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你會攝影？快醒醒吧，別做夢了

攝影是最近的熱門話題。

剛剛結束的第 90 屆美國奧斯卡頒獎禮，陪跑了 20 多年，提名了 10 多次最佳攝影的羅傑·狄金斯（Roger Deakins），終於憑藉《銀翼殺手2049》收穫了小金人。

狄金斯是1949 年生人，當代最傑出的電影攝影師之一，被譽為攝影界的「無冕之王」，從 1995 年的《肖申克的救贖》，到 2018 年的《銀翼殺手2049》，他被奧斯卡提名了 14 次最佳攝影。

看看他過去陪跑 13 次奧斯卡的經歷。

對比下來，他陪跑不能怪別人，對手都是強敵。

所以，狄金斯長期陪跑終於獲獎，告訴我們什麼道理？陪跑不要緊，最關鍵的是要熱愛自己從事的事業？拜託不要雞湯好嗎？！

咱們往下繼續說攝影界的熱門話題，不過不是影視攝影，而是大家都會的平面攝影，也就是所謂的拍照。

眾所周知，很多攝影師都在拍攝過程中抱得了美人歸，現實中不少攝影師的另一半都是模特或者演員，但是最近卻有多位攝影大師被爆長期多次在拍攝過程中實施性騷擾，似乎一夜之間，所有攝影師都變猥瑣了。

與此同時，拿起手機就認為自己是攝影師，拿起相機就自認攝影藝術家的人，更不在少數，其實他們基本上都在日復一日地製造垃圾，根本就沒有看到攝影存在的潛在風險，以及成就經典作品需要養成的基本功和膽識。

01

風險。

十年前，攝影最大的風險是存儲卡和電腦硬碟丟失或者被偷，然後各種私密照片被扔到網上到處流傳，引發大大小小的艷照門事件。

如今這都不是事，被爆了更好，照片在網上瘋傳的過程中，片中人物可以圈粉無數，攝影師說更有可能被封為攝影大神。

身在社交媒體時代，攝影的風險不再是攝影本身，而是攝影背後按快門的那個人的三觀是否違背了世俗觀念，最近幾位攝影大師出事，都是這個原因。

率先出事的攝影大師是泰利·理查森（Terry Richardson），他被爆在拍攝現場行為不檢點的新聞，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先後有多名女性出面指控曾經在拍攝過程中被他實施過性侵。據《紐約郵報》今年 1 月初的報道，他正在接受紐約警察局的調查。在他接受調查前，華爾街日報、赫斯特、康泰納仕等多家美國主流媒體公司已經在去年底對他下了封殺令。

(c) David Swanson

實際上，理查森去年 7 月才在美國新墨西哥洲的沙漠里舉辦了婚禮（上圖），剛回歸家庭就被逼著償還曾經的荷爾蒙債務，估計他本人也說不清曾經拍嗨了做過多少真真假假的蠢事。

理查森一直被視為情色攝影師，他的作品中有很明顯的裸露或性暗示，涉嫌性侵的新聞被爆出之後，他自然落下了活該的罵名。然而，緊接著被爆同樣有不檢點行為的攝影師，就有點說不清道不明了。

一月中旬，《紐約時報》頭版頭條刊登了馬里奧·特斯蒂諾（Mario Testino）和布魯斯·韋伯（Bruce Weber）兩位時尚攝影師涉嫌性騷擾男模的長篇文章。

《紐約時報》2018 年 1 月 14 日頭版

(c) The New York Times

隨即與他倆保持長期合作關係，而且是多年好友的美國版 VOGUE 主編安娜·溫圖爾（Anna Wintour）不得不發表聲明表示惋惜，並暫停與他們的一切合作。

據報道，爆料男模指出曾經在拍攝中被攝影師上下其手，甚至提出要發生性關係的非禮需求，然而另一些合作過的男模卻力挺攝影師。於是，時隔多年的成年舊事變成了無頭公案。

本以為特斯蒂諾和韋伯兩位已經夠大牌了，前者是當今世界拍攝名人時尚大片領域最為出色的攝影師之一，後者則以他的青春裸體攝影風格常青多年。可不曾想，一個月後，美國《波士頓環球報》又爆出了另一位攝影大師涉嫌性騷擾的重磅新聞，受牽連的對象帕特里克·德馬舍利耶（Patrick Demarchelier），他是當今世界拍攝 VOGUE 封面最多的在世攝影師之一。

