路小說里就有不少經典之作，日本網文（所謂web文）也開始了在這個方向上的探索。在創作或閱讀此類作品的時候一定要留心其與正統奇幻作的區別。

骨傲天的第一季或者說前幾卷，對自身的定位依然有些含混。含混之處主要體現在男主還是忍不住化裝成不知名的遊俠出去搞事情，搞事情還要帶妹，這就又回到了正統奇幻的思路上。不過這可以不算扣分點，畢竟好看不好看比什麼正統不正統重要多了，只不過是給對作品的評判又增加了不少障礙。

比如說，第二季的彈幕里，大家偶爾會糾結一下安茲到底是不是好人。「好人」這種指代不明的概念，很大程度上取決於你把作品當成啥。按作品內的網遊設定，安茲有很高的邪惡值，顯然是壞人；按地城經營的思路，安茲是魔王，魔王自然可以被稱為壞人；但是第一季里摻雜了不少他的個人冒險或者說「微服私訪」的橋段，這又會讓他顯得有點像「好人」。立場判據的混亂，就源於骨傲天定位的含混。當然如果你要用事實判據，根據他具體做了哪些事，為什麼要做這些事來判斷善惡，那就得用你自己的三觀跟作者的三觀進行對撞了。

又比如，另一些彈幕總在糾結第二季前幾話裡面，男主為啥沒什麼戲份。我剛開始看的時候也覺得怪怪的，光看一堆蜥蜴互相立flag了。雖然大家說得挺像回事，但不管是根據創作常識還是推測作品內戰鬥力，蜥蜴人十有八九打不過男主的手下，無非就全滅或屈膝投降二選一罷了，還得看男主心情來決定。可是——扮演魔王的作品本來就應該這樣呀。你魔王待在老窩裡調兵遣將才是正常操作，表現一下自己的指導能力就行了。主要的篇幅應該用來呈現魔王的敵人們是如何奮起反抗，並最終功虧一簣的。給男主的正面像太多，容易掉進扮豬吃虎的陷阱。

從動畫第二季與更靠後的小說進度來看，骨傲天的創作思路漸漸清晰起來了。男主微服私訪的環節被恰當地定位了，沒有被當成作品的主體。與之相比，不少web文的思路更加純粹，一上來就直接從穿越者狀態切換到魔王完全體，就好像在打《VenusBlood》之類的遊戲一樣。把網路小說當遊戲戰報寫，寫的還是個自己編的、並且相對於RPG類來說不那麼方便讀者代入的遊戲，很難好看，文學性更是無法保證。

主要的麻煩在於，經典的冒險者扮演類奇幻小說已經很成熟了，不論是作者還是讀者，只要把思路順著走一遍就OK。可扮演魔王的時候，總不能把思路直接倒過來吧。嘗試這麼做的web文非常容易寫崩，畢竟扮演所謂「壞人」是反常識的，反常識就總是會出各種各樣的幺蛾子。魔王的實力總是要比正面人物強，直接扼殺了作品的戲劇性，導致爽文失格——連爽都爽不起來。

骨傲天試圖在同一作品內部調和魔王扮演與冒險者扮演。最為直觀的效果自然是視角切換飛速。一會是安茲調兵遣將，一會是飛飛扮豬吃虎，一會又是活不了幾節的壯士們摩拳擦掌。看動畫的時候還好，讀小說的時候就會有點累，一個走神就容易搞不清楚狀況。

更深層的效果則是男主性格的分裂。動畫版里，男主的CV日野聰會使用兩種腔調，「魔王版」和「玩家版」，以體現他所使用的不同心態。原作以及OAD則提到，男主的角色有「精神鎮定」能力，在情緒過分激動的時候會被強行冷靜下來。他的兩面個性，作為魔王時殘忍冷酷，頗具威嚴，像個典型的 「網文男主」；但時不時出現的另一個人格則謹小慎微，充滿疑慮，既渴求異性又因生理因素而害怕異性，像個典型的「輕小說男主」。這就是作品定位上的雜糅在主角身上的集中體現。

最近在骨傲天的啟發下，輕小說里也出現了以魔王扮演為主軸的作品，比如《Ecstas Online》，就是其中的優秀代表。男主分飾冒險者和魔王兩角，兩邊的故事整合得很不錯。與骨傲天不同的是，Ecstas Online沒有使用異世界設定，而是走刀劍式的網遊路線，相關內容已經另撰文介紹，這裡不再贅述。

對於想要寫一部魔王扮演題材的網文創作者來說，骨傲天可以提供很多經驗和教訓。本文僅從男主立場的角度進行了初步辨析，歡迎大家來做進一步的討論和思考。

在文章的最後，隨便吐個槽。第二季蜥蜴人大戰骷髏兵的場面，立刻讓我聯想到了最近在玩的全戰戰錘2，只不過在全戰里大概率是骷髏兵被蜥蜴人錘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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