Terry Richardson 和 Patrick Demarchelier

(c) Zacharie Scheurer

據報道稱，德馬舍利耶曾在拍攝過程中曾要求爆料模特把手放在生殖器或者乳房之上配合拍攝，甚至在一次巴黎的拍攝中，他還提出要模特舔舐生殖器的需求，條件是可以讓對方出名。

很快德馬舍利耶就發表了公開聲明，稱各種性騷擾指控很荒謬，但是其長期合作夥伴——傳媒巨頭康泰納仕老早就中斷了與他的合作。

先後被爆出涉嫌性騷擾的四位，都是時尚攝影界的頭牌人物，但是陳年舊事過去多年，估計警方立案都難，即便立了案，調查取證從何做起？事發時如果沒有第三人在場目睹，受害者沒有留下證物，這一個個攝影師被爆出來，讓圍觀者站在道德制高點譴責幾句，事情基本就過去了。

當事攝影師足夠大牌，風波過去了還能重操舊業，但是對於整個男性攝影師群體而言，卻造成了極大的傷害，似乎他們一夜之間都變猥瑣了。

Tom Ford 擔任 Gucci 創意總監期間，Mario Testino 幾乎包辦了 Gucci 每一季形象廣告大片。

Mario Testino 左右滑動

至於那些曾經在拍攝過程中有過身體衝動的攝影師，最近應該相當難熬，說不準哪天就被誰爆料了。被爆料了還好，要麼死撐，要麼認錯，總算有個了結。但是沒人爆的話，那就得背負一輩子的心理罪，什麼時候是個頭。

你看，做攝影師的風險有多大，拍攝過程中，無論是身體本能反應與被拍攝者發生了不可描述的事情，還是為了拍攝效果不得不與被拍攝者發生身體接觸，不管是不是你情我願，都存在極大的風險，對於涉事雙方都沒有好結果。

因此，拿起手機就說自己是攝影師的朋友，按下快門前，你真的做好了風險評估嗎？

02

基本功。

如今，隨便一個人都有底氣說自己是攝影師，主要是因為拍照的門檻低了。拿出手機就能拍，「攝影窮三代、單反毀一生」的論調早已成為江湖傳說，而且在大部分人眼中，玩器材太古典，手機拍照才時髦。

拍出來效果不好怎麼辦？沒事，技術不夠，PS 來湊；P 出來的圖片太假怎麼辦？沒關係，那是後現代風格；P 得太過怎麼辦？不要緊，那是魔幻現實主義風格。

問題也隨之而來，沒有 PS，沒有濾鏡，誰還敢稱自己是攝影師呢？

人見人愛的英國攝影大師蒂姆·沃克（Tim Walker），他的攝影作品是被無數人膜拜的，對他而言，只有想不到，沒有拍不到。為了拍出自己腦子裡想到的天馬行空畫面，他讓飛機飛進屋內，在大廳里種樹，甚至還讓真獅子上陣，PS 對他來說，完全不需要。

蒂姆·沃克為英國 LOVE 雜誌 2013 秋冬號拍的大片，畫面中是一頭真獅子。

Tim Walker 左右滑動

不知你想過沒有，Photoshop 誕生於 1988 年，那之前，已經出現了不少如今看來很像是數碼合成的照片，那些攝影師是如何辦到的？

比如美國攝影大師梅爾溫·索科爾斯基（Melvin Sokolsky）早在 1963 年為美國版《時尚芭莎》雜誌拍攝的一組漂浮主題大片。

Melvin Sokolsky 左右滑動

當紅模特西蒙娜·德·艾恩庫爾（Simone D"Aillencourt）穿著當季高級時裝，出現在一個密封的有機玻璃球內，漂浮在賽納河及河兩岸的街道和屋頂上空。

當年攝影師有了拍攝構想後，先是在美國找工廠定製了巨型有機玻璃球，球的透明部分是有機玻璃，金屬框架是航空鋁。工廠花了 10 天才把球生產出來，「試飛」成功之後，球被空運到巴黎，拍攝時再找了吊車和小飛機幫忙，好讓它脫離地面飄起來。

美國版《時尚芭莎》1963 年 3 月刊封面

(c) Melvin Sokolsky / Harper"s Bazaar

拍攝主創合影

(c) Melvin Sokolsky

如此興師動眾的創作模式，今天看來，對於很多攝影師來說，簡直就是天方夜譚，更別提各路攝影發燒友。對於參與拍攝的模特來說，也完全是自己找罪受，不僅要保證擺出來的造型美觀，還要兼顧身體在半空中的平衡。

經典攝影作品往往都是在創意爆發到折騰執行的過程中誕生的，另一位美國攝影大師大衛·拉夏貝爾（David LaChapelle）同樣鬼點子不斷。

下面這張拍攝於 1997 年的大片，畫面中的人物是亞歷山大·麥昆（Alexander McQueen）和伊莎貝拉·布羅（Isabella Blow），背後的古堡是真的，古堡上燃燒的火焰也是真的。換做是現在，這樣的背景畫面，別說拍平面，很多電影都是直接棚拍做假。

(c) David LaChapelle

下面這張拍攝於 1998 年的大片，看似平淡無奇，背景里大有文章，有一棟房子被布包起來了，工作量可想而知。

(c) David LaChapelle

歸根結底，無論是玩器材，還是玩手機，基本功必須紮實，更直接一點就是審美能力和創意能力，兩者都得在線，缺一不可。

試想一下，前面說到的經典作品，如果沒有創意想法，基本上就沒有後面的事了，有了創意，如果攝影師的審美不在線，拍出來的照片絕對都會變成災難現場。

03

膽識。

膽識每個人都有，但要用好，卻不容易，因為有太多內在心理、外在環境等因素的干擾。

某種意義上說，膽識意味著人對當下世界作出的反應，對於攝影師而言，就是拍攝題材的時代性。比如義大利 VOGUE 一直備受追捧，就是它始終通過時裝大片表現時代主題（詳見早前推送：一本時裝雜誌的時代體溫）。

義大利版 VOGUE 雜誌 2010 年 8 月刊封面時裝大片，以當年發生的美國墨西哥灣原油泄漏事件為靈感，警示世人重視環境問題。

VOGUE Italia August 2010

PhotographySteven Meisel

StylingKarl Templer

ModelKristen McMenamy

Steven Meisel左右滑動

最近看到的一些攝影作品，也能略舉一二。

中國攝影師馮立的長期拍攝項目「白夜」（White Night）系列，雖然都是街頭抓拍，卻非常符合眼下社交媒體時代的時尚審美。白晝如夜的場景，行色匆匆的素人，簡直就是為法國時尚品牌 Balenciaga 量身定製的當季形象大片，加入品牌 LOGO 感受一下畫風，毫無違和感。

馮立 左右滑動

俄羅斯攝影師瑪莎·德米亞諾娃（Masha Demianova）最近拍攝的這組時裝大片，影射了各國政治家喜歡開會時打架的嗜好。

Masha Demianova 左右滑動

就照片效果而言，沒有多少出奇的地方，似乎純粹是題材討巧。但是同樣這個題材，跑偏的幾率卻非常大，比如變成惡搞政治人物，或者反映某種不和諧的氣氛。這組大片僅取用了真實場景中的空間感和人物關係圖譜，其他全是時裝大片的語言和表現方式，又是老生常談的「舊元素+新組合」的套路。

老生常談的「舊元素+新組合」，誰都知道，但是哪些有用可以入畫，哪些無用視而不見，卻考驗心智。因此，光有膽不行，還得識得清。

當然了，以上說到的都是時尚攝影領域，紀實攝影就更不用說了，除了風險、基本功、膽識之外，還有可能要附上生命做籌碼。

回到文章開頭的攝影大神羅傑·狄金斯，他的長期陪跑經歷告訴我們一個什麼道理？

以後被別動不動就說自己會攝影，是攝影師，手上沒幾座獎盃，說出去丟人。別以為朋友圈有人假惺惺給你的照片點贊，你就是大師了，就算全地球人給你點贊，你也成不了大師。

風險評估不到位，基本功不紮實，膽識不夠，你拍再多的照片都是在生產垃圾，還想著自己是何方天才轉世？快醒醒吧，別做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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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作者

PiPiJuiC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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